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陽劍尊 第151節
凌沖眼光毒辣,又有太乙符陣在手,頃刻之間算出其根底,元神默運,自九天之上采了一縷太冥真水下來。這太冥真水位列三十六路天罡之氣第八,乃是十分難得之物,更是修煉水行道法修士的心頭好。就這一縷真氣,抵得上呂博百日苦功,就算他蹈于九天之上,還未必能采集的到。 凌沖也不著急,任由呂博修煉,過了一個時辰,呂博吐出一口濁氣,周身太冥真水之氣透過xue竅滲入體內,他只煉化了一半,其余留待日后再練。呂博也非是傻子,凌沖又送太冥真氣,言辭又復謙卑,擺明了不欲將飛劍賒他,更不會引他拜入太玄劍派,縱使得了些好處,也不過是打發叫花子而已,想起滿門血仇,驀地悲從中來,居然就抽泣起來。 呂博之事可憐,但比他更可憐的所在多有,太玄劍派也非是善堂,縱使有心相幫,也要講前因后果,何況太乙符陣推算來看,呂博身后猶有一股勢力虎視眈眈,非是血仇報仇那么簡單,因此暫時袖手旁觀,靜等其變。凌沖嘆了口氣,轉身便走。 周遭散修見凌沖如此不近人情,喝罵的有之,打抱不平者有之,凌沖皆充耳不聞,徑自回至靜室之中。呂博哭了幾聲,面上通紅,也不知是羞臊還是對太玄劍鋪怒極,深深望了一眼清元道人幾個,轉身離去。 清元道人一聲長嘆,回至劍鋪,只覺胸中一團抑郁之氣涌動不散。還清嘆道:“師叔祖太過鐵面無私,那飛劍賒他又能如何?”狄澤瞧了他一眼,冷笑走開。 沙通雙手抱臂,冷笑道:“賒他?那飛劍質地精良,就算金丹修士得了也要愛不釋手、珍逾性命,你賒了給他,被人搶去怎么辦?再者那呂博持劍去報仇,將仇人殺了,再引出背后的高手,劍是從太玄派借來,焉知別人不會遷怒于太玄派,你的郭祖師倒是不怕,仇敵若是專殺你這種初出茅廬的小輩,不出幾年,太玄劍派的年輕弟子死絕,根也就斷了。再者,你師叔祖心軟些,真將他收歸門下,那小子資質不成,修煉不到境界,定會三番五次攛掇凌沖出手助他報仇,凌沖收了徒弟,不好意思不管,一來二去,殺來殺去,哪有時間自己靜修?鬧不好自家的小命兒也搭了進去,到頭來空自嗟嘆,又有屁用?” 還清萬沒想到其中竟還有如此多的曲折,一時張大了口,合不攏來,半晌才道:“前輩方才所言,不過是自家的臆測之辭。依我看呂博雖然失之柔弱,卻非引火上身之人,就算拜入凌師叔祖門下,也不會禍及師門罷?”沙通冷笑道:“我是臆測之辭,你又何嘗不是?呂博這等人物,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加之急于報仇,自家修為不夠,極易受人蠱惑,一個不好還易墮入魔道。你不知你家凌師叔祖有個死對頭喚作蕭厲的,便是一般的出身經歷,如今已是星宿魔宗入室弟子了!” 還清嘴唇囁嚅幾下,終究說不出甚么,失魂落魄一般慢慢走開。沙通行若無事,依舊蹲在門口曬太陽,周圍散修知道這矮小老頭出手毒辣,又是元嬰真君的修為,不敢招惹,遠遠避了開去。沙通耳邊傳來凌沖之聲:“沙兄倒是好手段,借呂博之事,幾句話引動還清的心魔,若能安然渡過此劫,金丹有望。若是渡不過……” 沙通嘴唇一動,回道:“若是渡不過也沒甚么,大不了一輩子停滯在煉罡之上,又不會少塊rou!