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陽劍尊 第153節
晦明童子腦中有太清門歷代掌教記憶,但涉及這尊三昧心爐,還是冥思苦想了一番,畢竟不是每個掌教都有閑情逸致去清點門中法寶法器的,小眼一亮,叫道:“有的!此爐甚是奇異,才被歷代掌教所知。乃是一位精通煉器的長老親手煉制,據說內中封禁了一道域外天魔精魂,被那長老遨游虛空時捕捉到手,以大法力將其神智抹去,煉成法寶元靈之類的物事。此爐有一樁異處,利用域外天魔吞噬修士神念的特性,以符箓之道將其轉化為三昧真火,只要神念足夠強大,爐中真火便無窮無盡,甚是便利!此寶最難得之處,是封禁了玄陰級數的域外天魔,無論玄魔兩道修士皆可動用,你的陰神化身能用噬魂劫法收羅無窮魂力,有此寶在手,等若擁有無窮真火之力,乃是一等一的犀利法器,等你修為日高,未必沒有機會將之煉成法寶級數,就算再殘破對你而言也是量身打造的一般,一定要弄到手中!” 域外天魔乃是對玄陰魔界中一種玄陰級數魔頭的統稱,此類魔頭大多并無實體,乃是精魂之類,但卻神通廣大,來去如電,依憑修士本心心念演化,最善壞人道行。域外天魔算是大道孕育,應劫而生,無論玄魔兩道修士,皆要面對其襲擾,若無專門克制的法門或是法寶,一個不好被引動了心魔不說,最為凄慘的是神智被奪,給天魔奪了舍去,連本我意識都灰飛煙滅。 因此域外天魔對天下修士,不分正邪,皆是生死大敵,不可不慎。太清門的長老竟能于虛空中活捉天魔精魂,鑄入丹爐,以之轉化心念為三昧真火,法力神通著實匪夷所思。凌沖心知此人必是煉魔部翹楚,唯有煉魔部中方有克制諸般魔頭的無上妙法。 他以手摩挲三昧心爐,此寶鼎盛之時最少也是三十幾重禁制圓滿的神妙法器,卻淪落至斯,不但核心禁制不能保全,還時時散佚出靈氣,照此下去,不出二十年,就會失去一切靈異,只余一具空殼而已。 凌沖道:“此物與我有緣,勢在必得。請風管事開個價罷!”風清雅噎住一口氣,此寶落到和事堂手中全無用處,只能利用散佚出的靈氣凝練符錢,也沒幾個出產。他怎瞧不出凌沖實是愛極此物,必有精妙手段令其回春重光,按著商家規矩,正可趁機大敲竹杠,狠狠賺上一筆。只是太玄劍派素來睚眥必報,凌沖吃了虧,說不定哪一次就要找回場子,沉吟片刻,說道:“此寶在本堂手中也無大用,就按平價轉給凌真人便是,只希望凌真人莫忘今日這一點香火情面?!?/br> 凌沖點頭:“風管事放心,凌沖必不會忘!”和事堂收購三昧心爐也不過花費二十枚金丹符錢,凌沖如數點出,交給風清雅,跟著伸手一招,那三昧心爐陡然縮小,鉆入其袖中不見。 風清雅瞧得眼皮一跳,和事堂諸位供奉沒少花費心思研究,但用盡手段,也不能激發此爐一絲一毫之妙用,最后沒奈何只能束之高樓。凌沖到手之后就能運用自如,能大能小,風清雅怎不知自家舍棄了一樁難得的機緣,終究按捺不住好奇,問道:“凌真人可否告知老夫,此物的來歷,一解老夫的疑惑?” 凌沖想了想,說道:“此物來歷甚大,凌某不好明言。但此物須有獨門祭煉的手段,方能催動,我也是機緣巧合,得了一部法訣,正好對路,才能將它收取。風管事可放寬心,此寶就算到了太倉三子手中,也是無用?!?/br> 風清雅苦笑道:“凌真人必不會騙我,既然如此,老夫倒還好受了些。