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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字體,遒勁有力,力透紙背。 是賀輕舟的字跡。 窗外,月亮隱進云層,世界陷入無邊的安靜與黑暗之中。 - 向云青兩歲了,會說一些簡單的話。 賀一舟常帶著他回娘家,如今她與賀輕舟的身份好像顛倒了一般。 賀輕舟反而成了不著家的工作狂。 提起他,賀母總是長吁短嘆:“以前總擔心他那個被慣壞的脾氣,習慣不了公司里的環境??涩F在卻只擔心他顧不上自己的身體?!?/br> 那哪像是在工作啊,分明是在借著工作去逃避些什么。 賀一舟用茶蓋掃開茶杯里的茶葉,抿了一口:“他也大了,做事自有他的分寸。再者,公司里的事情本就繁瑣,現如今大大小小的項目一起展開,小些的可以交給別人,大點的也只能他自己跟進?!?/br> 賀母從小便是高門大戶里嬌養著的千金大小姐,后來嫁給了賀輕舟他爸,身份從大小姐換成了豪門太太。 平日里就是買買買,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倒也不需她去cao心。 自然也不懂其中復雜的門道。 她嘆了口氣:“我倒是寧愿他只是工作忙,若是因為江家那個丫頭......” 說到這兒,她停頓片刻,又帶了些僥幸的去問賀一舟:“我記得江城不是挺希望攀上咱家的嗎。一舟啊,你要不去問問,這門親事咱們還能不能撿起來。我也不去計較那丫頭害得輕舟出車禍的事了,只要他能好好的?!?/br> 賀一舟勸她趁早打消了這份心:“如今哪是我們能做決定的。別看江苑嬌嬌軟軟的,她反而是最有主見的那一個?!?/br> 她長久的沉默,最后那句話沒有說出口。 要說狠,卻也是最狠的那個。 這么多年的情誼,說斷就斷。 反觀她那個紈绔弟弟,倒是個十足的戀愛腦。 也幸好,江苑做的足夠狠,若是給了他一點甜頭,恐怕他早不顧一切隨她去了。 賀母的嘆息聲更大了點:“我現在也沒別的愿望了,就希望輕舟能平平安安?!?/br> - 宋邵安找來時,賀輕舟剛從上一場酒局下來??囱蹠r間,還有富裕,準備去審查下新項目的進度。 人剛從包廂出來,就遇到了接完電話的宋邵安。 因為工作的原因,哪怕都在北城,兩個人也有些日子沒見面了。 宋邵安沖他笑了笑:“外面開了個卡座,不知道賀總能不能夠賞個臉?” 賀輕舟松了松領帶,下顎微抬,笑容幾分散漫:“這是情敵見面?” 宋邵安笑著捶了下他的肩膀:“在當情敵之前,我們先是朋友?!?/br> 卡座還有另外其他人在,是宋邵安律所的合伙人。 人過去后,宋邵安做了下介紹。 那個人站起身,朝賀輕舟伸出手:“周家明?!?/br> 賀輕舟簡單的伸手回握,只手指輕碰了下:“賀輕舟?!?/br> 宋邵安講起最近這陣發生的一些事,說自己忙的焦頭爛額,律所剛開業,以及手底下有個案子在跟進。 賀輕舟似在思索些什么,聽的卻并不認真。 這些話仿佛只是由頭,用來緩解下氣氛而已。 宋邵安晃了下手里的酒杯,冰塊攪動液體,撞得杯壁輕響。 “江苑她生日那天,你去了?” 賀輕舟也沒遮掩,點頭,很坦然的承認:“嗯?!?/br> 宋邵安喝了口酒,靠在沙發上,輕笑了下,倒不意外。 他準備了蛋糕,本來想過去的,后來從蘇御那里得知,賀輕舟提前一天便去了。 挺復雜的感覺,說放棄吧,又舍不得。 可他實在不想去當第三者,弄得大家都為難。 沉默就這么在二人中間蔓延。 周家明遞了根煙給賀輕舟,被他給拒了:“最近在戒煙?!?/br> 周家明笑了笑,分明聞到他身上的煙酒氣了。 也是難得,在這樣的環境里,還能保持這樣的自制力。 “經常聽邵安提起你?!?/br> 賀輕舟開著玩笑:“背地里講我壞話了?” 宋邵安笑著點頭:“天天和他咒你?!?/br> 氣氛好像在這個時候才完全打開,但宋邵安知道,賀輕舟的心結是很難被打開的。 這短短的幾年時間,他應該是他們這群人中,變化最大的。 周家明也沒在這里待太久,接到他太太的電話就回去了。 還使勁聞了下身上的味道,生怕把這里的酒氣帶回家,到時候肯定會挨罵。 酒吧的駐唱樂隊正唱著歌,衛蘭的她整晚在寫信。 賀輕舟喝了口酒,眼神落在前方。 ——天天衰老仍然守候你。 ——時常在想你正在某片地,悠然地呼氣。 靜的久了,似乎就忘了還有旁人的存在。 賀輕舟便陷入自己的沉思當中,至于在沉思什么,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的身體仍舊年輕,思想卻在逐漸老去。 愛而不得,本身就易讓人自卑。 他最近時常會有這樣的想法,如果他仍舊是那個十七八歲,張揚的少年,他是不是能把喜歡說的更大聲一點。 也更堅決。 但他不是了。 中間缺失的那三年,是怎樣彌補也彌補不回來的。 江苑甚至都不愿意給他這個機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