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彎彎搖頭，“不是，她不會生氣，她會憐惜我?！?/br>
    她確定的道：“她會憐惜我，因為我沒有人依靠，只能出賣自己的身子去換取一條路?！?/br>
    蘇彎彎閉上眼睛。

    “沒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只有憐惜我的人心疼我，厭惡我的人繼續更加厭惡我，至于我自己？我早就沒有心了?！?/br>
    能有權勢，能保得住身邊的人，那才是最重要的。

    她堅定地睜開眼睛，“桃令，我再不要，再不要出現那種保護不住你的事情了，我也不要保護不住自己，我想要有一天，我能睜開眼睛，不再害怕?！?/br>
    沒有人知道她的惶恐，午夜夢回，都是自己站在懸崖邊上。

    “既然沒有別的路，那我就一條峭壁走到尾吧，即便是掉下去，也是心甘情愿的?！?/br>
    “你不用替我不值，我本就是走了偏道，死了也是活該的?！?/br>
    第30章 墳頭草（30）   難道要叫牙牙嗎？……

    皇帝走了之后, 折霜被折泓和折夫人一起叫到了書房里面商議事情。

    折夫人高興的道：“如今事事順易，真是老天保佑，叫圣上在這的時候, 將事情解決了?！?/br>
    她恨恨道：“明日我親自去，好好的罵罵那群狼心狗肺之人, 你自小他們多好啊?！?/br>
    折霜就擺擺手，“有圣上親口玉開, 這門親事就算完了，阿娘不用上門，我也不想去, 叫阿爹去就行, 他們老狐貍對老狐貍, 正好可以過過招?！?/br>
    然后笑著道：“你只管叫劉mama和秦mama去幫我搬嫁妝便是?！?/br>
    折夫人再是不會反駁女兒的, 今兒個是高興的日子, 便開始讓人準備下酒的菜，“來，陪阿娘喝幾杯?！?/br>
    折霜自小就被帶的喝酒——折夫人教的。

    說起來, 其實折夫人和皇后的娘家, 英國公老將軍沈家，也算是釀酒起家的。聽聞當年秦國開國皇帝被人追殺，逃到了沈家, 沈家老祖宗臨危不亂，將人往酒缸里面一場, 忽悠官兵去別的地方。

    然后就跟著開國皇帝打江山去了，得了英國公這個稱號，傳聞他老年的時候，還喜歡釀酒做樂, 寫了家訓，不能忘本，世世代代要記得自家是釀酒的。

    所以英國公府的人都能喝酒。即便是折霜那兩位不著調的舅舅，也能喝的下三大碗烈酒而不倒。

    不過因為他們不著調，所以折夫人和皇后娘娘總是痛恨他們無能，兩姐妹相互扶持，一個人進宮，一個人嫁給了志向遠大的折泓，這么多年來，倒是比家里兩個兄弟活的好。

    折霜喝酒也不弱，折夫人讓人上酒，喝了幾杯，滿口道：“自此之后，你想做什么，阿娘都隨你?！?/br>
    折霜就趁機道：“我還真有件事情求阿爹阿娘答應?！?/br>
    折夫人：“什么事情??？”

    折霜，“我想過幾日，就搬去郊外的莊子上住?！?/br>
    折夫人不愿意，“在家里住不好嗎？”

    折霜搖頭，“阿娘，我想去散散心，再者說，我如今大了，哪里有總住在家里的，我有自己的莊子，去住著也方便，你不用擔心我?！?/br>
    折泓就在旁邊道：“可你一個人在外，我們總是不放心的?！?/br>
    他猶豫了一瞬，道：“你大兄這回怕是不會調任江南了，圣上的意思是讓他就留在京都城里做五城兵馬司都尉，如此一來，你嫂嫂和侄兒他們就要留在京都城里，你住在家里，也有伴?！?/br>
    折霜搖頭，“我想阿爹阿娘了，就回來陪你們，況且，我在荔枝巷子里面還有宅子呢?！?/br>
    她是笑著說的，心里卻開始想：阿爹應該是早就知道大兄會在京都了吧？那他之前為什么要告訴他大兄會去江南呢？

    大兄自己也一直說去江南。

    這個消息為什么會出來，為什么會到她的耳朵里，如此，大兄為何留在京都里面，又有幾分把握留在京都里面？

    她坐在那里，笑盈盈的聽折泓說話，卻心思飄忽，早就不在這里了。

    等說完話，吃完酒，她回到自己沒出嫁之前的閨閣里面睡下，云劍這才見到她的面。

    她哭著跪下，給折霜磕頭，“主子，多謝您，多謝您?！?/br>
    “奴婢是積了八輩子德，才遇見了這么個好主子?！?/br>
    折霜將她扶起來，笑著道：“那倒不用積八輩子德——”

