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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大到完全壓過桑弘羊,且桑弘羊不走,他就背完一遍又重頭繼續背,非叫桑弘羊說的話一個字都涉不入腦海才行。 桑弘羊對李敢這種反擊方式頗感好笑,但也沒別的法子了,沒再去逗李敢。 只這一趟下來,全隊的人都曉得使者與護衛的關系不好了。 安全抵達淮南王封國,李敢估摸著以淮南王的膽子,應該不敢明目張膽在他自己的地盤讓桑弘羊出事留下把柄。 于是他就帶著隊伍將桑弘羊丟在了淮南王王府前,自去選了個離王府很遠的客棧住著,誓要拒絕桑弘羊的打擾。 桑弘羊被這么干脆撇下倒也沒有生氣,只望著李敢一騎絕塵的背影低低笑出了聲,笑得整個人都顫了起來。 可轉過身面對王府來迎自己的三個淮南王謀臣時,他卻是滿面淚水嗚嗚哭泣。 哭得叫人肝腸寸斷,淚水都糊在了他自己的衣領上,一點清朗的形象也沒有了,叫預備試探朝廷施策堅定態度的謀臣們都不知如何開口了。 他們面面相覷,干巴巴地說了幾句客套話,反叫桑弘羊哭得更厲害了。 而桑弘羊一邊哭一邊說出的話更是含糊不清,根本不知是什么意思。 謀臣們只能從桑弘羊唇齒中吐露的幾個辨得清的“王爺”判斷出他應是想要去見淮南王。 反正已無法再問出話來了,三個謀臣只得應了桑弘羊的話,領著他去見淮南王。 使者一行入城時,就有守城將疾馳報與淮南王聽。 淮南王懸心于劉徹提出的兩條方略,但也不愿在姿態上低了使者一等。 因此他故作姿態,只穿著常服,摟著稚幼的孫兒逗玩,擺出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樣,等著自己的謀臣領使者來見。 這樣一來,無論是使者假意討好自己或是擺冷臉下命令,他都可以先裝著是心在孫兒身上,不明使者的意思,然后再從容應對。 可是出乎淮南王預料的是,桑弘羊沒有擺出這兩種態度,剛一入門就拜倒在地大哭不止,聲音如雷,嚇得自己懷中孫兒也是哭鬧了起來。 一大一小的哭聲交相呼應,鬧得淮南王太陽xue直跳。 他不心疼桑弘羊的嗓子,自己親孫子的嗓子還是要心疼的,只得將孫兒交了奶娘帶下去。 與自己的謀臣們對了個眼神,謀臣們卻也都聳肩搖頭表示完全不曉得桑弘羊這是在傷心什么。 淮南王不想失了主動,又默默等了一會兒,想看桑弘羊到底什么時候會哭完。 哪曉得桑弘羊一副自己不問話他就不罷休的樣子,匍匐跪在地上幾乎要哭昏過去。 淮南王見他都已翻了幾次白眼了,終于忍不住問道:“使者你擔著圣恩往孤的封國宣旨,怎會如此傷心???” “王爺啊王爺,我委屈??!”聽淮南王已經問話了,桑弘羊終于扯著嗓子說人話了:“我并非肩擔圣恩,而是小人進讒欺瞞陛下讓我來害您??!” 他聲音嘶啞難聽,說的話卻正踩在了淮南王的心坎上。 這段日子以來他一直心憂劉徹兩條政策的頒布會斷了自己的財路,還攪得自己整個封國不得安生。 且其他的藩王都還沒有使者宣旨,第一位使者就往自己的地盤上來,也不知曉劉徹的真意到底是什么。 他的謀臣們給他好一番分析,得出的結論卻全是悲觀的。 到了要拿法子應對的時候,又是一片嘆息。 一派婉轉說如今朝廷勢大還是順著劉徹的意思來好,一派激進想著直接將使者干掉推說是路途上匪盜干的,看能不能拖著拖著將事情拖沒了。 敵朝廷是敵不過的,要么順著來,要么就只能拿使者開刀。 淮南王是偏向后者的。 他懷著期待想說不定使者沒了之后,自己再拖著不執行,就能伙同其他藩王一起鬧著將政策鬧沒呢。 反正這當下,許多人都等著看第一個接旨的自己是如何應對的,總不能直接軟了骨頭。 淮南王心中算盤其實已經打好,接見使者也就是想盡可能多地套出情報來,哪曉得桑弘羊見了自己就哭且不論,竟然還一副完全對自己交心的模樣。 他心中頗為震驚,但并沒有對桑弘羊多出幾分信任,只試探性地問道:“使者這話如何說起,他們讓你如何來害孤?” “王爺不知道,陛下這一次頒方略時就已經決議一定推行了,但也曉得會面對多大的阻礙,所以聽了小人的話,預備拿王爺開刀,出兵王爺的封國,借此警示其他藩王不敢輕舉妄動!” 桑弘羊的話如倒豆子般全部傾倒了出來,讓淮南王整個人都聽懵了。 他張著嘴愣了好一會兒,然后才結巴地問道:“孤... ...孤又不準備與朝廷作對,自然會完全按陛下的意思執行,如何能拿孤開刀?” “王爺??!”桑弘羊淚眼朦朧,已有些自暴自棄地哭道:“你準備按陛下的意思執行方略也是未來的事啊,陛下手身邊小人環繞,不久他們就可拿了把柄出兵你這里,壞了陛下與王爺的親緣之誼??!” 聽到自己有把柄被拿捏,淮南王坐立不安,連忙親手去將還跪坐在地上的桑弘羊親手扶起:“使者你是姓桑是吧,你仔細與孤說說,可不能讓陛下叫小人蒙蔽了!” 桑弘羊似是沒想到淮南王會親自來扶,感動得滿臉漲紅:“我全都告訴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