不知真人可還要瞧瞧別的物事么?”凌沖無意間得了太清遺寶,心情大好,對風清雅感官也極佳,笑道:“正好我出門時,賀師伯特意交代,要我采購些上乘草藥,配制淬煉飛劍的靈藥?!?/br> 飛劍之物甚是嬌貴,自出爐后,修士不但要日夕以本身真氣祭煉不輟,還要用種種靈藥靈草加以淬煉,如此劍鋒方能鋒銳,劍意通靈。都說劍修是吃金山銀山的行當,便是為此,淬煉的靈藥價值不菲,等閑修士絕供養不起。凌沖臨行時,賀百川確有吩咐,要他設法采購些上乘的靈藥,交由清元道人提煉配制,供山門淬煉飛劍之用。 如此一來,花費要省去不少,畢竟配制靈藥由清元道人出苦力。方才凌沖特地留意,和事堂中所賣藥草品相極佳,正合所用。閻王敵與三昧心爐皆以到手,正可將此事也辦妥。 風清雅當即眉飛色舞,三昧心爐不明不白被凌沖占了便宜去,總要在藥草上找補回來,笑道:“本堂的藥草皆是上乘貨色,必令凌真人滿意!”拉了凌沖又下去五樓。 第693章 六八零 逐鹿人道氣運 五樓是售賣各種藥草藥材之處,凌沖方才一撇之下,已將種種展物盡收眼底,故而十分有針對性,對風清雅道:“勞煩風管事,我要買九目草、子母英實以及五色珊瑚三樣,不知要價幾何?”風清雅執掌和事堂多年,對藥材配比盡皆精通,聞言笑道:“貴派是要配制合神湯么?一份合神湯需用三份九目草、半份子母英實及五份五色珊瑚煉制,不知貴派要配制多少合神湯?” 合神湯專用來洗練飛劍,且能助長飛劍靈性,孕育靈神,更易接納劍修元神真氣,乃是一味不可多得的寶藥。只是此藥所需配料既多,煉制又極困難,稍有不慎便要炸爐,唯有道行高深的丹師方敢嘗試。太玄派有清元道人,煉制合神湯十爐可成七爐,已是了不得的成就,因此賀百川命凌沖采集些合用的藥物,交由清元道人煉成合神湯,再轉呈師門。 凌沖沉吟道:“眼下我只剩不到一百幾十枚金丹符錢,就全買三樣藥材,請風管事替我張羅便是?!憋L清雅笑道:“凌真人倒是當起了甩手掌柜,也罷!我來算算!”招來兩位管事,商議一番,說道:“凌真人手中余錢可買六份合神湯的配藥,幸好本堂庫中存貨足夠,如此還剩下兩份子母英實,我就做主一并附贈了!” 凌沖笑道:“如此就多謝了!”取了余下符錢交付,自有管事將所購藥材呈上,將手一揮,依舊收入生死晦明符中。風清雅又道:“貴派鑄劍之術天下無雙無對,本堂也從七玄劍派與少陽劍派中收購飛劍,只是兩百年來,少有從貴派流出的飛劍……” 太玄劍派封山太久,自無甚么飛劍流傳在外,還是這幾十年漸次與外界相通,要用飛劍兌換符錢、丹藥等物,賀百川與狄謙師徒才將所鑄飛劍放出交易,但還是供不應求,大多是賀百川應人之約鑄煉,連和事堂這等坊市第一的大鋪也不能入手一柄,風清雅在三昧心爐與合神湯藥材上讓利頗多,就是為了結好凌沖,在賀百川面前美言幾句。 凌沖聞弦歌而知雅意,說道:“此事我曉得。只是賀師伯脾氣剛直,我只能去與他的弟子狄謙狄師兄去說,成與不成還要看賀師伯自家的意思?!憋L清雅喜道:“如此已要多謝凌真人了!”見凌沖已有告辭之意,喜氣洋洋恭送至大門口。 且說離東海坊市數十萬里之遙的極西之地,太玄峰上太象五元宮中,掌教郭純陽端坐云床,頭頂一條大河翻卷不定,竟是由無良劍氣構成。