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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下一刻,鶴唳子枯樹般的面龐現在了碉樓門前。黑鶴猛然下降,亮出利爪向他撲去,鶴唳子卻頭也沒回,劍尖削去黑鶴一方羽毛。 要不是鶴避讓敏捷,該被從頭削成兩半了。鶴唳子輕飄飄笑一笑,開口道:“蕭關,做得好?!?/br> 葉瓊歡身后的蕭關面色一僵。其實,葉瓊歡早料到蕭關的引路可能是陷阱。 但無妨。連照被帶走,就算是陷阱她也決心都踏一遍。黑鶴在碉樓二層盤旋不去,難道,連照就在碉樓里,還和紫郢劍在一起? 葉瓊歡的心又提緊了一分。鶴唳子順著她的目光望向樓上,再次笑一笑:“你來早了。要再晚一刻,便一切都好了?!?/br> 葉瓊歡喉口干澀:“什么好了?” 鶴唳子道:“紫郢劍就修好了?!?/br> ——他果然在修復紫郢劍! 可他都是怎么修的,用什么修,為什么需要連照在場? 當年,連照是作為紫郢劍的容器被養育的,如今他又和紫郢劍定了死契……難道,是用連照修? 一瞬間,葉瓊歡只覺得自己呼吸都不穩了。鶴唳子看準她失神,碉樓上一箭射來,這次卻是被蕭關的劍打偏。 鶴唳子的目光移向蕭關,后者后知后覺似的,這才變了臉色,雙膝跪下。 鶴唳子輕飄飄一句“回去領罰”之后,蕭關將下唇咬了又咬,半晌才出聲道:“弟子只是想不明白,連照他資歷比弟子淺,出身比弟子低,卻為什么就能受師門青睞?” “受師門青睞”——你哪只眼睛看見的? 葉瓊歡發現蕭關這人這么多次看事,就沒一次是作正常理解、正常應對的。 如果羅浮山的首席弟子真讓你當了,才是整座山都得完吧! 鶴唳子瞇一瞇眼:“這是你該問的?” 蕭關也是橫了心,梗著脖子道:“弟子不服!” 這種詭譎場面,葉瓊歡簡直不想再圍觀下去了。 緊接著,鶴唳子居然笑了笑。他問:“連照能為我殺人,你能嗎?連照死了沒人過問,你呢?” 蕭關愣?。骸皻⑷??……難不成……六年前的歷練大會……” 那次歷練大會上,陪同的兩名羅浮山弟子都身殞,只有小連照活了下來。 葉瓊歡確實沒想到,從那時開始,鶴唳子就向連照伸手了。 “你死了才是沒人過問!” 葉瓊歡提一口氣,直直向鶴唳子刺去。鶴唳子側身避讓,險險一劍刺空,卻還是被青索劍的罡氣劃破了衣料。 他看穿了葉瓊歡心神不寧,不知是不是在 刻意拖延時間:“葉瓊歡,你呢?你又何嘗不是戲耍他利用他?” 久沒碰到青索劍,葉瓊歡全心惦念著碉樓上連照的安危,一晃念險些失控。 她察覺到,這也因為從碉樓上飄下來的邪氣越來越稀薄了。 要速戰速決! 她不答話,又一劍過去,鶴唳子抬劍擋?。骸八麨槟闶裁炊寄茏?,連命都肯賣給我,你呢?” 她知道自己對不起連照,但從今以后不會了。 她的心從沒像此刻這樣亂過。葉瓊歡向來無憂無慮,只要青索劍在手,將天捅個窟窿都不在話下。她也從來不在乎犯病,犯病就犯病,反正除去七曲山和雪聲山莊,就都是不相干的敵營。 偏偏這次,她不知是自己劍鈍了還是手生了,居然數次險些駕馭不住手中的青索劍。 不行,碉樓上不知狀況如何,必須快一點,再快一點。 可她越是心急,心就越亂,就越壓制不住手中的青索劍。 ——連照等不了了。不如,就順勢直接與青索劍簽訂死契…… 葉瓊歡的念頭乍起,卻就在這時,碉樓上的紫郢劍邪氣猛然暴漲! 兩道邪氣相觸,幾乎只用了一瞬間,葉瓊歡的神志就立刻清明了?;叵肫鸱讲诺膭訐u,她肝膽俱寒,同時卻又被巨大的恐懼籠罩——剛才,碉樓上是發生了什么? 連照還在嗎! 她手腕翻轉,只用了短短一瞬間,乾坤已定。葉瓊歡一劍刺穿鶴唳子的掌心,劍尖一挑,靈劍霎時飛遠。 下一刻,鶴唳子的劍碎成了千片萬片。 葉瓊歡顧不上料理這個老頭,翻身便躍上碉樓。緊接著,她一眼便看見了那把破碎的劍。 是紫郢劍,它碎了。 碎得比鶴唳子的劍還徹底。葉瓊歡指尖觸到它的一瞬間,最后一縷邪氣消散在空氣中。 可是,連照呢? 葉瓊歡心中空空的,慢慢慢慢,將碎劍攥進手心。 空無一人,連照不見了。 沒有連照了,再也沒有了。她不知道自己此時心中涌起的巨大情緒究竟是什么,她只知道,她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 不管是十年前那個小小只,去哪兒都緊貼著她、黑眼睛圓圓的小阿照,還是十年后,犯病時侵略性十足,平常卻又沉穩耐心,總忍不住目不轉睛盯著她看的青年。 沒有了,都沒有了。 鶴唳子說,連照為她連性命都可以出賣。是,現在他賣出去了,換回壓制住青索劍,又救回葉瓊歡一命。 可是—— 葉瓊歡的眼淚一粒粒打在她自己的手背上,她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在顫抖。 她想說些什么,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師父也是,連照也是,他們不知道,她根本就不想他們為她做任何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