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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竇太皇太后以良家女身份入宮后巧合被遣往代郡又被當時的文帝劉恒看上, 竇家人根本是出不了頭的。 太皇太后成為皇后之后, 提攜著母家竇家成了大世家,但是這些親故真論下來她都不相熟。 因此聞聽自家族人喚自己,太皇太后也沒有動作,甚至都沒有睜開眼, 只是以鼻音“嗯”了一聲。 這就是醒著也不想搭理他們的意思了。 氣氛更加尷尬焦灼了, 但是當著太皇太后的面,這些老臣連小聲商討辦法都不敢,只各自用夸張的肢體語言交流著。 不但交流不清, 而且越交流越氣。 曹盈就愕然看著這些自己爺爺輩的大臣們手舞足蹈著比劃,有些不忍心這些一把年紀的白胡子老臣這么辛苦著。 她曉得太皇太后是要給這些人一個下馬威的意思,眼見意思已經傳遞到了, 小手便捏著了太皇太后的寬袖,綿聲道:“曾外祖母,您吩咐喚的人都到齊了?!?/br> 聽是曹盈的聲音,太皇太后這才掀了眼皮。 她的一雙眼對不上無法聚焦一處,只是循聲向曹盈看來,被曹盈引導著看向了又一次噤若寒蟬的臣子們。 “都到齊了啊,到齊了好啊,來的都有誰都說說吧?!?/br> 蒼老的聲音拖著長長的尾音,連邏輯似乎都出現了混亂——明明就是她將人一個個喚來的。 殿上老臣們面面相覷一會兒,都以為她是老糊涂了,但也不敢忤逆,便乖順地將名諱全報了。 “確實是全到齊了?!碧侍笤野闪艘幌伦?,舉重若輕地吩咐道:“叫你們來,是想予你們個好。我老了,你們也老了,各自回老家養老吧?!?/br> 這一句話就在這些白胡子老臣中炸開了鍋,個個如遭雷劈。 什么回家養老,這就是要將他們全薅掉官職還要將他們發配著離開長安! 他們本來心中惴惴不安都想著應如何解釋這幾日他們不經太皇太后的許就逼迫劉徹的事,卻沒想到太皇太后連讓他們解釋的機會都不給。 當下他們也顧不得對太皇太后敬畏了,都想要陳說自己依然想要效力朝廷的一片誠心,希望太皇太后收回成命。 “吵得我頭疼?!碧侍筝p飄飄的一句批,就又止住了他們的分辯。 但他們到底不甘心被一句話就奪去所有權利,雖各自忍耐著,但是不像是能忍耐多久的樣子。 太皇太后本也沒想著讓他們就將話憋著,放下撐著頭的手,將身子稍擺正了道:“先前不是讓我的侄兒來叫醒我嗎,這下也讓他來說吧?!?/br> 于是這為眾人爭取的重擔便又交付在了先前那竇姓族人的手上。 事關自己的利益,他也不敢敷衍,拱手向太皇太后道:“姑姑,我們各自也都擔著一個世家的責任,如今又都還沒到年歲大到頭腦不清楚的地步,怎么敢離京過安逸養老的生活?!?/br> “頭腦清楚啊?!碧侍筮t緩地點頭,肯定了他們的說法:“所以逆反我、逆反朝廷的舉動,也是你們深思熟慮后的決定?!?/br> 沒有嚴厲的指責和控訴,卻嚇得這竇家老者膝一軟幾乎跪倒在地。 他恐懼下啞著嗓叫了出來,甚至失了幾個音:“您誤會了,可無人敢逆反您和朝廷!” 這罪名實在是太重了,幾乎可叫一個家族都被牽連,先前還臉上忿忿不平的老臣們全都驚慌地跪下,連聲道不敢。 “你們還有什么不敢的?!碧侍笫痔撎撛谝畏鍪峙赃吤嗣?,曹盈立刻意會了她的意思,將她手邊的拐杖遞向了她。 然而眼見太皇太后掙扎著想要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她又提著心小聲勸道:“您要不就坐著說話吧,沒有必要站起的?!?/br> 如今光是站立對于她的曾外祖母來說都是一個考驗了。 反正這些人都怕極了太皇太后,何必再勞她費勁站起。 太皇太后聽了她的話唇角上翹,連帶著眼尾也出現許多盛了笑意的皺紋,卻沒有聽從,仍是一只手支著那拐杖,一只手撐著扶手迫她自己站起了。 曹盈見她固執實在是勸不住,連忙跳下了自己坐著的椅子。 她抱住了太皇太后顫顫的大腿,好歹是憑著微弱的力量做了太皇太后第二根拐杖,撐住了太皇太后沒有再跌坐回去。 佝僂著的老太太被罩在寬大的深色袍子里,看起來頹唐又無力,但她仍是這漢帝國說一不二的主人翁。 隨著拐杖點地的聲音靠近,臣子們的頭近乎完全縮在了脖頸下。 原本就是夏日熱得很,蟬鳴燥燥又惹人煩惱,再加上這心中的壓力,幾乎見他們壓垮。 尤其是竇家的族人,他離太皇太后最近,豆大的汗珠從額上冒出順著臉廓滑了一圈便砸在了地上,幾如雨水落地之聲。 “我已說過了?!碧侍笾糁照?,又依著些曹盈的幫持走到了他們面前:“若你們是糊涂了的決定,就回去養老。若不是,我就要論罪了?!?/br> 她原本叫他們來就不是要和他們商量,只是通知這個決定而已。 “姑姑?!备]姓老人近乎哀求地顫聲向她道:“我們也只是擔憂陛下年輕冒進犯了錯,借著一點閱歷才向陛下提出意見。陛下到底是沒有接受的,您的處罰是否太重了?” “你倒是會說,倚老賣老逼迫皇帝向你們低頭,也能被你美化成這樣的說辭?!碧侍鬀]有絲毫心軟,冷聲道:“我如何處罰你們,你們都是不配來問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