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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苑笑了笑:“都有吧?!?/br> 那點失望轉瞬即逝,不被人察覺。 賀輕舟喝了口水。 四年,足夠很多事情發生,也足夠很多人被遺忘。 賀輕舟不確定江苑還能記住他幾分,或許,他現在甚至還不如她曾經救治過的病人來的重要。 不知不覺,一杯水便見了底。 兩人都無話,沉默仿佛巨獸,一點點將他們吞噬。 飯菜上齊了,江苑率先打破了沉默,說這兒的米很好吃。 軟軟糯糯的,讓他嘗嘗。 他點頭,麻木的吃了一大口米飯。 “嗯,挺好吃的?!?/br> 江苑自然是察覺到他的異樣來。 放下筷子:“賀輕舟?!?/br> 他再次抬眸,對上她的眼,此時那雙好看的眼里卻罕見的沒帶笑意。 只剩下擔憂。 “你哪里不舒服嗎?” 可真是一位合格的好醫生,職業病倒是改不了。 賀輕舟笑了笑:“我能有哪兒不舒服,挺好的?!?/br> 這句話并沒能讓江苑放心,語氣比之前還要凝重上幾分:“可你的臉色很差?!?/br> 興許是屋內過于憋悶了些,老板娘把窗戶打開了,冷風便往里灌。 賀輕舟臉上的笑意有片刻停滯,但很快就恢復過來了。 他不知道此刻的情緒該如何用言語來和她表達。 因為不確定她是否能聽懂。 不是質疑她的理解能力,而是知道,她不懂得該如何去愛一個人。 其實早該想通這點的,但又固執的不肯承認。 “江苑,我等了你四年。這四年來,你一點消息都不肯給我?!彼切χf出這番話的,盡量以一種輕松的語氣,不讓自己的情緒過多外露,怕露的狠了,會被看穿。 哪怕這些年他變得如何深沉,城府如何重。 但在江苑這兒,他總是藏不住自己的真心。 他輕笑道:“即使你沒有拿我當過朋友,也不該做的這么絕情吧?!?/br> 江苑早就做好了他會“興師問罪”的準備。 她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他:“你見過被炸毀的房屋嗎,除了斷壁殘垣,還有隨處可見的殘肢,有時是只剩一半的軀干,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伸著手,想求救,可是又疼的說不出話來?!?/br> 她說這話時,臉上帶著悲憫:“我不能保證我自己會不會成為他們中的一員,可能明天,也可能是后天,我也會以這副模樣趴在地上,再也起不來?!?/br> 她每多說一個字,賀輕舟的心就往下多沉一分。 他一直都知道無國界醫生的危險性,尤其是江苑離開后,他每天都在關注這方面的新聞。 每次看了,便會失眠。 整夜整夜的做噩夢,醒了便再也睡不著了。 祈福的經書越寫越多。 大小的寺廟也去了個遍,只求她能平安。 可現在聽到這些從她口中說出來,那股不安和恐懼仿佛在顯微鏡之下被不斷放大。 直到他覺得自己再也沒法子承受。 哪怕她此刻就坐在自己面前,完好無缺的坐著。 但他仍舊不敢去細想,那四年來她到底發生了些什么。 多少次和危險擦肩而過。 那頓飯,往后都吃的極為安靜。 從餐廳出去后,外面風更大了一點。 賀輕舟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她穿上,尚帶溫熱體溫,以及令她感到既熟悉,又陌生的烏木香。 這兒是郊區,路遠又偏的,這個點早就沒什么人了。 路燈昏黃,他們隨意尋了處位置坐下,在河邊。 沉默的那幾分鐘里,他們彼此都不知道對方到底在想什么。 卻又默契的不去過問。 很奇怪啊,明明過去這么久了,白日里還像陌生人一樣,現在反倒和往常一樣了。 “你真的,變了很多?!?/br> 江苑笑著打破沉默。 賀輕舟也笑,只是那笑太輕,浮于表面:“如果可以,誰又愿意改變?!?/br> 他的外套是搭在她肩上的,對于她來說還是太大了些,仿佛要將她整個人都包裹住。 江苑的手捏著風衣領口,捏的緊了,好似要忍耐住某種情緒。 賀輕舟的聲音,稍顯壓低的沉悶:“為什么,不去找我呢?!?/br> 原本以為他不在意,卻始終都在耿耿于懷。 他看著江苑,又問了一遍:“既然去過北城,為什么不去找我呢?!?/br> 想開口的,但又頓住。 因為看到他死死按著自己的膝蓋,因為過度用力,手背青筋的輪廓都能瞧見。 江苑忙問他:“是膝蓋又疼了嗎?” 苦苦維持的淡定,仿佛在此刻轟然崩塌。 展露出來的,便是最真實的一面。 賀輕舟說:“江醫生,我不是你的病人?!?/br> 這些年來,賀輕舟好像一直在追隨著她的腳步。 她是一只渴望更高更遠的藍天的風箏,而賀輕舟,則固執的拉著那根繩子。 哪怕被掙的滿手血,他也不肯松開。 怕這一松,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但他最后還是選擇了尊重她。 因為比起愛自己,他更愛江苑。 所以他不可能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強行捆綁住她。 他做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