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陽劍尊 第250節
凌沖陷身而入,所過之處石塊泥土翻飛,悄無聲息現出一條甬道,直通地底。道經中多有記載,玄門高人追求長生不成,轉劫而去,要將尸身安葬,便以法力叱開山石,將法體封入其中,除非天地崩壞,絕無損毀之虞。 凌沖所用便是這一招,非身具強絕法力不能施為,泥土石塊翻滾之間,亂七八糟的雜物雜陳,凌沖也不去理會,靜心分辨氣機,直往血腥之氣最為濃厚之處遁去。 以土遁之術行進了大半個時辰,眼前景象一換,一株百丈高下,粗大之極的太陰火樹立于眼前,簇簇陰火無聲而燃,數根如龍,盤繞崎嶇,樹身之下便是無盡汪洋血河。 血河之中依舊有無數血河一族的怪物或浮于河面,或沉于水底,不時有碩大之極的身軀翻出河面,隨又沉寂下去。無數血河妖魔視線皆不離那一株太陰火樹,目光中滿是憤怒與忌憚,只是空自咬牙切齒,不敢撲上動手。 凌沖現身之時,血河妖魔自然也瞧見了他,一時之間無數道血色目光落在他面上,逡巡不已。凌沖只作不見,將袍袖一抖,足下自有一條星河流轉,卻是太乙飛星符陣的神通顯化,他落足其上,一步一步往太陰火樹而去。 兩方有數百丈距離,凌沖一足落下,必有星光隨行,望去儀態萬端,千輝萬彩,絢爛之極。行至中途,血河妖魔之中發出粗重之極的喘息,似是按捺不住,就要動手。但彼等魔類雖少靈智,趨利避害之意卻是本能,察覺凌沖一身法力潛若汪洋,不好招惹,道行淺的根本不敢挑釁。 凌沖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我自行我路,足部下落,一步重過一步,到后來足音宛如雷鳴,又有電光火龍繞身,震得血河空間一震一震的。 堪堪到了太陰火樹邊緣,再有一步便要脫離血河范圍,眾妖魔終于忍耐不得,一頭龐然巨物霍然自血河中一沖而起,卻是一條長有百丈,通體骨刺嶙峋的骨龍! 那骨龍長有數十丈,一顆龍首就有小屋大小,龍目中是兩個窟窿,放出爍爍血光,張口露出排排獠牙,向凌沖噬去!龍吻未至,兩條骨翼扇動之間,帶起大片血浪,層層交疊向上,演化無數刀劍陰雷,一發向凌沖殺去! 凌沖只差最后一步,卻凝身不前,霍然轉身之間,應向那頭骨龍,口中發出龍吟也似的巨響:“米粒之珠,也放光華?”腦后有一點幽光飛起,眨眼變為一團烏云,僅有數丈方圓,向骨龍當頭罩下! 那骨龍是血河中一條龍尸得道,修成靈性,已然脫去五重劫數,在血河中也算大妖魔一屬,平日作威作福慣了,連花姥姥之命也不大聽從,貪圖凌沖陽神一身靈機,只要將之吞噬煉化,足可令他脫去剩下劫數,直如待詔! 那一團小小烏云在骨龍眼中,直如螢火之比皓月,根本不放在眼中,百忙之中一口腥臭之極的血河真氣噴將出去,打算將其撲滅,龍吻一伸,與凌沖相距已不到三丈! 凌沖傲然而立,骨龍的氣息臨身,吹得他道袍獵獵作響,卻仍是無動于衷,似是給嚇傻了一般。骨龍暗喜,大嘴向前,兩排獠牙就要合并一處,將之生吞活剝! 忽然一愣,發覺空自龍吻連連閉合,卻只差了一絲之遙,連凌沖一片一角也碰不到,便是這一絲距離,卻如天塹!骨龍大怒,回首望去,立時被驚得魂飛天外! 那一團烏云不知何時來至其龍尾處,不經意間竟已將龍尾吞噬了大半!