修道之輩,逆天而行,還清與他師傅一般,是個軟心腸,卻不如他師傅走遍萬里山河,心頭自有慈悲之意,能放能收。那小子缺少一份深沉之意,遲遲不能突破境界。我也是吃人嘴短,順手為之,看他自家機緣了!” 還清亦是煉罡境界,生性質樸,暗合道家清虛無為之旨,一身真氣甚是渾厚,但也因性子軟糯,遲遲不能淬煉道心。道心之物,惟精惟危,最是玄妙不可捉摸,每個人境遇不同,淬煉道心之法萬別。凌沖當年是郭純陽指點,從張守正學儒家心法,善養浩然之氣充塞四方,以家國天下之法接濟道心,而后由儒轉道,如此這般還不算圓滿,還差最后一步,還有最后一樁因果未結。 清元道人淬煉道心則是行遍天下山川大澤,效仿佛門苦行之法,采周天靈草,化入丹爐,烹煉金丹,以外丹賦形內丹,行萬里路觀民間疾苦,雖是道徒,胸中自有一股慈悲之意,外丹既成,內丹自然瓜熟蒂落。 還清宅心仁厚,不識人心險惡,沙通才借呂博之事點醒他,此刻還清道心混亂,正是心魔發端之時,若能自悟明澈,則金丹必成。反之若是過不去這個坎,只能停滯不前,終身做個煉罡的小高手。這其中生克之妙,兇險之處,凌沖深知,卻不阻止,正如沙通所言,此是還清的道緣,外人插手不得,一切自求多福而已。 呂博賒劍、拜師,皆被凌沖回絕,雖得了一縷太冥真氣之助,功力更上層樓,心頭卻高興不起來,失魂落魄走在坊市之間,腦中一幕一幕皆是家人慘死之狀,心頭天人交戰:“我若不能為家人報仇,枉為人子!那凌沖不肯借劍,大不了我今夜去偷,就算被他捉住,瞧在我報仇心切的份上,必不會難為于我。說不定還會再贈我一樁機緣,若是他將我嚴懲一頓也是更好,正可用此苦rou計,投奔少陽劍派!聽說少陽劍派與太玄派不對付,幾乎要在明面上火并,我去投靠,只說受了凌沖欺侮,少陽派必肯收留!” 他非是蠢笨之人,相反心思靈動,靈光電閃之間想出這一石二鳥的妙計,自覺柳暗花明,又復高興起來,急匆匆而去,準備今夜去太玄劍鋪盜取飛劍。卻渾然未覺腦后不知何時有一縷幽光跟隨,一撲鉆入其后腦不見。 坊市千里之外東南海面之上,一尊三頭四臂,各持法器的猙獰法相,高有三丈,正自凝立海面之上。這尊魔相通體漆黑,表面不時有無數面孔浮現,掙扎欲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俱是痛苦不堪,慘哼號泣不已。 此魔相正是噬魂道大行神君法相所化,當年太玄重光,群魔來襲。大行神君興沖沖跑去打秋風,滿擬與薛蟒、血幽子等輩聯手,萬無一失,誰知郭純陽算無遺策,先是百煉道人強行沖破純陽,又有惟庸老道祭煉誅魔寶鏡出山,最后郭純陽以庚金神劍為助,發揮出純陽級數的戰力,外有普渡神僧來援,一重重謀算打得眾魔頭摸不著頭腦,血幽子失手被擒,至今下落不明,薛蟒損失了一尊修為最高的旱魃化身,倉皇而逃。他自家亦如喪家之犬,惶惶然逃命,沉寂這般時候,才敢再次露頭。 魔相身后又有一人畏首畏尾,遍體烏云裹身,有萬千惡鬼呼號,正是大幽神君,師兄弟兩個結伴來此,似是等候何人。靈江之中太清別府出世,大幽神君與趕來的隨天道人大打出手,以至兩敗俱傷,其后又有奪魂道人與木清風隔空一記交手,此是太玄重光一役以來,玄魔兩道老祖第二次全力出手,天下震動。 大幽神君受傷極重,在噬魂道總壇將養經年,才算痊愈,受了師兄大行神君之命,隨其出山,來至東海,不知有何差遣,心頭嘀咕。