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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云執蘭是靈山首席弟子。在她有限的人生中,她一直待在靈山,寸步不曾離開。葉瓊歡沒親眼見過,但她猜想,云執蘭的眼睛一定和雪聲山莊外流淌的雪水一般,一眼看得到底。 所以才會讓魏子嵐一眼就挪不開目光。 魏子嵐常常四處游蕩,有一回不知怎的,就游蕩到了靈 山。云執蘭雖然很快看出,他是個修習邪術的邪徒,但她也從自小閱讀的典籍中明白,這世上,正邪都要親眼見得才能判斷。 云執蘭絲毫不介意魏子嵐的身份,反而因此對他更加好奇,與他相談甚歡。 葉瓊歡相信,那還是魏子嵐頭一回與一個人如此十成十的意氣相投。反正,他對云執蘭的感覺,肯定要比對她葉瓊歡的要更好。 具體情況葉瓊歡無從得知,但她只知道,魏子嵐和云執蘭一天天地,混成了莫逆之交。 魏子嵐開始頻繁前往靈山。他給云執蘭帶去一些稀奇的玩意兒,或一些有意思的見聞。云執蘭不巧很吃這一套,葉瓊歡不知道他們的友誼持續了多久,直到云執蘭的尸體出現在雪山山莊門口。 那時葉瓊歡恰巧還留在雪聲山莊,但她無法完整的復述當年的情景,就連回想起來都很困難。 只因為,那時她也才剛剛得知師父的死訊。她只知道在一場戰役之后,身受重傷的云執蘭不知是想要告訴魏子嵐什么,居然一路找到雪聲山莊來。 可是,問題就出在,魏子嵐從沒跟自己的下屬說過,自己有云執蘭這個朋友。 雪山山莊的人,當然都認識大名鼎鼎的云執蘭,十七山著名的天才少女,誰能不認識?所以,在云執蘭拖著滿身的鮮血靠近雪聲山莊大門時,第一時間就被刺穿了胸口。 等到魏子嵐趕到時,也不知是出于泄憤還是搶功,云執蘭的軀體已經血rou模糊,面目難辨。 葉瓊歡難以想象魏子嵐在那一刻,會有多痛苦、多憤怒——云執蘭是懷著怎樣的心情,靠著魏子嵐星星點點的敘述,摸到雪聲山莊?帶著重傷,她原本該以為到了魏子嵐的雪聲山莊就能安全,就能得到庇護,等來的卻是冷光與白刃。 那時的云執蘭,距離山莊內的魏子嵐大約只有十丈遠。 咫尺之后,就是天人永隔。魏子嵐那時的痛苦,想必一定倍于葉瓊歡失去師父的苦痛。 所以那一天,魏子嵐殺了很多人,殺紅了眼。他殺了所有碰過云執蘭的人。魏子嵐正在氣頭上,將整個雪聲山莊都鎮住,誰也不敢靠近他。 只有葉瓊歡看不過去,走過去問他:“魏子嵐,要不要和我合作?” 葉瓊歡曾在典籍之中,看到過聚魂燈的存在。聽說,只要有它在,就能生死rou骨,令人起死回生。 事后,葉瓊歡查閱了很多典籍,又幫助魏子嵐將云執蘭血rou模糊的軀體燒化后,取了一點點骨血。她將骨血用堅固的小方盒子裝起來,讓魏子嵐貼身保存,點燃聚魂燈后要用的。 骨血若是遺失,就再也不能召回魂魄了。 葉瓊歡有尋找聚魂燈的線索,魏子嵐有雪聲山莊來支撐調試珍貴的燃料。兩人一拍即合,從此約定,合作直到復活他倆想要復活的人。 這就是一切的始末。連照一直默默聽著,此時卻忽然問:“那當 年云執蘭想要告訴魏子嵐的,到底是什么?” 葉瓊歡搖搖頭。這誰能夠得知?云執蘭身受重傷,也不知為什么,身邊竟一個幫持的同門都沒有。 “我曾懷疑,云執蘭是從師門特地悄悄到雪聲山莊,不知想傳遞什么消息,”葉瓊歡緩聲,“可她一死,這些都變成了無從得知的懸案?!?/br> 連照似乎在專心默默思考,半晌,才說:“也許,關鍵就在當年那場戰役里?!?/br> 葉瓊歡怔一怔。他說的可能是事實,但比起這句話,連照本身對此事的態度更令她意外。 “你是不是還對魏子嵐的事挺感興趣?”葉瓊歡不知該不該笑,岔過話題道,“這么多年過去,能想的辦法我們也都想了。這世上聚魂燈不僅一盞,最終總能找到的?!?/br> 她頓一頓,連照也沉默看著她,似乎知道她接下來想說的會是什么。 ——不必管她和魏子嵐的事了,連照顧好自己,趁早回羅浮山就行。 “也不是對魏子嵐感興趣,”可是,在她將話吐出之前,連照及時開口,把話頭又帶了回去,“只是,或許十多年前云執蘭身死的那場戰役,也與我的身世有關?!?/br> 葉瓊歡心情很復雜,連照果然在調查他自己的身世,可是,這是就連當年的葉瓊歡都無從下手的事。 他到底查出了多少?葉瓊歡想問,卻又覺得自己沒什么立場打聽此事。 那只黑鶴還在葉瓊歡和連照的頭頂盤旋,像是在等著什么似的,發出一聲嘯鳴。 出于想一個人待著,葉瓊歡支開連照,獨自去采足了藥材。原本天色就很暗了,一會兒時間過去,天色已經接近漆黑。 葉瓊歡踩著月光,慢慢往回走。她只希望這之后不要再有什么差池,走近不久前連照斜靠著歇息的大樹,仔細一看,青年還在那里,卻已經睡著。 葉瓊歡走進去看他,依舊眉目明朗,面龐線條流暢,不過分柔美也不過分硬朗。怎么看,都是她最欣賞的長相。 如今的連照,就連剛開始身上沾染上的那一點點邪劍戾氣都消失了,整個人的氣息又溫和又清澈,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