骨龍大駭,驚叫連連,骨翼死命扇動,身前血浪翻滾不盡,拼命想掙脫出來,無奈那烏云看似有形無質,實則卻是一團甚深精妙法力演化,饒是骨龍用盡手段,亦不能挽救自家分毫! 在無數血河妖魔驚恐之極的目光中,那龐大到了極處的骨龍,被一團不起眼的烏黑云朵生生“吞”了進去!只余一顆龍首左右瘋狂搖動,龍吟不絕,再也維持不住脫劫宗師的體面,開口叫喊求饒。 凌沖充耳不聞,烏光開合之間,如一張巨口,將龍首也自吞下,還發出咕嚕一聲,顯得甚是滿足!如此驚悚之事,著實將血河妖魔震懾,不知誰大吼一聲,翻身潛入血河深處,再也不肯露頭! 開玩笑,太陰火樹上那個殺星雖然心狠手辣,也比不得新來的這廝竟要生吞活剝,活脫脫的魔道做派,血河妖魔素來欺軟怕硬,遇上硬茬子自是一哄而散! 第1003章 千零零八 向天待詔! 血河浪翻,眨眼之間清場,凌沖不以為意,收回烏云。那烏云正是陰神以噬魂幡演化,將魔幡藏于其中。陰神被星辰真火煉過,功力縮水了幾成,法力反而更為凝練,運使起來亦自得心應手。 骨龍雖是五劫宗師,道行比陰神還高出一丟丟,但血河妖魔道法粗陋,并無人族功法那般精妙細致,再遇上噬魂魔幡,先被迷了本性,被克制的死死的,在外人看來,一頭長大骨龍毫無反抗便被嚼吃,實則陰神也自全力施為,此刻正竭力煉化骨龍的rou身魂魄。 凌沖陽神腦后一圈幽光沉沉浮浮,散發無盡魔意,與他道貌岸然的陽神模樣大相徑庭,玄魔共處、正邪兩立,將殘存幾個血河妖魔都看得呆了。 凌沖眉頭一動,察覺一股強橫法力正自血河深處疾馳而來,十分熟識,乃是一位“老相好”,正要靜候其駕到,只聽太陰火樹之上一個溫厚聲音說道:“師弟,先上來敘話?!?/br> 凌沖毫不遲疑,轉身施禮道:“遵師兄之言?!弊悴揭惶?,已上了太陰火樹最頂之上。他來時察覺血河源頭之地全無天劫痕跡,已知葉向天必然安然渡劫,才放心來訪。 樹冠之上,無數陰火高懸如燈,掩映之間,一位身穿玄袍,披散頭發的雄壯道人盤膝而坐,他身旁乃是一位少年,滿面的古靈精怪,正是張亦如。 凌沖見葉向天做頭陀打扮,也不以為意,俯身拜道:“小弟見過師兄!”葉向天微微躬身,還了半禮,說道:“師弟不必多禮,你我兄弟多年不見,難得有暇坐而論道,請坐!” 一旁張亦如忙起身跪倒,恭恭敬敬向凌沖叩了三個響頭,哽咽道:“多謝師叔!”凌沖嘆了口氣,道:“張閣老之事過去已久,元兇業已伏誅,連銷魂魔君都給本門幾位長輩合力煉得形神俱滅,你就莫要耿耿于懷,不然傷己傷道,那就得不償失了!” 張亦如嗚咽了幾聲,立在葉向天之后,卻不落座。凌沖結跏趺而坐,師兄弟當面,正要說話,只聽有女生冷冷道:“太玄派好大的威風!占了我血河一族的祖地,還敢肆意殺戮我的族人!” 凌沖微笑望去,卻見火樹樹冠之外俏生生立著一位妖媚女子,柳眉倒豎,煞氣盈眉,正是老相識天瑛女,凌沖正要答話,只聽葉向天淡淡說道:“那廝招惹我師弟,自取死路,若是天瑛道友咽不下這口氣,我們師兄弟任一個皆可陪你走上幾招,不過太玄弟子動手,向來只分生死,還望道友三思!” 天瑛女不禁為之氣結,葉向天這廝盤踞太陰火樹之上煉法多年,等閑的血河妖魔根本不敢靠近這株妖樹十丈之內,生恐被其當作口糧吞了。 這株妖樹來歷詭異,天瑛女數次向乃師請教,花姥姥總是語焉不詳,不肯多說,但妖樹天生克制血河一族卻是真的,就算花姥姥對其也有幾分忌憚。