木清風嫡子死于噬魂道之手,兩家乃是世仇,噬魂道弟子等閑不敢在東?;斡?,遇上神木島傳人便是不死不休,若是要事,大行神君也不會甘冒奇險,尤其離坊市如此之近。 過不多時,一道粉紅遁光飛來,鼻中問道一股醉人花香,沁人心脾,大幽神君哼了一聲,這等惑人心神的法門再也熟悉不過,正是天欲教的路子。果然一聲嬌笑之后,紅云一收,現出一位妖艷女子,居然是佘玉華,她不在靖王軍中,卻趕來此處與噬魂道兩大魔頭會合。 佘玉華盈盈一禮,嬌笑道:“晚輩拜見兩位神君!”大行魔相默然不語,大幽神君登時抖了起來,冷冷喝道:“在我等面前,莫要賣弄你的天欲神通,起來說話!”噬魂道法門奪人心魄,天生克制天欲教神通,天欲教弟子在噬魂道修士面前,憑空便矮了一頭。 佘玉華面色不變,笑道:“勞動兩位神君玉趾,玉華實不敢當,但此事是教祖吩咐下來,不可怠慢,請兩位神君鼎力相助?!贝笥纳窬欢亲雍?,只聽大行神君緩緩道:“此事可曾查探明白,那水仙遺府開啟的秘法,果然藏在鮫人一族寶藏之中?”他一開口,就似千百人齊聲唱和,亂人心魄,縱然非是有心,但法相境界法力無意間發散開來,仍令佘玉華胸口作嘔,難受之極。 她強忍不適,說道:“此事確鑿無疑。當初教祖臨時起意,收了鮫人公主鮫嬌為徒,傳授上乘媚術,指望其禍亂大明內宮,助靖王起事。誰知鮫嬌無用之極,被人擊殺于京師之外,連星宿魔宗曹靖也來不及搭救。彼時鮫嬌曾上報教祖,東海三太子將其父鮫興擄走,逼問鮫人一族世傳寶藏的下落,教祖一來練法甚急,無暇分心,二來打草驚蛇,輕易招惹東海龍宮,便將此事壓下?!?/br> “等鮫嬌一死,教祖無意中想起此事,運神推算,才知此事牽連甚深。正邪兩道搜尋千年的水仙遺府的線索,居然就藏在鮫人寶藏之中。鮫嬌甚是狡詐,她早知此事,卻隱匿不報,想以此為籌碼,要挾教祖,人算不天算,到底敗露。教祖不惜耗費千年功力,推算來龍去脈,得知鮫興未死,被關押在三太子敖意手中一艘怪魚金船之上,寧死不肯吐露秘密。敖意動了毒心,近日要以搜魂之法,迫其開口,在此之前,請二位神君出手將其救出,以噬魂道的手段,自能從其口中撬出寶藏的所在,那時教祖也會親自出山,與貴派奪魂老祖一同攻打水仙遺府,奪取其中至寶?!?/br> 大幽神君對甚么上古水仙全然不知,不敢開口多問,只能默然不語。大行神君冷笑道:“天欲教主打得好主意,我師兄弟出力救出那鮫興,拷問出寶藏所在,你們天欲教來撿便宜?倒是好算盤!你們天欲教這幾年流年不利,先是精心培養的鮫嬌被殺,連雪娘子也一并沒了腦袋,之后又是兩位元嬰護法自不量力,跑去楞伽寺叫囂,被普渡禿驢廢了神通,而你本該輔佐靖王,攪亂世間,如今鎩羽而歸,連個毛也沒撈到,如此還想讓本門為你等前驅么!” 佘玉華目中怒色一閃而逝,勉強笑道:“大行神君言之差矣,本門雖連受挫折,但根基仍在,教祖身邊四位夫人,個個功參造化,小女子不過打個前站,如今寶璣娘娘已入坊市,等兩位神君前去會合?!?/br> 大幽神君渾身一震,驚道:“寶璣那、寶璣夫人竟然出山了么!”佘玉華瞧他一眼,微笑道:“自是如此,教祖有命,為顯本門誠意,由寶璣娘娘出手劫奪鮫興,兩位神君只管施法迷亂其神魂,套出寶藏便可!” 第684章 六七一 怪蟲來襲 提起寶璣夫人,實是一代妖姬。其是天欲教主四位侍妾之一,風sao入骨,傳聞之中面首無數。