    你若是真積了八輩子的德，那就不會做一個奴婢。

    她是這般想的，話到了嘴邊，卻終究沒有說出來，只是道：“好了，你下去歇息吧?！?/br>
    秦mama就過來幫著折霜脫衣裳，摘頭飾，然后抹了抹眼淚道：“我們終于回來了?！?/br>
    她又笑，“這屋子看的出來是常打掃的，一絲兒灰塵也沒有，被褥也都是之前的，洗了曬了，奴婢已經讓人給您暖了湯婆子，捂熱了些?！?/br>
    如今晚上也開始冷了，折霜不耐冷，每每冬日還沒來，就開始在床上用湯婆子了。

    折霜點頭，睡在床上，看著四處熟悉的東西，到底是嘆了一口氣，道：“秦mama，吹燈吧?！?/br>
    秦mama哎了一聲，將燈吹滅了，出門，將房門一關，然后去見劉mama，兩個人會面，秦mama從手里拿出一個鐲子，“我記得你好這口，便給你帶個來?！?/br>
    劉mama推辭，“別的時候我能收，可今日這可真不能收，收了，我才是喪良心，說句托大的話，難道我就不是看著四姑奶奶長大的么？我也心疼她呢?！?/br>
    秦mama卻將鐲子直接套劉mama手上，“別推辭，這是我自己感激你，不是為了我們家主子?！?/br>
    她道：“你也知道，我是個笨嘴笨舌的，我自己去，可沒有你這般說的暢快?！?/br>
    劉mama這才收下，拍著胸脯道：“你放心，明日里就交給我了！”

    果然第二日，劉mama親自去挑選奴仆，專門選了五大三粗的婆子，一個頂兩的那種，足足挑選了十幾個人，又帶了一隊小廝，去文遠侯家，去了也不馬上進門，而是在門口喊，“文遠侯爺，夫人，老奴奉命來取我們家四姑奶奶的嫁妝——”

    “我們四姑奶奶的嫁妝是從正門進去的，便要從正門出來，還請將正門開了，恭送我們四姑奶奶的嫁妝出門子——”

    一巷子的人便有人伸出頭來看。

    昨晚發生的事情，今日還沒有多少人知道，文遠侯早就得了消息，不敢去上朝，一夜沒睡，在家里等著折泓來。

    誰知道折泓沒有等來，卻等來了劉mama。他對這個刁奴十分頭疼，索性也不見她，只叫陸夫人去。

    陸夫人氣的胸口疼，卻只能讓人開了正門，此時，門口已經來了不少看熱鬧的，都被陸家的小廝趕走了，可是事情卻暴露出來，不少人家開始打探消息。

    劉mama冷哼一聲，大聲道：“走，圣上說了，咱們家姑奶奶的嫁妝里面還有他和皇后娘娘甜的玉如意，就是碎了，爛了，也不能給這家子人糟蹋了?！?/br>
    “那玉如意可是陛下親賜，咱們拿回去還要做傳家寶的，可不能被一些男盜女娼的糟蹋了，不知道哪里的野孩子，享不了如此天大的富貴！”

    這話的意思就多了。

    圣上，野孩子，男盜女娼，三個詞，就足夠京都城里的人說上一整個月。

    陸夫人在里面聽著惱火，狠狠的錘桌子，“還不快快去堵了她的嘴巴！”

    然后氣的暈了頭，道：“你去，去叫三丫頭來，她是折霜養的，她讓奴仆如此說，難道是要三丫頭以后嫁不出去么！”

    陸mama就過去了，誰知道陸琴之正在水榭里面面無表情的射箭，聞言好笑道：“阿娘真是好笑，如今倒是知道用我去轄制嫂嫂，可見是知道嫂嫂真疼我——你只管叫阿娘放心，嫂嫂昨晚就叫人來說過了，讓我不要擔心，過段日子就叫我去玩?！?/br>
    她手搭在弓箭上，瞄準箭靶子，道：“陸mama，你跟阿娘說，讓她老老實實的把嫂嫂的嫁妝都送出去，別跟那邊來的mama起沖突，如今這事情陛下都盯著呢?！?/br>
    “如今我們最好的辦法便是將和離辦的漂漂亮亮，將錯都攬過來，在外面夸贊嫂嫂的好，如此將事情做好，說不定陛下還高看我們一眼?！?/br>
    她一箭射出去，正中紅心，便走過去，將箭矢取下來，一把投進箭簍子里面，“還有，讓大兄就不要出門了，丟人現眼的東西，不如就直接在家里生孩子吧，多生幾個，總有一個是成才的，至于他自己，腦子不行，怕是再難有路走了?！?/br>
    陸mama就心情復雜的走了，她回去跟陸夫人道：“夫人，老奴觀三姑娘做事，倒是有少夫人的模樣?！?/br>
    這句話，即便是現在陸夫人如今惱恨折霜至死，卻也不會去認為是一句貶低的話，反而，她和陸mama都知道這是一句夸獎的話。