葉向天能得妖樹親近,實是不可思議,只要此人身在妖樹之上,血河一族便奈何其不得。 天瑛女這些年苦苦修行,已然脫去幾重劫數,但自問也強不過那頭骨龍,見凌沖輕描淡寫之間將骨龍“吞吃”,哪敢單獨與之放對?但箭在弦上,著實不欲在此折了顏面,一時僵持不下。 凌沖見天瑛女面上青一陣紅一陣,朗笑一聲,說道:“天瑛道友,方才凌某出手略重,卻是我的不是。我師兄弟要借用這一處寶地參研道法,不欲得罪血河一族,再說一頭骨龍而已,對貴派而言,實是九牛一毛,也算不得甚么,不若就此揭過如何?” 正說之間,一道劍光如電,自虛空射出,穿破血浪,下入血河之中不見。凌沖認得正是郭純陽所發劍光,心頭一動,續道:“方才那道劍光乃是家師所發,想來是邀請花前輩前往太玄峰觀禮的?!?/br> 他說話故意留了半截,天瑛女怎知他的狡詐?果然追問道:“觀甚么禮?”凌沖一笑,道:“家師自感天機,不日即將證道純陽,因此以飛劍傳書,廣邀同道觀禮!” 天瑛女啊的一聲,面色陡變!郭純陽未證道時,就能發揮純陽戰力,若是當真證道,太玄派勢力還不知要壯大的何等境地,只怕連清虛道宗也要大為忌憚! 血河一族好容易等到血河宗被滅,滿擬就此天高海闊,誰知太玄派一干地痞流氓竟是賴著不走,竟還變本加厲,祭煉了一座太玄峰用來鎮壓血河,這些年來血河妖魔實是給震得七葷八素,若非自忖打不過太玄一門,花姥姥又諸多阻攔,早就寧為玉碎,攪動血河,掀翻了太玄! 郭純陽證道,實是此界近百年以來第一等大事,比太玄重光還要來得驚心動魄,天瑛女一瞬之間心念百轉,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先恭賀貴派又多一位純陽老……”一想郭純陽雖非純陽,卻勝似純陽,又取了純陽之名,實在是一團亂麻,底下的話便接不下去。 凌沖笑道:“多謝道友,想來花姥姥接了家師之訊,必要動身前來,也許會有吩咐交代道友也說不定?!碧扃×艘宦?,脫口道:“你說得倒對!”一翻身扎入血河之中不見,竟是走了。 凌沖搖頭失笑,張亦如問道:“師叔,師祖真要證道長生了么?”凌沖含笑點頭,張亦如歡呼一聲,叫道:“師祖若真證道,當可以一敵三,這下本派連清虛道宗也不必怕了!” 葉向天輕斥道:“大呼小叫,成何體統?我和你師叔還有話說,你自去修煉罷!”張亦如垂頭喪氣,自去尋了一處枝丫打坐,好在太陰火樹樹冠極大極廣,毫無逼仄之意,隨處一坐皆是上佳道場。 凌沖問道:“小弟久疏問候,不知師兄渡過幾重劫數?”葉向天不答,伸手一拍頂門,一道清氣沖出,但見其中青白赤黃黑,五色交纏糾結,如龍蛇盤旋。此五色在玄門之中,分象五行之力,具無窮玄妙。 第1004章 千零零九 重煉陰神 五行之力交互運行,在葉向天頭頂結成一幢五色慶云,倒扣而下,將其面容遮蔽其中。隨即五行之力又是一變,逆反大道,由正五行變為反五行,慶云向上一展,又自化為一團逆亂五色的光華,望去猶如一顆瑪瑙,十色燦爛,令人目迷五色! 五行逆亂之間,葉向天周遭一切大道、真氣、法寶,盡數受了壓制,只有太陰火樹與他心意相通,不受克制。凌沖只覺周身一沉,真氣流轉竟而有些不暢,但隨機洞虛劍訣運轉,帶動太乙飛星符陣與虛空無量無盡藏法一齊發動,洞虛真界只輕輕一震,便將那股壓制之感消去。 