這條長河如龍如云,迸發處雷霆咆哮,沉寂處淵水流光,變化莫測,分明非是太玄派其他五大劍訣的路數,正是《太玄一炁清經》中所載的一門劍術神通。 郭純陽驀地嘆息一聲,將頭頂劍氣長河收去,眼眸之中似有劍光一閃,細細望去,其目深處竟似有一點靈光,呈混沌之色,流轉不休。郭純陽微一闔目,斂去靈光,忽然心血來潮,手捏法訣,就在袖中運用先天神算,末了深沉一笑,頭頂現出靈光一轉,分出一具幻影化身,直奔天巽宮而來。 天巽宮中惟庸道人面前一面誅魔寶鏡虛懸,正自運功祭煉,忽然心頭一動,抬頭笑道:“掌教師弟大駕光臨,不知有何吩咐?”宮門洞開,郭純陽一具幻影分身大袖颯沓而來,見了惟庸道人笑道:“小弟有一事,思來想去,唯有請大師兄出手!” 惟庸道人奇道:“哦?掌教師弟盡管吩咐便是!”郭純陽道:“凌沖那孩子膽大包天,將你所賜一面伏斗定星盤在坊市出售給了太倉三子的和事堂,星宿魔宗得了消息,正有高手前去劫殺,皆是他的死對頭?!?/br> 惟庸道人訝然道:“我傳授伏斗定星盤與星斗元神劍時,特意囑咐,不令他走漏了消息,想不到那孩子還是按捺不住。掌教師弟是要我去以大欺小,將那幾個星宿魔宗的魔崽子打殺了事么?” 郭純陽冷笑道:“非是那幾個小小貨色,而是喬依依那廝到時會忍不住動手,以大欺小。那娘們在地府中被大菩薩佛法之力驚走,吃了大虧,賴在此方世界不去,我欲請師兄送她一程,免得其走的不情不愿。星斗元神劍原也算不得甚么上乘法門,就算星宿魔宗知道了,也無傷大雅。難道本門還怕它不成?星帝若是敢來,咱們幾把老骨頭索性陪他玩玩!” 百煉道人強行凝結純陽元神道果,這些年一直閉關苦修,想要彌補道基上的缺陷,不克分身出手。郭純陽要坐鎮本宗,要震懾喬依依唯有惟庸老道出手。 惟庸老道沉吟道:“師弟所言倒也不差,星帝早有吞并輪回世界玄魔兩道之心,只因還有些忌憚之處,不曾動手。喬依依那娘們這些年主持星宿魔宗外務,有些得意忘形之態,倒要給她一個教訓。只是我怕我這一把老骨頭拼她不過,反被她拆了?!?/br> 郭純陽袖中飛起一道金光,正是庚金神劍,落地化為庚金道人,吩咐道:“你隨大老爺前去?!备鸬廊四皇┒Y,又化為一道金光被惟庸道人收了。那老道笑道:“好了,有此寶在手,倒可與那娘們玩玩?!碧謱⒄D魔寶鏡也攏在袖中。 郭純陽道:“紫宗何在?”陳紫宗身為惟庸道人唯一傳人,亦是太玄劍派二代弟子首徒,為人十分低調,輕易不在門中現身,也不知忙些甚么。 惟庸道人道:“我命他出山去尋幾味靈藥,還未歸來。掌教師弟尋他有事?”郭純陽道:“輪回盤重光在即,天機混沌,但還有一絲生機被我算到。此次大劫的中心就在大明皇權之上,只要能掌控大明朝堂,引領人道氣運,便可受冥冥之中大道呵護,至少不至于隕落。我能算到,其他門戶的老鬼自也能算到?!?/br> “張隨真那老東西派了沈朝陽兩個弟子潛入京師。那弟子前身是大明太祖駕前國師,死的憋屈,如今轉世再來,合該享用人間富貴。連清虛道宗怕是也要落子京師,我等門下唯有紫宗有此緣法,以練氣士之身,位極人臣,故而想命他也入天京,逐鹿人道氣運?!?/br> 第694章 六八一 惟庸動身 大明宮中 惟庸道人聞言轉頭南顧,在這位純陽老祖眼中,大明江山的諸般氣運如掌上觀紋,纖毫畢現。