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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臺子上咿咿呀呀的唱戲聲,幼時不覺得,年紀長了,倒能聽出些許韻味來。 江苑問賀輕舟:“我聽說賀奶奶從前也是唱戲的?” 人漸漸的多了,身側人來人往的,賀輕舟擔心她被撞到,腳勾著她坐著的椅子,將她往自己身邊拖。 “嗯,昆曲?!?/br> 賀奶奶走的早,江苑只見過照片。 那張全家福里,抱著尚在襁褓之中的女人。 那時她的年齡不算大,臉上有著自然老去的細紋,但眉目卻是溫柔的。 穿一身水綠色旗袍,臉上帶笑,瞧著懷中嬰兒。 “賀奶奶很厲害?!?/br> 他不置可否,笑了笑:“我就不厲害了?” 玩笑般的語氣。 江苑便也笑了:“厲害,你最厲害?!?/br> 身前身后皆是燈火通明,平淡,卻又不平凡。 戲曲會唱到很晚,江苑反而先熬不住了。 賀輕舟和她一起回去。 家家戶戶門前的燈籠都是亮著的,這片兒難得有這么熱鬧的時候。 隔壁阿姨回家拿鑰匙,碰見江苑了,眼神曖昧的朝賀輕舟那個方向笑了笑,對他兩的事也閉口不問。 小年輕害羞,她都懂。 但還是忍不住埋怨一通:“穗歲那個死丫頭也不知道去哪了,吃完年夜飯就沒了人影?!?/br> 江苑笑笑,安慰她:“她朋友多,八成是一起去玩了?!?/br> “朋友還好,如果是男朋友,我非打斷她的腿不可?!?/br> 屋內帶了些涼意,把燈打開,小乖立馬就跑過來。 蹭蹭江苑的腳,又去蹭賀輕舟的腳。 大有一副雨露均沾的模樣。 賀輕舟敷衍的摸了它幾下,目光落在江苑家的冰箱上。 問她:“今天吃了些什么?” 江苑便把菜名一一報了出來。 他眉頭微皺,倒是不出他的預料,簡陋且單調。 “餓了沒,我給你煮點餃子?” 她面帶難色:“可是家里沒有現成的餃子?!?/br> 賀輕舟問:“餃子皮有嗎?” 她點頭:“有?!?/br> 于是賀輕舟開始剁餡。 江苑最喜歡吃的。 他纏著宋邵安的外婆學了好久才學會。 江苑中途進廚房看了一眼,一米八七的賀輕舟,袖口往上卷了幾截,露出的小臂肌rou線條流暢且漂亮。 襯衣下擺齊整的扎進褲腰,上面系一條黑色的皮帶。 側身拿香油時,隱約可見腰線輪廓。 這副模樣出現在廚房,實在是違和。 不知怎的,江苑看著,就有些挪不開眼了。 差不多半個小時的時間,餃子終于煮好。 他分成兩碗端了出來,大的那碗放在江苑面前。 江苑看著比她臉還大的碗,稍稍沉默片刻:“你是想撐死我嗎?” “吃不完就剩著?!?/br> “浪費糧食不好?!?/br> 他無可奈何,又帶些縱容寵溺的笑:“吃不完還有我?!?/br> 也不知是江苑小瞧了自己,還是賀輕舟太懂她。 那一碗餃子她全吃完了,就差沒把湯也給喝干凈。 還從里面吃出了一枚硬幣。 這是北城的習俗,吃出硬幣代表接下來的一年都有福氣。 以往家里只有江愿她們幾個的碗中有硬幣,她從未吃出來過。 眼下自然是高興的,將那硬幣洗干凈了,寶貝的不行。 那枚硬幣和向云青給賀輕舟的不是同一枚。 賀輕舟收拾了碗筷,進到廚房。 還不忘取笑一下她:“剛才是誰擔心吃不完的?” 江苑不好意思叫他做完飯還洗碗,說她來洗就行。 賀輕舟便不再堅持,而是站在一旁,身子靠著墻,幾分慵懶閑適的模樣。 看她洗碗。 “你做的餃子,和外婆做的一個味道?!?/br> 他輕笑一聲:“學了一個多月,能不像嗎?” 外面熱熱鬧鬧,不時有孩童的打鬧聲傳來,偶爾偷著響起幾聲炮仗聲。 屋內暖色的燈,也將往日空冷的屋子襯出幾分煙火氣來。 有時突然講起從前的事了,兩人對視一笑。 或打趣,或開心。 - 等忙完這一切,打開電視,正巧趕上春晚的后半場。 桌上放了點干果和熱茶,江苑剛泡的,還帶熱氣。 暖烘烘的屋子內,小乖窩在她懷里,賀輕舟則坐在她身側。 偶爾給她開個核桃,剝個橘子。 平和卻不過浮于面上,不知是誰先挑起的話頭。 話題朝著兩個人都心知肚明,卻遲遲無人觸碰的傷口按了下去。 賀輕舟問她:“什么時候走?” 江苑抱著小乖:“年中吧,還沒給具體時間?!?/br> 他點了點頭,突覺煙癮犯了,于是拆了渴薄荷糖扔進嘴里,大力咬碎。 夜風突然大了起來,窗戶本就松動,現下被吹的發出些許聲響。 賀輕舟突然笑了一下:“你說,我能活到下次見你的時候嗎?” 看似玩笑,實則在問一場歸期。 江苑答非所問:“你會長命百歲的,我求過觀音娘娘了?!?/br> 要不怎么說,動情太深的人,全身都是破綻呢。 光是這一句平平淡淡的話,就足夠讓賀輕舟苦苦支撐的情緒轟然崩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