五行之氣,無論正反逆亂,總要以虛空世界為依托,不會憑空變化,凌沖的洞虛劍訣融匯三家之長,已然到了外物不動我自不動,外物易轉我亦不動之境,葉向天的正反五行混元滅道真法克制一切修煉五行道術之輩,卻獨獨拿洞虛劍訣無法。 葉向天咦了一聲,察覺凌沖異處,贊道:“洞虛劍訣修到高深之境,果有開辟虛空之能,怪不得師尊偏偏傳你此法,以為兄看來,這門劍訣當為太玄六大真傳劍訣之首!” 凌沖的虛空法力一放即收,笑道:“洞虛劍訣不全,我也是屢有奇遇,先后得了太清門的太乙符法與空桑上人的虛空無量無盡藏法,才勉強補足了根基,師兄之言卻是謬贊了,本門六大劍訣,各有所長,各有威力,只該量材而授,不應有所區分?!?/br> 葉向天目中一亮,撫掌笑道:“師弟有此見識,乃是本門之幸也!請再看!”話音方落,正反五行真氣又生出變化,一點九天仙罡之意如初日破曉,照破大千,自其中生化而出,雖只絲絲縷縷,卻源源不絕,演化純陽真意。 凌沖驚喜道:“師兄渡脫九重劫數,凝練仙氣了?恭喜師兄!”玄門練氣士脫去九重劫數之后,與冥冥之中的九天仙闕生出感應,能攝取其中母罡仙氣,與元神法體相合,淬煉自身真氣。 修士所練真氣本是后天所得,有了九天仙罡母氣這個引子,便可逐步下手將全身真氣逆轉先天,成就清靈仙體。到了這一步,本質之上已與真仙真魔無異,只等仙帝一紙仙詔,便可跨鶴飛升,故曰待詔。 待詔境界的修行與脫劫級數如履薄冰不同,反而是一道水磨功夫,要將自身靈機全數化為仙氣,所需時日數十年數百年不等,有那修行的根本道訣粗鄙不堪者,在此境界上消磨千年時光,也非異事。 葉向天能凝練母罡仙氣,便是跨出了最為重要的一步,長生大道可期,因此凌沖出言恭賀。葉向天道:“我隨恩師修行,入道二百多年,也算厚積薄發,借此太陰火樹明了根本原來,煞非容易。師弟入道以來,勇猛精進,奇遇連連,更兼得了諸位老祖垂青,得賜種種精妙功法。但修行之路,上下求索,切記驕焦二氣,還須謹守道心,不偏不倚,不用不執,方能上窺大道?!?/br> 葉向天一番話可謂金玉良言,凌沖心下感動,說道:“師兄苦口婆心,小弟感佩五內!”葉向天道:“修道之人,雖說感悟大道,少有私情,但太上忘情,并非無情,我等未證長生,依舊是有情眾生,螻蟻一只耳。為兄也是幾句閑話,師弟能聽得進去自是最好?!?/br> 凌沖道:“小弟入道是師兄接引,當年東?;膷u之上傳授大擒龍手之景,至今歷歷在目。師兄于我如兄如父,師兄的教誨自是永不敢忘!” 葉向天微笑道:“好了!禪機點到即止,再多言便成了市井老婦,沒完沒了,還是說說你這些時日所見所聞,也好給亦如長長見識?!?/br> 凌沖道:“是!”將這些時日所歷之事略說一說,只聽得張亦如一驚一乍,渾不知這位師叔所歷竟是如此精彩。師兄弟兩個有閑談了半日,凌沖道:“小弟的陰神之身被星宿魔宗太弼以星辰真火煉過,還須修煉一番,方能還原,便借師兄一方寶地修行?!?/br> 葉向天道:“自家弟兄,有甚客氣!”凌沖告罪一聲,尋了一處枝丫端坐,心念一動,頭頂升起一團魔光,魔光之中又有一位凌沖走下,手托一桿噬魂幡,向葉向天含笑施禮。 隨機這尊陰神之身就在陽神之旁落座,將噬魂幡祭在頭頂,瞑目端坐,雙手結印,修煉起噬魂劫法來。