玄門有望氣之術,萬物生靈皆有枯榮盛敗之相,其間運轉之勢泄露出來,便是滾滾氣運。此術非道行高深之輩不足以施展,因要觀測大明王朝這等千年帝國的氣運,上至皇帝百官,下至黎民百姓,涉及無數生靈,諸般氣運擰在一處,也唯有長生老祖這個級數才能絲毫不受種種幻想詭異侵擾。 惟庸道人目中光景閃爍,一下換到大明皇宮之中。此時太子早已登基,得享國祚,皇宮之上一條白龍騰起,有水桶粗細,顧盼之間得意非凡,氣勢正盛,但眉心中卻有一點黑氣游離不定。再看靖王封地之中,亦有一條黑龍輾轉騰挪,扶搖直上,氣壓諸天,與白龍分庭抗禮。 惟庸道人咦了一聲,目光北移,卻見一條惡蛟瘦骨嶙峋,卻盡顯兇頑之態,頭頂兩只小角隆起,顯是化龍在即,只差一抹契機。這道龍氣發源于大明與北方蠻國交界之處,蛟目冰冷,對兩條白龍黑龍虎視眈眈! 就在惡蛟逞威之時,靖王氣運所化黑龍身后陡然又升起一條惡蛟,身披羽翼,深藏于黑龍之后,顯出潛隱克忍之態。惟庸道人收回目光,微笑道:“看來明朝氣數已盡,天下共逐之?!狈讲潘姺置鞒颂优c靖王之外,另有兩人身具龍氣,對大明江山虎視眈眈! 惟庸道人看破一絲天機,卻不曾說破。郭純陽笑道:“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本是天數。只是恰逢輪回盤重光之事,便有些棘手起來。玄女宮那群娘們向來不問外事,姬冰花縱有算計,不足為慮。少陽劍派早有舉派搬遷之意,經營天星界數千年,也不會輕易插手人道氣運之爭。如今已然落子的,便是正一道、清虛道宗與本門三家,只看誰人手段更高一籌罷了?!?/br> 惟庸道人笑道:“這等斗智之事,還是師弟最為擅長,老道便不獻丑了。師弟方才說,星宿魔宗要對凌沖那孩子不利,依我方才所觀,當是曹靖那廝親自出手。凌沖不過是金丹境界,絕難抵敵,可要我……” 郭純陽搖頭道:“那倒不必。凌沖機緣不錯,在坊市中新淘換了一件法器,能抗拒曹靖之輩。師兄只要擋住喬依依便可。另外還有一事?!?/br> 惟庸道人皺眉道:“何事?”他在天巽宮中坐關修行,已有百年不曾下山,郭純陽這一趟吩咐之事未免多了些。郭純陽正色道:“不久之后,東海坊市當有一場大亂,師兄驚走喬依依后,且莫趕回,留待那時出手庇護凌沖一二?!?/br> 惟庸道人不由掐指再算,卻是一片茫然,心知郭純陽前知之能果然遠在自家之上,他既說如此,照辦便是,笑道:“好,全憑掌教師弟吩咐?!惫冴柕溃骸笆虏灰诉t,請師兄動身罷!” 惟庸道人呵呵一笑,大袖卷了誅魔寶鑒,喝一聲:“我去也!”身形一扭,已然不見。待他走后,郭純陽的幻影分身輕輕一笑,也自無蹤。 大明京師天京城中,太子即位,照例大赦天下之外,還要舉國歡慶一番,但惠帝新喪,不好大肆清喝,畢竟太子爺還是很在意孝子這個身份的。 皇宮之中正自早朝,以張守正為首的清流一派正與以國舅常嵩一系人馬吵得不可開交?;莸垭m然昏庸,但對外戚之輩十分防范,除有大功,輕易不會加封高官厚祿。但常嵩勤王之功甚偉,又是太子親舅,太子登基之后正愁無人可用,鉗制張守正之輩,便冊封其為天下兵馬大元帥兼太子太保,總領天下兵事,權柄與文淵閣同列。 太子登基,帝號為平,改年號永昌,史稱平帝。常嵩總領兵事,自于京師攻防戰大勝靖王,每日只想揮軍南下,直搗黃龍,攻破靖王封地,因此上書力主南伐。