天欲教倡行陰陽采戰之術,最是放蕩多yin,寶璣夫人一面侍奉天欲教主,一面養了無數入幕之賓,對此天欲教主不以為忤,反而大肆鼓勵,也算一樁奇事。 寶璣入道極早,傳聞已然度過幾次天劫,法力遠在大行、大幽二人之上,噬魂道法門雖然天生克制天欲教神通,但世間之事每每物極必反,倘若天欲教之人的道行法力遠在噬魂道弟子之上,那么噬魂道的家伙遇上天欲教之輩,就是給人送菜了 大行是法相境界,大幽更是不堪,僅是元嬰真君,二人加在一起,也絕非寶璣夫人的對手,寶璣夫人的天欲媚術早已修煉到不必借用rou身rou欲,一個眼神之間,銷魂蕩魄之間已將精氣采補了去。就算大行兩個修煉噬魂劫法,靈rou分離,rou身毀去也無所謂,在寶璣夫人面前,依舊逃不脫被采補成人干的下場。天欲教這是實在無有能壓得住場面的人物,天欲教主才會將寶璣夫人派遣出來。 大行神君緩緩道:“寶璣夫人已經潛入坊市之中了么?果然不愧是脫劫級數的宗師人物?!睎|海坊市由神木島管轄,對噬魂道等魔教大派向來嚴防死守,唯恐有jian細混了進去,畢竟坊市中價值連城之物甚多,被魔教之人鬧了起來,便是損失慘重之局。 神木島視坊市為禁臠,為保周全,特意從先天乙木靈根上截下一段木枝,移植在坊市島嶼上,有先天乙木精氣垂落,與龜甲上龍宮煉制的禁制相合,但有魔教中人潛入,所修玄陰之氣便會露出破綻,自有正道高手群起而攻之。寶璣夫人能瞞過先天乙木分枝的探查,要么是自家修為當真出神入化,要么是身懷異寶,不畏探查。 佘玉華對大行神君師兄弟畏如蛇蝎,天欲教弟子若是落在噬魂道手中,失身事小,往往落得一個生不如死的下場,前車之鑒太多,她只負責傳話,越早離開越好,強顏歡笑道:“娘娘神通廣大,自有手段避過先天乙木靈根的探查,娘娘吩咐請二位前往坊市與她會合,若是二位無有手段瞞過島上禁制,那么……”微含冷笑,顯然是存了考校之意。 大行神君冷笑道:“不必了,我等自有妙計,咦?”忽然咦了一聲,面有喜色。佘玉華立刻問道:“神君可是有甚么喜事?”大行神君魔相化身又恢復到漠然之色,淡淡道:“沒甚么。你先去回稟寶璣娘娘,就說我師兄弟稍后便到?!?/br> 方才他感到一絲噬魂魔念終于與一個少年元神相合,潛伏其中,此是十分重要的一記后手,因此欣喜溢于言表,險些露了馬腳。坊市中雖有乙木精氣垂落,監察魔道氣象,終歸無法事無巨細,大行神君事先以魔念潛伏于一人之身,并無發作,潛藏下來,果然騙過乙木精氣篩查,方才趁著那人元神有一絲松動,猛然發作,將其生死攥于掌中,有了這張底牌,坊市之行成功的把握大增。 佘玉華巴不得離這兩人遠些,輕輕一個萬福,轉身便走,場面話也懶得說了。大幽神君在雪娘子面前蠻橫無匹,在這位師兄面前卻乖巧如同雞崽,連大氣也不敢喘。噬魂劫法沾染的生靈越多,修為越高,反過來對道行底下的同門克制之力也越強,大行神君只比大幽高出一個境界,卻能輕易將他捏圓捏扁。 大行神君等佘玉華走遠,冷冷說道:“寶璣那娘們沒安好心,我等去坊市等若送死,就在坊市之外徘徊,等那娘們得手再說!”大幽神君不敢多言,乖乖跟著師兄御風而去。 太玄劍鋪之中,凌沖打發了呂博,忽然心弦一動,嘆息一聲,卻是發覺呂博不知被誰下了噬魂魔念,如今與其元神合一,再也分拆不開,淪為魔道玩物。