第110頁
若是李濟造訪臨華殿,饒是焱雀再如何解釋,也說不通她為何憑空消失一天。 宛初汲鞋下榻,急忙沖出內室,忽然見到一人悠然自得坐在堂屋自斟自飲。 “我與陛下商談國事后已妥善安置,他今夜不會來?!?/br> 宛初:?? 江時卿這廝正坐在八仙桌前慢條斯理地喝茶。 毛茸茸趴在絨墊上呼呼大睡。 忖度半晌,她恢復神色,鎮定自若地坐在對面,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你在等我?” “宛宛不是有話要問我嗎?” 江時卿眼睛里泛著血絲,看來白天她睡得酣暢淋漓時,他沒少在外面應付李濟。 算起來,兩天一夜未曾闔眼。 “是?!蓖鸪踝I誚地提起唇角。 既然他如此疲憊,正是問話的好時機。 一陣寒風從窗牖飄進來,江時卿定定地看著她,“問吧,我定會知無不言?!?/br> 宛初懷疑他已知悉轉世身份,因而問他是否認得破空劍。而后又聽一辰提起夢境之事,越發篤定自己的猜測。只是,她不想太過單刀直入,便迂回地詢問:“我將破空丟給你時,你為何一點也不詫異?” 江時卿靜靜地看著她,神色略緩,眉角染上些許溫柔:“我夢里不僅有眉堯,還有莫惜寒和青山,今日在乾元殿,想起更多青山的事?!?/br> 料不到他會如此坦白,宛初怔愣了許久才緩過神來。她手指一顫,輕輕搖起團扇,起身踱步到窗欞處。 窗外明月幾多皎潔,遠方山巒疊嶂處幽光明滅,夜空中的云層層疊疊,滿天星子悉數隱沒。 分明得到心中想要的答案,可在聽到時,她心里卻凹陷出一大片空洞。 在很久之前,她已懷疑白澤給她的只是謊言,所謂伏龍真身,所謂紫霧環繞,所謂以血祭畫得自由,都指向一個事實:白澤要她生生世世去尋找的這個男人,就是莫惜寒的轉世。 由此,她不禁在想,當年莫惜寒究竟有無背叛她? 尋覓這么多年,她不就是想問這一句嗎? 她緩緩轉身,唇角發顫:“莫惜寒,你當初為何要那樣對我?你明知我是不得已才手染殺戮之血,我是想要做個普通女子才選擇你,為何你卻背叛我?” 猶豫片刻,江時卿道:“我不知道,也想不起來?!?/br> 什么? “好?!彼郎惤?,逼問:“你當年暴斃而亡,卻有意留下破空等后人來取,可有隱情?” “恕我無可奉告?!苯瓡r卿抬眸,幽黑得雙瞳中映著她的面容,“這些也未曾想起來?!?/br> 宛初心臟驟然緊縮,微微跳動的脈搏牽引著整個身體,保持著毫無波瀾的神色。 “原來如此?!?/br> 前因后果,千頭萬緒,細枝末節,似乎在一瞬間就理順了。 她緩緩道:“原來,你只不過撿回零星半點的記憶?!?/br>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天命歸結,他曾經是莫惜寒,亦或者青山,甚至有可能是霍淵,只是他未曾想起,可那都是過去。 當他是霍淵時,便只是霍淵。 是青山時,便只是青山。 不記得前塵往事,只有這輩子的記憶。 “宛宛,”江時卿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眸中暗流涌動,“若是我能早些勘破夢境之事,不由世俗偏見牽著走,也不至于傷你?!?/br> 宛初搖頭,“我曾說過,你造成的傷害,不及我經歷的九牛一毛?!?/br> 江時卿上前一步,“我已坦誠至此,宛宛——” 此刻,他唇瓣含著春風般的笑,一雙鳳眸隱含期盼。 宛初徐徐后退一步,“江大人,即便你想起過往,于今生今世而言,仍然只是江時卿。而我曾經愛過的那個人,已經死了?!?/br> 散漫在江時卿眼中的星彩,頓時黯淡無光,他攥緊袖口,深吸一口氣。 “我不過是看在你一心為民,正氣凜然的份上,還愿與你站在這里商談,其余的就不要再提?!蓖鸪鯊乃韨炔良?,移步到矮幾上,點燃熄滅的香爐。 “是誰?”江時卿陡然開口,“你曾經愛之極深的那個男人?” “霍淵?!蓖鸪趼曇舻统?,“你可曾夢見過?” 后面沒有聲音。 片刻,江時卿額角微跳,“不曾?!?/br> 屋里陷入一片寂靜。 又是一陣寒風掠過,散亂宛初的青絲,落在露出的雪白脖頸處,寒意頓生,忍不住顫抖一瞬。 江時卿旋即抓起榻上的薄衫,覆在他身上,“不抗寒,還穿這么少?!?/br> 這聲音,聲音里的不怒自威,與青山如出一轍。 她心頭微震,探究地看向他,兩人人影重疊,記憶又混亂了些。 她為何記不起他們的樣子? 遇到江時卿時,他們都變成了他的模樣。 江時卿似乎洞察她的困惑,率先開口,“我長得和他們不像嗎?為何你從未有過質疑?” 往事一幕幕晃過腦海,宛初聲音輕顫,“你忘了嗎?每一段時間我便會沉睡,醒來之后許多人都變得面目模糊?!?/br> “我……確實不記得此事。但你沒有懷疑過,為何會如此?明明我們三人長相分毫不差,你卻想不起來。明明我們一再相遇,卻不記得彼此。是不是因為有人暗中毀了同心契?” 同心契! 她目光復雜地瞥向江時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