張亦如未見過凌沖的魔道陰神,悄聲道:“師傅,師叔修煉的是甚么法門?怎么魔氣森森,不似正途?” 葉向天淡淡道:“你師叔修煉的是噬魂老人所傳的噬魂劫法,為魔道魂道功法正宗?!睆堃嗳珉U些給自己唾沫噎死,翻著白眼叫道:“噬魂劫法?師叔竟敢修煉魔道功法?噬魂劫法、噬魂劫法,啊,豈非就是噬魂道那一套害人的功夫!” 葉向天道:“你師叔兼修魔道,是你師祖授意,此事說來話長,噬魂劫法在噬魂道手中害人無數,不過你師叔從未以此作孽,這便是正邪兩分之性,此事是本門中最高機密,你今日瞧破,記住莫要多言!” 張亦如長吸了幾口氣,才勉強壓下心頭驚駭之意,此界上一位玄魔兼修的集大成者還是那一位癩仙,不過自其之后,玄魔兼修之輩已成絕響,偶有現世,也不過道行極低,根本連金丹也結不成,就會兩道真氣沖突而亡,誰知這位師叔竟是能人所不能,將玄魔兩道之身都推入了脫劫之境! 張亦如心頭泛起驚喜之意,只想瞧一瞧號為魔道第一法門,正道罵之為流毒無窮的噬魂劫法,究竟是個甚么模樣,不由睜大了眼去瞧。 有葉向天護法,凌沖自是放心修煉,先自內視一番,見噬魂幡中所存法力空空如也,俱被拿來抵擋星辰真火煉化時揮霍一空,連陰神之身亦多破爛,一副行將就木的模樣。 第1005章 千零一零 煉化天魔 凌沖自雁門關歸來,一路跋涉,如今才有閑暇仔細查看陰神之身傷勢。陰神念頭滲入噬魂幡中,自招靈旗、祭靈柱、絕情環、拘魂索與化靈池一一探查過去,此寶中棄道人所留氣息已然盡數消散,真正化為他的本命法寶,運用起來更是得心應手。 噬魂幡被星辰真火亦是煉的不輕,內中不少祭煉的寶材被銷熔損毀,好在凌沖預先用奪自噬魂老人那桿噬魂幡的祭靈柱先抵擋真火,將那祭靈柱燒的七零八落,反倒更利于將之完全化入自家的魔幡之中。 陰神查探已畢,嘆了口氣,噬魂幡根基受損,要修補還需許多寶材祭煉進去,而今他囊中羞澀,陽神手中如先天乙木靈根、一元重水等寶物,皆不合用來祭煉魔幡,只好將重煉之事暫且擱下。 陰神回視自身,他占了五陰熾魔軀殼,本想以水磨功夫將魔軀中天魔之念緩緩煉化,但被星辰真火煉的毀去大半,因禍得福,索性將魔軀盡數煉化了,天魔之身雖好,也要化為自身的修道資糧才是。 陰神運轉噬魂劫法之道,將魔軀身上所蘊魔念一絲絲剝離出來煉化。域外天魔之道,在乎以魔念沾染諸天萬界生靈心念,若生靈不能抗拒魔念侵襲,便自入魔,成為天魔眷屬。 好一些的能保有一絲絲本我靈智,從此追隨天魔征戰諸天,成為炮灰之輩。下場凄慘者當時便被煉魂奪靈,一點先天靈光成了天魔口食,再也無有一絲存在的痕跡,死的慘不可言,再無超拔之機。 這尊五陰熾魔乃是玄陰級數的大魔頭,仗著天生無明攝心法,不知吞吃了多少生靈靈念,造了多少罪孽。凌沖每煉化一絲魔念,便須承受其中靈機反噬,比七情魔念反噬正念更為兇險,一個不察就要被沖散陰神,被種種魔念驅使,從此淪為行尸走rou,只知害人害己,凄慘無比。 因此陰神先自天魔軀殼中遁出,再用噬魂幡鎮壓心神,不令魔念侵入。天魔之身沒了陰神驅使,化為一團五色七彩的煙云,變幻無端。 張亦如好奇不已,忍不住注視那彩云一眼,立覺眼前五色雜陳,魔音貫腦,暗叫不好,想用道力定力鎮壓心神,卻駭然發現自家念頭猶如被冰封,一絲也轉動不得,這一驚亂,心頭更是幻象叢生,竟而瞧見死去的祖父復生。 