他也是陰神親身修煉噬魂劫法,對這害人的法門知之甚深,才能有所察覺,換做其他人絕不會有絲毫懷疑。換言之暗中出手之人,必是噬魂道頂尖的高手。 耳中忽然又嗡嗡之聲響過,雖然十分細微,卻瞞不過凌沖的耳目,他面色一變,五金飛劍瞬間飛出,化為一道劍輪,劍光輪動之間,發出三丈多長的劍芒,轟的一聲,后院一座小小靜室被劍光摧毀,磚瓦不存! 凌沖身劍合一,劍芒抖動之間,在身周狠狠犁了一下,波波波幾聲細響,數十只蟲豸的尸身落在地上,被劍光一斬兩段。這些蟲豸有嬰兒拳頭大小,口器鋒銳,十分猙獰,一望便知十分難纏。 嗡嗡之聲大作,一大群飛蟲震動翅膀,鋪天蓋地而來,在半空中形成一片濃厚云彩,俱是方才被殺的品種,這些蟲子身形大小不一,有的大如拳頭,有的大如人頭,顯然個頭越大修為越高,也越兇橫。 劍鋪里正有十幾個散修圍著伏斗定星盤猛瞧亂看,恨不得將此寶看在眼睛里帶走,先有幾只蟲子飛進來,也無人留意,但隨即大把蟲豸搶入劍鋪,逢人便咬,一經中人,死死不退,狠狠一撕就能撕下一大塊血rou。 眾散修慘叫連連,有人放出劍光或是法寶抵御,但那些怪蟲覷準了空子便鉆入,著實難擋難防。清元道人顧不得其他,張口吐出一道火光,火光中又有一柄飛劍,火氣綿延,將自家護住,接著劍光一轉,又將還清與狄澤兩個護住。 還清被沙通幾句話打擊了道心,這幾日還在神神叨叨,嘴里不知念叨甚么,被一只怪蟲咬住,也只皺了一下眉頭。清元道人知道還清正在拷問自家道心,不克分神,分出一縷真火輕輕一燎,那只怪蟲吱得一聲慘叫,被燒成了灰燼。 霎時之間太玄劍鋪中就被怪蟲填滿,除了先前幾個見機的快,先逃了出去,余下十幾個散修防備不及,逐漸被怪蟲淹沒,到最后連慘叫也發不出來,成了一堆枯骨。 那些怪蟲吞噬了散修的血rou,兇性大發,就要向外闖去,再到島上禍害他人,但似乎有一重瞧不見的禁制布滿四周,令那些怪蟲十分忌憚,又轉向劍鋪之內沖來。清元道人奮起余力,護住了自家三人,至于沙通與凌沖兩個,原也不必他管。 第685章 六七二 金丹蠱蟲 清元道人修煉火系道法,最是克制蟲豸之類,一把真火燒去,就是一堆灰燼,到后來怪蟲群都不大敢圍在其周邊。沙通最是愜意,他的本體是龍鯨,本就食量巨大,在海中現了本體,往往不拘大小好賴,一口吞下萬頃海水,在體內循環一遍,將水氣排出,余下的生鮮活物便做了口中之食,這些怪蟲看似猙獰可怖,還不過給他塞牙縫,一口就能吞吃干凈,總算他不敢暴露身份,也懶得吃這些小蟲子,只將玄鯨天音的神通遍布周身,一經有蟲子靠近,便給生生震死,方圓一丈之地已成死域,蟲尸堆積成山,倒比清元道人更加兇殘。 凌沖一躍而出,踏入劍鋪之中,見了此景,松了口氣,只要沙通與清元無礙,余下散修死活與他何干?只是這些蟲群來的蹊蹺,先盡數殺了,再尋幕后之人。五金飛劍到他手中,今日才是首次接仗,洞虛真界自然生出最合此景的殺法,他將五金飛劍一振,劍鳴錚錚,卻是以道家大洞真音之法,催動儒家五字真言,分為:仁義禮信智! 儒家真言一出,浩然正氣四溢,百魔辟易,萬邪不侵,真音所過之處,身前三尺之內的蟲豸盡數爆成了一團團血rou,死的痛快無比。凌沖長劍再振,分別往上下四方連連發出劍波,劍鋪內只似下了一場豪雨,蟲尸散落如雨,七道劍波發出,劍鋪中為之一清,蟲尸堆積之下,將人腳踝都沒了進去。 