但張守正一系力主天下兵事方歇,百姓苦不堪言,當以休養生息為主。且靖王起兵作亂,并無大義在身,日久其兵自敗,眼下非是揮軍南伐的良機,只當用精銳小部潛入其封地,刺探虛實,聯絡心向大明正統的兵將,伺機里應外合,自然一舉功成。 平帝在龍椅上聽著雙方喋喋不休的言語攻伐,著實有些煩悶,開聲道:“罷了!此事押后再議,今日且退朝罷!”起身便走,留下文武大臣面面相覷。常嵩面泛得意之笑,起身跟了上去。他是國舅之尊,一干太監侍衛也不敢阻攔,任由其小跑而去。 平帝入了書房,常嵩亦自跟來,說道:“揮兵南伐,此時乃是最佳時機,等靖王那廝站穩了腳跟,根基穩固,便不那么容易了??珊迯埵卣菑P抱殘守缺,不肯變通,說甚么儒家的道理,一群書生之見,能有甚么高明之處!” 平帝看他一眼,吩咐隨侍的太監道:“你等下去?!北娙祟I命而去,書房之中只剩二人,方才慢斯條理道:“張守正在朝中經營數十載,門下弟子無數,一呼百應,他若鐵了心與你作對,朕也不好偏幫?!?/br> 常嵩眼珠一轉,說道:“張守正羽翼眾多,先皇新喪,臣聽聞其這些時日聯絡黨羽,結社營私,日久必成大禍。陛下若再置之不理,再過幾年,只怕這朝中之臣只知張守正,而不知陛下了!” 此實為誅心之言,平帝眼角抖了一抖,斥道:“一派胡言!張守正再大膽,難道還敢推翻朕這朱明天下不成!”常嵩當即閉嘴不言,挑撥離間之事最重要的是一個火候二字,水滴石穿,點到即止,再要多說反而不美。 果然平帝自語了幾句,面上泛起怒容,似乎想到了何事,低喝道:“張守正真是將自家當作帝師了,這也要管、那也要管!朕要修繕宮殿,他上書不許,朕要封賞有功之臣,他以國庫空虛為由搪塞,是不是朕每日吃喝拉撒,都要問過他才成??!” 平帝登基,本來雄心勃勃,要干出一番事業,哪知張守正不斷上書勸諫,幾個月下來,竟沒一件事順心,常嵩南伐之事,本經平帝默許,但經張守正這么一攔,怕是又要胎死腹中。 第695章 六八二 清虛落子 平帝登基以來,帝王心術日高,威嚴越重,難得吐露幾句心聲,發xiele幾句便即住嘴,一旁國舅常嵩更是眼觀鼻鼻觀口,絲毫不敢插言。平帝笑罵道:“怎么?舅舅也有怕的時候?”常嵩伸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冷汗,諂媚道:“天子心事,做臣子的哪敢窺探?” 平帝忽然問道:“舅舅家中不是豢養了些有道的高人,聽說能口吐飛劍、足踏蓮花甚么的。聽聞靖王帳下便有許多能人義士相助,可惜朕身為正統、天命所歸,卻少有異人投靠?!?/br> 常嵩心中咯噔一聲,他在府中豢養了幾個修道之人,盡皆修為不高,只有凝真、煉罡的境界,也當成了寶貝,畢竟練氣士難得,肯為五斗米折腰的練氣士更加難得。平日只讓他們保護自家安危,沒成想被皇帝知道,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藏匿賢人不報,倒也是一樁罪過,思來想去,不知如何回答。 平帝自顧自道:“朕少時便聽聞祖地皇陵之中藏有一個絕大秘密,乃是太祖所留,太祖遺訓不到江山傾覆,絕不可動用。但朕思來想去,帝陵中若真有顛倒乾坤、扭轉造化之力,當年文帝之時為何放任不用,以至被奪了江山?