張亦如鼻頭一酸,就要大哭出聲,頭上頂門被一只大手覆蓋,一股清涼之極的真氣灌入紫府之中,耳邊師傅聲音傳來:“還不收攝心神,煉化心魔!” 張亦如心頭立時一清,忙用庚金劍訣中卻魔靜心的法門調息吐納。太玄派劍訣偏重劍術威力,對付心魔之功比不得佛門與專修魂道的門戶,好在亦是玄門正宗,張亦如得葉向天之助,半日之后終于煉化了魔頭,元神恢復清明。 葉向天收回手掌,低聲斥道:“你師叔要煉化域外玄陰天魔,你也敢直勾勾去瞧?”張亦如駭然叫道:“那一尊竟是玄陰天魔么?” 葉向天道:“幸好有為師之助,你不至被魔頭所迷,墮了本性,不過也算因禍得福,提前感受一番天魔魔威,對你日后脫去劫數,大有好處!” 張亦如已然是法相境界,近來越發感到修為瓶頸桎梏,怕是不久就要劫數臨身,葉向天也是有意放縱,讓他品嘗一番天魔迷心的苦處,日后劫數臨身,也不至手足無措。 張亦如自知乃師良苦用心,再拜謝過。葉向天道:“天魔之威你也試過了,你師叔修煉之時,你不可在此,否則必被魔頭所趁,且到樹下去,我不喚你不可上來?!?/br> 張亦如再也不敢往凌沖處瞧上一眼,乖乖下了太陰火樹,在樹根之處打坐。葉向天已是待詔之境,又有混元滅道真法護身,面對落難的五陰熾魔之身自是不懼,瞪大眼睛看凌沖如何煉法。 就見凌沖陰神在噬魂幡下端坐,那魔幡垂下七色之彩將他護住,雖是魔光,不帶絲毫邪魔之氣,端的詭異。陰神張口吐納,呼吸之間,那天魔之身亦隨其唏噓之力而動。 陰神每一次吐納,天魔身上便有一點光華飛起,如夢幻泡影,內中光怪陸離,有無數畫面景象閃過。葉向天打眼一望,心頭一動,那光圈中乃是一位生靈畢生記憶,包含其所見所聞所感,想來是被天魔暗害的生靈,其靈被拘禁于魔軀之中,不得解脫。 凌沖亦知那光圈來歷,五陰熾魔所害生靈無數,將其靈性拘于魔軀,以便驅使,如虎之倀,其等元靈已滅,等若被魔念煉化,就似中了噬魂劫法一般,雖有生前一切記憶,卻已非復生前。 陰神入魔道,絕不以慈悲之心為懷,何況其等真靈已滅,殺之也算不得作孽。噬魂幡中垂下七道光華,太陰魅劍劍光發動,迎著光圈只一絞,將其中景象記憶盡數絞滅,成了一團精純念力,被陰神張口吞下。 天魔煉化生靈真靈太多,以無名攝心法驅動,自是無往不利,當年太清門三位長老聯手,鏖戰經日,才將之斬除。凌沖陰神自練噬魂劫法,便走的唯精唯純的路線,不屑煉化他人元神成就自身,更加用不著這些光圈中的物事。 對陰神而言,光圈直如雜念,若是盡數煉化,遲早被無窮念力沖散了正念元神,淪為行尸走rou,不若剪除了事。陰神正念汲取了精純魂念,便自壯大一分。 但正念與七情魔念一體兩面,此長彼長,正念壯大,七情魔念亦自壯大,演化的太陰魅劍劍光越發凌厲,七道光華此來彼去,令人目接七彩,目不暇給。 葉向天見了太陰魅劍,暗暗贊嘆:“原來魔道之中亦有這般精妙劍術,竟能以魂念鑄劍,噬魂老人創下這等驚天動地的魔法,真乃一代魔君,可畏可怖!” 第1006章 千零一一 陰神證玄陰! 凌沖陰神走的穩妥路子,從五陰熾魔魔軀上一絲絲剝離魔念,以太陰魅劍斬滅其中記憶痕跡,再煉化所剩精純魔念,如此水磨功夫耗時既久,但勝在穩妥,全無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