來襲的怪蟲總有數百萬只,結成了陣勢,暗中出手之人想要速戰速決,一口氣將劍鋪之人屠殺干凈,再去從容撿走伏斗定星盤,當凌沖破室而出時,那人還好整以暇的發聲道:“甚么太玄劍派,不過是一群小孩子家家,你們若是識相,趕緊將伏斗定星盤交出,免去大爺親自動……”一個手字還未發出,凌沖幾劍揮灑,一氣殺了百萬蟲豸,拄劍而立,恰好往聲音發出之處望來。 那人嚇了一跳,東海坊市歷來的規矩,絕不許人在島上動手,更不可無故劫奪他人財貨。但凌沖落了岳白石面子,岳白石負氣而走,傳出消息,太玄劍鋪出售伏斗定星盤坊市,但有人前去劫奪,坊市一概不管。那人聽了傳言,興沖沖的跑來,想要喝一口頭湯,誰知一腳踢正了鐵板。 那人是苗疆五蠱神君的弟子,五蠱神君以養蠱之術成道,修成一只蠱王神,再將自家元神附于其上,以此成就玄陰。其在苗疆之地稱王作祖,聚嘯徒眾,過的十分逍遙。此人為人亦正亦邪,行事但憑好惡,不以善惡為事。因他是苗人出身,門下也只收苗人,傳授養蠱之術,門下不免良莠不齊,五蠱神君又最是護短,以至門下弟子驕縱蠻橫,當年靈江金船出世,便有弟子前去爭奪,被葉向天手起劍落宰了。 五蠱神君弟子修煉蠱術,最終成就玄陰元神,但修煉之途與魔教不同,走的是身外化身之法,因此坊市乙木精氣不以為意,放了其進來。那人叫做央波,年紀輕輕修成金丹,是五蠱神君最為寵愛的弟子,特意賜下一只蠱王。央波將蠱王煉化,自覺法力大進,才游歷中原膏腴之地,一路上仗著蠱術高超,巧取橫奪,也沒少害人。聽到伏斗定星盤的消息,心癢難耐,就想將此寶據為己有。 凌沖殺上了癮,劍心勃發之下,根本不假思索,五金飛劍化為一道五彩流光,用上了劍氣雷音的無上劍術,直撲央波身處之地!央波立身于隔著太玄劍鋪三條大街之外的一座小小客棧之內,島上亦有客棧,供來往修士歇息。只是客棧不收金銀,只收符錢,且各種享受受用皆是人間所無,央波出身苗疆,最恨別人罵他是蠻夷野人,出門帶了許多符錢,特意來坊市裝一把闊綽,包下了最大最闊的一間上房,此時正盤膝而坐,懷抱一只碩大紅漆葫蘆,正念念有詞,那葫蘆高有三尺,葫蘆口中骨朵朵冒出黑氣,黑氣之中又有無數怪蟲浮現,振翅磨牙,一出黑氣便往劍鋪飛去。 五色劍光夾雜雷音,一瞬即至,坊市中多年不曾有私械爭斗,因此客棧里頭并無甚么大修士鎮守,被劍光輕易突入,恍如一道天雷,一劍正正轟入房中! 央波寒毛皆豎,大叫一聲:“不好!”顧不得紅漆葫蘆,一翻身從窗口跳了出去。劍氣轟鳴,劍光連閃,一座小小上房被轟的粉碎,但兩旁的屋舍卻安然無恙,顯示出凌沖cao控劍氣之精微入妙。 客棧中亦有符文禁制,但在凌厲劍氣面前根本毫無用處,抵擋片刻也不能。屋舍坍塌之間,數位修士罵罵咧咧從另幾間屋里跑了出來,塵土遮面,只能瞧見一個苗人漢子灰頭土臉的立在半空,正在急急做法,從廢墟中召喚了一只大紅葫蘆出來。 央波長這么大小,從未吃過這么大虧,氣得臉色發紫,忽然目光一凝,只見一人自空中從容而來,掌中托著一柄五色飛劍,瞧向自己的眼神中平平淡淡,就是這平淡眼神卻令他心頭一寒。 來人正是凌沖,見了偷襲的正主,微微一笑,說道:“你就是方才放蟲子之人了?正好殺你立威,免得其他家伙再來聒噪?!毖氩ㄐ念^大駭,根本顧不得多說,一聲尖叫,反手一把狠狠將大紅葫蘆拍得粉碎,登時有無窮黑云騰起,卻是他拼著毀去一件養蠱的上佳法器,一氣放出多年辛苦祭煉的怪蟲! 