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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知道,江苑心中的賀輕舟,是那個站在陽光底下,張揚恣意的少年。 而不是現在這個,利益熏心,城府深重的商人。 她已經不喜歡自己了,他不希望連她記憶里的那個賀輕舟也一并消失。 雨是中午停的,下午就出了太陽。 但是冬天的太陽也烈不到哪里去,地沒那么快干。 所以那兩天,大家都在衛生所待著,哪兒也去不了。 晚上的時候,江苑睡不著,搬了張椅子出來看星星。 數星星顯然是件很容易打發時間的事情。 在市區是看不見這種漫天星辰的景觀的,偶見幾顆都仿佛黯淡到失了顏色。 那件尚帶著溫度的外套蓋在自己肩上,有股暖意席卷了她的全身,于是,冬日便退場。 賀輕舟在她身旁坐下,聲音竟比這夜色還要柔上幾分。 似裹了露水一般:“在數星星?” 她回過神,點頭。 他問:“有多少顆?” 又搖頭:“數到第三十四顆的時候被你打斷了?!?/br> 賀輕舟便笑了笑。 他好像不知道該聊什么,但又不想浪費和她在一起的任何時間。 于是問她:“最喜歡哪顆星星?!?/br> 很蠢的一個問題。 江苑卻很認真的回答了:“啟明星?!?/br> 她說,“因為它比其他星星,要先看到這個世界?!?/br> 她說這話的時候,視線看著的,仍舊是頭頂的那片天空。 賀輕舟好像也是從這一刻開始,終于明白。 其實他們彼此都知道的一個道理。 他們不再是小孩子了,思維也不再似幼時那般單純,所處的生活環境亦是。 回不到從前了。 哪怕一方苦苦哀求,另一方偶爾心軟。 是他一直都知道的事情,但卻習慣了自欺欺人,因為總是心存僥幸,覺得還能回到過去。 她是個有遠大抱負和理想的人,她在追求更遠闊的藍天。 可他呢。 在爭權奪利的這條路上越走越遠,直到沾染一身銅臭味。 ---- 路干的比他們想象中的要快。 次日中午,江苑和賀輕舟去了爺爺家,給他輸上藥水,又拿了點她配好的藥。 上面有寫服用劑量,她還特地交代了些注意事項。 小孫子倒是多才多藝,上次來是在寫作業,這次過來,竟還搬了個畫板坐在那里。 看那坐姿,倒是有幾分專業。 江苑過去看了一眼,畫紙上滑的哆啦A夢,還是個畸變的哆啦A夢。 雖然知道不能打擊小孩的積極性,但江苑還是有些沒忍住。 清清淺淺的笑開了。 小孫子也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這個是美術課作業,要交的?!?/br> 也不知怎的,可能是前幾天賀輕舟教了會他的功課,他倒真的把他當成老師了。 下意識的就用眼神求助于他。 反正也閑著,賀輕舟走過去,接過他手里的筆。 微抬下顎,小孫子便乖乖的把椅子給讓了出來。 這種卡通畫是最簡單的,甚至不需要多此一舉的打形。 隨便兩筆就畫好了。 小孫子眼睛亮了亮:“哇,賀老師好厲害?!?/br> 奶奶瞧見了,也夸他厲害,問他能不能給自己的小孫子也畫一幅。 賀輕舟有禮貌的拒絕了,說他不畫人像。 也不是什么死板的原則。 純就是他覺得,該對自己喜歡的人,獨一無二。 他畫人像只畫江苑,那就不能去畫別人。 這種通過畫畫來表達的忠貞,看似幼稚,卻足以表現他的一個態度。 除了畫畫,其他方面,江苑也一直都是他的唯一,他的例外。 賀輕舟以前還想過,他們以后結婚的時候,他要把他們認識這么多年來的場景全部畫下來,然后掛在他們婚禮的大堂里。 像是用那幾幅畫記錄著,他們一起走完的前半生。 甚至連關于婚禮的策劃他都沒有想過要交給別人。 是他和江苑的婚禮,交給別人,他不放心。 事無巨細,他都想要自己親自參與。 明明一直在等江苑到法定的結婚年紀,最后卻等來了一通她的悔婚電話。 那次的義診之行,算是賀輕舟和江苑近幾年來最親密的時候了。 他們一起坐過大巴,一起爬過山,甚至還一起看過星星。 山上的星星的確很美,但他卻并沒有太仔細的去看。 最亮最美的那一顆就坐在自己身邊,如何還能注意到周邊的其他景色。 下了山以后,他們的人生又回到正常的軌道,各自都投入到自己的生活當中。 一個回了北城,一個留在江北。 日子好像照舊過著,沒有誰缺了誰就活不了。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一有空閑就來找她的賀輕舟。 江苑也不清楚他口中的空閑到底是不是真的空閑,她是見過江城的忙碌。 小規模的企業打理起來,都少有閑時。 更別說是賀家那種家大業大。 大點的項目都得賀輕舟本人親自跟進,有時還得出國考察。 項目后期交給手底下的負責人,的確會清閑許多。 但也不至于像他這樣,生個病都坐飛機來江北的醫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