說到底此事還是透著幾分古怪!” 平帝以手指輕輕敲擊龍椅,“因此朕即位之后,特意派遣高手去帝陵查探。舅舅不妨猜猜朕在帝陵中發現了甚么?”常嵩早已面色蒼白,幾乎要暈厥過去。帝陵中有絕大秘密,他早有耳聞。這等帝王家事絕不可參與一星半點,不然便是抄家滅族的大禍,但皇帝垂問,又不能不答,一時沉吟不決。 平帝笑了笑:“舅舅不必緊張,朕不過隨口一問,你不敢答,便由朕來說。朕派了數十名高手前去帝陵,哪知見到的卻是一片殘跡,帝陵早已不復存在,生似被人用無上毒火生生煉成了一團琉璃。朱家歷代皇帝的尸骨早已化為飛灰,那個絕大隱秘自然也被掩埋于地下了?!?/br> 常嵩松了口氣,緊接著一股寒氣自背上冒起,顫聲道:“是誰膽敢冒此大不韙,覬覦帝陵,連歷代皇帝的尸身也不放過?”平帝面上一無表情,悠然道:“這卻不知了。只是太祖在帝陵布置的后手,朕這江山卻是岌岌可危。靖王麾下當是有魔教高手相助,若是其等前來刺殺,朕豈不是要乖乖授首?” 常嵩道:“臣曾聽聞世間修道之輩有正邪之分,邪者便是魔教,正者便是玄門,陛下洪福齊天,天命所歸,臣愿親去玄門大派山門,憑此三寸不爛之舌,說服正道中人前來輔佐陛下!” 平帝瞧他一眼,譏笑道:“你一個帶兵粗人的出身,有甚么三寸不爛之舌?那秦鈞師兄弟便是出身玄門正一道,道法莫測,朕才肯封他一個國師之位,但那師兄弟兩個志在分潤朕的江山氣運,要其等上陣殺敵,卻是不能。朕還要再尋一家門戶,能真心輔佐朕,坐穩江山?!?/br> 話音方落,有人鼓掌笑道:“陛下不愧一國之君,心思縝密,既然如此,我等方外之人便自薦一番如何?”虛空蕩漾,一位道人滿面笑容走出,周身道氣盎然,紫氣條條,身后是兩位女子,先一位面有煞氣,后一位則妙容嬌俏。 那道人打個稽首,笑道:“貧道秦拂宗,出身清虛道宗,忝為門中長老,奉敝派掌教之命,前來輔佐陛下。這兩位是貧道師侄兒,陛下方才之言甚得我心,正一道狼子野心,只求江山氣運,陛下的生死可不放在眼中。敝派乃是玄門正宗,第一大門戶,受九天仙闕祖師符詔,監查周天,葆人道氣運,陛下若肯坦誠相見,便是萬代之福,足可令大明江山永固!” 常嵩一蹦老高,合身擋在平帝身前,叫道:“大膽狂徒!竟敢擅闖宮禁,意圖不軌,來呀!”平帝瞇了瞇眼,伸手攔住常嵩:“舅舅不必驚慌?!鞭D頭道:“清虛道宗的威名朕早有耳聞,確是執玄門道統之牛耳。朕亦愿傾心接納,只是朕先前已封了那秦鈞為國師,對真人卻是不好安排?!?/br> 秦拂宗笑道:“山野之人,要那虛名無用。沈朝陽秦鈞師兄弟,陛下恰可虛與委蛇,彼等只求人道氣運,輕易不會刀兵相見。倒是另有道家門戶不擇手段,要竊取江山氣運,助其修行。貧道下山便是要鏟除那些心懷叵測之輩!陛下可知張守正為何咄咄逼人?只因背后有一家太玄劍派撐腰,可惜張守正一代名臣,被jian人蠱惑,不識天數,空為他人作嫁衣裳?!?/br> 平帝大是興奮,忙問:“秦道長之意,是先將張守正鏟除,斷那太玄劍派的羽翼?”秦拂宗搖頭道:“不可,張守正素有賢名,擅殺名臣,于陛下聲名有損。只宜緩緩圖之,解其權柄,逼其讓位?!?/br> 平帝道:“不知道長何以教我?”