大紅葫蘆內中自成天地,有數十丈方圓,是五蠱神君賜給他養蠱的妙器,平時珍逾性命,今日感受到凌沖必殺之意,唯有毀去這件寶器,才有一線生機。無窮蟲云飛起,央波口中發出尖嘯之聲,指揮蟲豸往凌沖撲去,還嫌不夠,再反手狠狠一錘自家丹田,張口吐出一只拳頭大小的蠱王! 那蠱王通體赤紅,遍體生毛,長著三張面孔,八條粗腿,口器中滿是利齒,根根如劍。迎風一晃,化為三丈大小,此是苗疆的一樣異種,被五蠱神君精心培育了出來,長成之后就有金丹級數的戰力,此蟲培育不易,五蠱神君也舍不得分給門人,還是央波最討他歡心,才勉強賜了一只給他。 第686章 六七三 誅殺母蟲! 這只母蟲氣血充盈,rou身強橫,所含法力也已到了金丹境界,但天生元神弱小,被央波以五蠱神君秘傳法門,將自身元神注入其中,鳩占鵲巢,運用無數苦功,將此蟲祭煉的能大能小,平時潛藏入丹田中,以自身血氣精氣溫養。此又是五蠱神君法門的獨到之處,將蠱蟲當作另一副軀殼祭煉,等到法力貫通,更方便元神奪舍。因此五蠱神君一系的修士對于蠱蟲的掌控更為得心應手,借用蠱蟲天生強橫的身軀,謀奪更高的道果也算水到渠成。 這只母蟲一出,兇煞之氣橫壓當場,小小客棧中本來還有幾個散修自恃神通不凡,站在一旁瞧熱鬧,被母蟲三張面孔六只眼睛冷冷掃過,如冰水淋身,激靈靈打個冷戰,二話不說轉身便走,說甚么也不敢瞧熱鬧了。 母蟲三丈面孔皆是人形,倒與央波的面相有七八分相似,母蟲破體而出,央波本尊的rou身反而干癟了下去,生似渾身血氣都用來供養母蟲,本尊反倒不重要了。 母蟲口中利牙尖刺碰撞,如刀劍交錯,瘆人的很,三只口器齊齊發聲:“本來我只想搶了那件伏斗定星盤便走,誰知你不知好歹,今日惹了我的兇性,不管你是太玄劍派的狗屁弟子,都要……”死字還未出口,凌沖冷冷道:“聒噪!”已是搶先出手! 伸手一點,一道劍光迸發如水,五色彩氣飄灑,施展出劍氣雷音的絕世劍術,央波話沒說完,已挨了重重一擊,龐大身軀生生被劈的倒退數十丈,連續撞塌了數間客房,掀起無數塵土。 央波大怒,他以元神入住母蟲,一副蟲軀堅不可摧,連自家都不知是如何被劈的如此狼狽,八條粗腿一撐,剛要站起,凌沖五指如抹琴弦,輕攏復挑之間,劍訣變化連連,又有三道劍光錯身飛起,瞬目之間接連劈中了碩大蟲軀! 劍氣雷音要求劍修真氣渾厚之極,能夠催動劍氣抵御大氣阻擋,撕裂大氣,世人只知太玄劍氣以鋒銳輕靈著稱,并不以渾厚悠長見長,但洞虛劍訣卻反其道而行之,洞虛真界一成,自可容納無邊劍氣真氣,尤其凌沖煉化了一枚虛空種子在其中,更是廣闊無有限制,只恨自家修聚真氣太慢,可不愁無有地方容納這些真氣劍氣。 有這等渾厚底子支撐,凌沖能一口氣連放數十道劍氣雷音的劍法,只是對付一個小小金丹還是靠外物修成的家伙,未免小題大做,還要將真正的“大菜”留給星宿魔宗的一干“老相好”們。 央波被接二連三的劍氣打蒙了,凌沖將劍修劍氣橫跨千里,摘取人頭,一沾即離,隨即遠飏的手段發揮到了極致,配上劍氣雷音的絕世劍術,正好將央波克制的死死的。母蟲身軀狼犺,運轉不易,正是最好不過的活靶子,被劍氣劈的不知南北,尤其凌沖劍術之精,已到了隨心而發、無有不中的境界,劍氣劈斬的角度刁鉆到了極點,只往母蟲一顆小腦袋上招呼。 