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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衛子夫生下的只是個女兒,還是叫她松了一口氣的。 然而她心下微松,并不意味著她對衛子夫的嫉恨稍減,反倒是愈燒愈烈了。 她曉得有劉徹撐腰,衛子夫必然是不會往她那里去的,但宮中才出生的嬰孩不可能不被抱著來見太皇太后,便賭一把衛子夫也會來,先一步守在了這里。 果然叫她等來了衛子夫。 只是衛子夫沉默顫抖的樣子還是不能讓她滿意,那口火氣壓在嗓子眼,根本不是拿話刺衛子夫幾句就能算完的。 侍候她的侍女楚服見她憋悶住了,便輕喚了她一聲。 在阿嬌向自己看來時,她便對阿嬌使眼色,暗示向衛子夫抱著的女兒。 阿嬌立刻便反應過來,衛子夫幾乎可以算是在冷宮中磋磨了一年,言語上的攻擊很難再傷到她。 可如今她不是多了個軟肋嗎? 拖著才生產的虛弱身子都要護著將女兒親送到太皇太后這里來看,可見她有多重視。 阿嬌唇角上翹,眼中是殘忍的惡意。 她刻意緩和了聲音,宛如關懷般地問了幾句衛子夫生產的不易。 衛子夫從來只被她惡語相向,陡然聽阿嬌示好,心中沒有半點感動,只覺得不安。 她咬著唇微微抬起頭,一雙霧蒙蒙的美目半睜著,困惑地自下而上去瞧阿嬌。 便看到了那針對她女兒毫不掩飾的惡意。 她心中生出驚駭,只聽阿嬌滿意道出了她的目的:“可惜我未能為陛下生下個一男半女,對這嬰孩只有羨慕的份兒,衛美人不如將孩兒給我抱抱?!?/br> 衛子夫完全慌了,淚水滑出眼眶,顫抖著唇想要拒絕阿嬌。 可是楚服在她開口前就拿話堵住了她:“皇后娘娘不過是想抱抱孩子,又不是搶你的,你有什么不愿意的?” 她的說辭,衛子夫當然是不信的。 若真把女兒交到了阿嬌手里,阿嬌借口不慎將女兒摔了,或是刻意傷了女兒細嫩的皮rou,都是有可能發生的。 她想哀聲去求阿嬌放過她的女兒,阿嬌卻看也沒看她,只低眉垂眼瞧著她自己精心保養的長指甲。 這更叫衛子夫心慌,偏偏阿嬌此刻故意作出低姿態,太皇太后都不會護她。 她不給阿嬌抱抱女兒,反顯出她生下女兒便不睬皇后的倨傲。 阿嬌便又能有依據罰她了。 無路可走,衛子夫眼中的絕望卻漸漸沉淀下來,沒有再去求阿嬌的意思了。 罰且罰吧,她受的苦也不差一樁了,斷不能將女兒交出去! 阿嬌見她似決定了,只當她是終于順從要答應自己了,便笑著要去將她女兒接過。 然而衛子夫躲了她的手,冷聲道:“皇后娘娘貴重,我的女兒就不勞皇后娘娘來抱了?!?/br> 阿嬌見她竟然還敢頂撞自己,心中更惱,表情有些扭曲:“你不給?” 衛子夫不去理她,偏了臉,只將女兒抱得更緊了些。 阿嬌脾氣暴躁,方才與衛子夫裝一陣友好便是極限了。 當下衛子夫不理她,她便惱得直接用手掐住了衛子夫的臉,迫衛子夫不得不看向自己。 而曹盈繞過屏風,所見的正是這場面。 “皇后娘娘!” 曹盈的呼喚喚得了阿嬌的注意力。 她松了手,直起身子向曹盈看來,皺眉瞇著眼打量她,思索她是誰。 楚服便小聲提起她:“是安和翁主?!?/br> 阿嬌咋舌,她因曹盈得封號的事兒已在她自己宮中發過一次火了。 同是公主的女兒,她就沒有過這樣的尊榮。 有這一重不滿在,眼下曹盈要阻撓她,她也不愿與曹盈客氣。 阿嬌扯出一個敷衍的笑,嘲諷道:“這是打外頭玩鬧,終于知道回來了啊。還說是進宮與老太太學呢,長樂宮里連你的影兒都沒有?!?/br> “阿嬌,是我許她去的?!碧侍笈c曹盈溫情相處了幾日,對她感情深了些,不愿聽阿嬌為難曹盈:“盈盈不過喚你一聲,你怎這么大的脾氣?!?/br> 阿嬌噎住,不好違背太皇太后的意思,狠狠瞪了一眼曹盈,便要繼續處置衛子夫。 曹盈小小的身子卻是不畏她的警告,擠到了她與衛子夫之間,攔了她。 衛子夫臉上因阿嬌方才掐捏,留下了兩道血痕,此刻被曹盈這幼童護住,心中又是感動又是傷心。 曹盈知道想要靠她自己說服阿嬌不再行兇是行不通的,阿嬌根本不是講理的人。 既然太皇太后不睬衛子夫受屈,那就讓阿嬌把火力對準自己——太皇太后總不能再視若無睹。 “皇后娘娘這么為難衛娘娘,怕不是忘了先薄皇后無子失位的先例了?!?/br> 曹盈見阿嬌要撇下自己,繼續對付衛子夫,未再思考,直接戳破阿嬌最懼的事情。 阿嬌瞳孔一縮,猶如被火燙了一下,抓向衛子夫的手抽回了。 景帝時已有了皇后被廢的例子。 廢后被廢了以后不過幾年便病逝了,但宮闈之事,到底是不是病逝誰知道呢? 館陶公主殷殷為她綢繆生子,就常用薄皇后被廢的事警示她去討好劉徹,延綿子嗣。 阿嬌煩不勝煩,心知母親是為自己好才忍耐下來。 她如今專為難衛子夫,便也是心憂往后自己真走了薄皇后的老路,被衛子夫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