秦拂宗一指那面容嬌俏的少女,微笑道:“我這師侄兒出身書香門第,知書達理,更兼修道練氣,有母儀天下之姿,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平帝目光閃動,沉吟不語。秦拂宗之意,竟是要他冊封那女子為皇后,茲事體大,平帝早有太子妃在位,只是登基之后尚未正式冊封,一國國母牽扯國體,絕非小事。 秦拂宗笑道:“陛下不必多慮,我這師侄兒乃是當朝兵部尚書嫡孫女,只因有些根骨,自小度上山來,修煉玄門上乘道法,陛下不信,可傳兵部尚書入宮一問便知?!?/br> 平帝瞧了瞧那少女,那少女亦微笑回應,竟是絲毫不懼。這位大明皇帝眼珠轉了一轉,一拍龍椅,叫道:“若當真如此,朕便冊封其為皇后,總理后宮!”秦拂宗哈哈一笑,“陛下圣明果決,正是明君之相,既然如此,老道便與師侄兒在尚書府中靜候陛下圣旨了!”大袖一揮,三人已然無蹤。 良久常嵩才敢試探問道:“陛下,立后之事……”平帝目中掩不住興奮之色,口中卻冷冷道:“朕意已決,舅舅不必多言!只要能得清虛道宗鼎力之助,朕便能坐穩江山,區區后位算得了甚么?你立即出宮去尋兵部尚書,查探一番那秦拂宗所言是否是實。還有,今日之事,不可走漏半點風聲,不然……” 第696章 六八三 祭煉心爐 常嵩一凜,忙道:“陛下放心,臣斷然不敢多嘴一句!”急匆匆去了。平帝獨坐書房,微微瞑目,不知在想些甚么,良久才發出一聲低低笑聲。 秦拂宗帶了兩個女子一閃回至兵部尚書府中一處密室之內,吩咐那嬌俏女子道:“你且去見你祖父,言明今日之事,要他早做準備?!蹦桥宇I命而去。 那一臉煞氣的女子竟是許久不見的上官云珠,她受楊天琪之事牽連,被乃師責罰面壁思過,十幾年過去,終于破關而出,還煉化了當年從癩仙金船中取出的一件異寶,修為大有進益,但仍舊壓制在元嬰境界,不曾破關入境。她冷笑道:“任誰也想不到,堂堂兵部尚書,竟是本門的外門弟子,恩師這步閑棋布局精妙,只能平帝冊封了皇后,生下一位太子,大明江山氣數便盡在本門手中了!” 秦拂宗笑道:“掌教師兄的手段,我是佩服的,不然恩師也不會傳位與他。不過我等也不可掉以輕心,正一道倒也罷了,張隨真非是野心之輩,但太玄劍派布局還在本門之前,葉向天數十年前便已與張守正勾結,更收了其嫡孫為徒,據說連凌沖都曾在張守正門下修行儒家心法,郭純陽向來無利不起早,此人出手,極是不好對付?!?/br> 提及凌沖,上官云珠面上煞氣一閃,恨聲道:“我定要將那凌沖扒皮煉魂,方解心頭之氣!”秦拂宗道:“凌沖那小輩確有大運在身,可惜郭純陽識人不明,居然傳了洞虛劍訣給他。那洞虛劍訣的根底別人不知,本門卻知之甚深,立意確然深遠,乃是開辟世界,逍遙天外的無上法門。但這等神通草創,必要經歷無窮劫數,連佛門的掌中世界、砂中佛國之法,修行時也要面臨無窮劫數。太玄派前代祖師便是為此,才不敢盡泄天機,只留下元嬰之下的功法。郭純陽就敢如此輕易傳了弟子,直是誤人子弟!” “你與楊天琪緣分早定,數中是定要雙雙修成純陽,得享長生的。本門日后也要靠你扶持,說起來那楊天琪卻是高攀了,他的長生機緣還要著落在你身上。你們與凌沖之仇本沒甚么,不必掛懷,只專心完成掌教之命,將大明人道氣運轉嫁于本門之中,唯有如此方能度過百年之后那一場天地大劫?!?