    于是，陸夫人就更加憋屈了，以至于當劉mama和秦mama帶著婆子去后院去清點嫁妝的時候，陸夫人只惱恨的坐在一旁，倒是沒有多加諷刺。

    兩人是速戰速絕的，一臺臺的嫁妝先由婆子抬出去，小廝在外院等著，然后接過去在后面抬，陸夫人這才發覺，折霜的嫁妝竟然如此之多。

    恍惚間，倒是想起了當初十里紅妝是如何進府的，多少人圍著她說恭喜，陸夫人想到這個，心口就疼，等浩浩蕩蕩的嫁妝全部出了門，秦mama等人就要走了。

    這時候，折泓也終于來了文遠侯家。折泓跟文遠侯一見面，倒是沒有劍拔弩張，一個道家里的兒子不爭氣，給折霜委屈受了，一個說兒孫的事情，便終結在兒孫上，大人還是不要有嫌隙的好。

    文遠侯就心中一梗，心道你倒是說的好聽，可劉mama就是你派來搗亂的。

    只能打落牙齒活血吞，強笑著道：“折兄能諒解就好?！?/br>
    給了和離書，如此就算是終結了。

    南陵公府的人來了又去，陸遠之躺在院子里面，頹廢極了。柳姨娘陪著他坐在那里，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是一時間竟然有些后悔。

    柳柳覺得自己瞎了眼睛，那么多王孫貴族，竟然選了個家中妻子最厲害的，早知道，她就該選隔壁承恩候家的，聽聞那家的夫人懦弱的很，丈夫都跟人跑了，她也沒有手段，只知道一味的求神拜佛。

    要是她去了承恩候府，說不得就能好過很多。

    陸遠之也后悔。他覺得自己應該要忍一忍的。早知道折霜如此絕烈，他就不碰柳柳了。

    要是他再過幾年納妾，阿霜是不是就沒那么抵觸了？

    他哭喪著臉，正要說幾句話埋怨柳柳一下，就見外面突然腳步聲陣陣，管事的帶著人進來，道：“大少爺，柳姨娘，侯爺吩咐，請柳姨娘去冀州城里的莊子里待產?！?/br>
    柳柳瞬間臉色蒼白，死死的抓住陸遠之的手，“不，我不要去，你們要做什么，陸郎，救我啊，我是還懷著你的孩子呢，我是清清白白給你的啊，你不能不管我！”

    她哭的實在是慘烈，陸遠之又心軟了，他開口道：“陸管事，她畢竟還懷著我的骨rou呢，要是在路上出了什么好歹，這可怎么辦？”

    陸管事就搖頭，“大少爺，非是奴才不聽您的，只是侯爺說了，要是您心疼，便跟著一起去就好，他只做沒你這個兒子?！?/br>
    柳柳聽見這話，心已經死了，然后掙扎著，看向陸遠之，就見他愧疚的低下了頭，不肯再看她，只道：“柳柳，你先去住一年兩年的，等以后事情過去了，你再回來，我肯定對你好?！?/br>
    柳柳的心便從死變成了灰飛煙滅。

    她知道自己完了。

    只是……不甘心啊，不甘心如此就成了廢人。

    她咬住牙齒，恨恨的看向陸遠之，眼睛里面淬了毒，將他的模樣記在了心里。

    ……

    這邊的雞飛狗跳跟折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拿著和離書看了看，然后笑著丟進了火堆里面，將和離書燒的干干凈凈。

    還讓秦mama去套馬車。

    折夫人問她，“快天黑了，你去哪里呢？”

    折霜就笑著道：“去荔枝巷子里面收拾東西?！?/br>
    折夫人就道：“有什么東西需要收拾的？拿新的就是了?！?/br>
    折霜卻搖頭，“可不行，買不了新的，天下獨此一份，我得帶著走?！?/br>
    秦mama就露出了古怪的神情，正好回來的折霖也咳嗽了一聲，倒是折霜自己不覺得有什么奇怪的，只道：“阿娘，我便走了，明日早上回來?！?/br>
    折夫人就等她走了嘆氣，“這個瘋丫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