/br> 上官云珠道:“百年之后輪回盤重光,引來天地震動,生出劫數,但本門歷代祖師不是都飛升九天仙闕,何不索性趁機搬場,離了這座囚籠,為何還要在泥濘中打滾,不舍這俗世?” 秦拂宗道:“此是天機所限,連我都窺探不透,何況是你?不必多問,只依令行事便是!”見上官云珠眉心煞氣翻涌,嘆道:“也罷,那凌沖已是你與楊天琪的心魔,不將之剪除,怕是你也難以專心修道。我已派你云昭師兄前去東海坊市,謀奪一件法器,順手將凌沖擊殺?!?/br> 上官云珠又驚又喜,叫道:“師叔之言當真?云昭師兄已是法相宗師,對上凌沖那小混蛋還不是手到擒來?只是要甚么法器需要尤師兄親自出手?”秦拂宗道:“你師傅靜中推算,當年太清門一件遺寶忽然出世,就應在坊市之中。太清門雖早已風流云散,畢竟其祖師尹濟尚在九天仙闕,難免再有甚么陰暗算計,太清門遺物斷不能落于他人之手,才遣云昭前去?!?/br> 上官云珠對清虛道宗與太清門一段公案知之不深,畢竟太過久遠,但云昭其人卻知之甚稔,此人早已修成法相,乃是門中執法堂長老,鐵面無情,出手必奪人性命。有其親自出手,凌沖必死無疑!恨聲道:“凌沖害得楊師兄斷去一臂,險些壞了大道根本。我要他滿門死絕,方能抵消我這一口惡氣!” 秦拂宗皺眉道:“等云昭打殺了凌沖,其家人任由你處置便是?,F下最緊要的是平帝立后,本門主掌政事。你莫要小瞧此事,等大劫降臨,有人道氣運加持之輩,非但無災無病,還有莫大遇合,也許就能突破那一線天機?,F下須得搶在玄魔各派落子布局之前定下章法,免得被他人占了先機。你隨我去見沈朝陽與秦鈞兩個,先將正一道壓服再說?!?/br> 凌沖還不知清虛道宗插手大明之事,要平帝另立皇后,打壓張守正。他無意間得了三昧心爐在手,匆匆辭別風清雅,轉回劍鋪,想要好生探究一番。此寶若能祭煉成功,可一舉成為他手中一大殺器,由不得他不著緊。 風清雅殷勤相送,有意無意又提及笑書生近日要駕臨坊市之事,凌沖模棱兩可,搪塞過去,先將三昧心爐收至洞虛真界之中?;廾魍訃@尊殘破丹爐團團直轉,面上露出傷感之色。法寶之物,由主人祭煉而成,不能自行修煉,陰陽生死符算是一樁異數,不知尹濟老祖如何祭煉的,晦明童子自身竟能汲取天地靈氣修煉,修煉進境雖慢的令人發指,卻已是開天辟地一般的創舉。若是傳揚出去,不知多少長生老祖要來捉拿此寶,逼問其中隱秘。 晦明能自行修煉,卻不能似修士一般祭煉其他法寶,只能瞧著三昧心爐干瞪眼,催促凌沖道:“快!我借你真氣,催發此寶威能,且讓我瞧瞧此寶是用的甚么法門祭煉的?” 凌沖陽神伸手一指,晦明童子果然度過一絲渾厚真氣,平日小童子對自家修煉的太清法力可是寶貝的緊,難得今日大方一次。以凌沖太乙飛星符法的修為,要完全激發三昧心爐的威能怕是力有不逮,但借了晦明童子法力,則不可同日而語。 凌沖默運法力在太乙飛星符陣中運煉了一圈,化為精純的太清玄始之氣,一股腦灌注于三昧心爐之上。果然此寶受太清玄始之氣激發,如久旱逢甘露,大口鯨吞,爐身之上蕩起層層寶光,如焰火之形,此消彼涌,翻滾不絕?;廾魍幽恐猩涑鰞傻谰?,往爐上一望,叫道:“原來用得這道法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