起初央波還舉起八條粗腿護住頭顱,但被劍氣狂風暴雨般一頓狠削,本來最是堅硬的腿甲竟被硬生生劈裂,露出細嫩的皮rou,接著劍氣總能無孔不入,就在小腦袋上戳戳刺刺,不多時母蟲偌大身軀已是遍體鱗傷。 總算央波神智還有幾分清明,將母蟲身軀縮了一縮,變成丈許方圓,八條粗腿更是揮舞的風雨不透,果然稍有好轉,劍氣紛落如雨,劈在身上的要少一些。母蟲口中發出一聲尖嘯,先前放出的百萬只蠱蟲得了命令,排列陣勢,演化為一只漆黑大手,橫空抓來! 此是五蠱神君一脈秘傳的煉蠱之法,能以蠱蟲演化無窮陣勢,法寶、拳印皆能信手拈來,央波被凌沖層出不窮的劍氣殺寒了膽,不敢奢求蠱蟲黑手能一把將之捏死,只求拖延凌沖片刻,他便有手段扳回劣勢。 凌沖此來打的就是立威的主意,速戰速決,這些蠱蟲他要殺盡也要費一番周折,毫不猶豫喝了一聲:“晦明!”晦明童子在他身后顯化,小臉上滿是抑制不住的興奮之色,小手一揮,一道巨大符印憑空生成,卻是太清門最為尋常的一張真陽引火符,此符乃是太清弟子入門必修的一道符箓,只有幾條符線,一道符眼,頃刻之間便可書就,尋常到不能再尋常。但在晦明童子手中使來,卻有無窮妙用。 凌沖只覺洞虛真界中一股太清玄始之氣被晦明童子汲取,數量相當于一道劍氣雷音所含真氣,之前晦明童子極少出手,也就極少借用他的法力,今日一看,要cao控晦明本體陰陽生死晦明符所需真氣以洞虛真界的蘊藏倒也足夠敷用,只是不知對上岳白石那等法相境界的宗師如何。 真陽引火符一成,由虛轉實,絲絲火光飛騰,化為無數火線。無數蠱蟲只知聽命行事,一只大手狠命往凌沖立身處抓來,根本不知回避,被晦明童子使了個袖里乾坤的功夫,引火符狠狠一兜,將百萬蠱蟲一網成擒,真陽之氣爆發,引動符文禁制,化為竄天大火,只用了數息功夫,百萬蠱蟲盡數化為灰燼,余煙裊裊,成了一大堆灰塵黃土。 百萬蠱蟲是央波畢生心血,一旦毀去,何止重傷吐血?母蟲大叫一聲,如杜鵑泣血,說不出的哀憤怨毒。凌沖的劍氣無孔不入,趁他傷神傷情之時,一縷灰蒙蒙的劍氣陡然轉細,化為劍絲,在母蟲小腦袋上輕輕一繞,一顆拳頭大小的蟲首沖天飛起。卻是一劍之間將母蟲斬殺! 母蟲既死,央波的元神無可依憑,就見一顆桃核大小的血色丹丸從母蟲體內竄了出來,還想往央波rou身中附去。修士練成金丹,元神與金丹相容相抱,雖有神異,一旦rou身死去,還是難免成為孤魂野鬼的下場,除非有大法力之輩為其尋覓另一具rou身,或是干脆送其元神入輪回。央波只是附身的蠱蟲被殺,自家rou身無礙,只要元神回歸,不過是元氣大傷,波及不到性命。 第687章 六七四 還清機緣 沙通省親 靖王封地允州距離京師天京城有數萬里之遙,雖屬內陸,但博有大湖,水利豐沛,歷來便是魚米之鄉,十分富庶。尤其允州距離北方諸蠻國也不算遠,歷史上幾乎每隔幾十年,便有蠻兵南下,搶掠燒殺,允州之民奮起反擊,間或取得大勝,甚至還有蠻兵生生逼退擊潰的例子。因此允州之人多習拳腳棍棒,民風強悍。 靖王舉兵造反,雖然圍困京師不成,灰頭土臉回來,但將惠帝氣死,靖王再無顧忌,等到太子下詔即位,靖王在左懷仁等一干“文臣大將”數次“上表”乞請之下,“勉強”同意在允州登基稱帝,年號新紀,與太子分庭抗禮。 靖王登基之后,大興土木,將先前所居王府推倒重建,要建出一座極盡奢華的皇宮出來。整日躲在后宮與一干嬪妃胡天胡地的鬼混,懶理政事,還是左懷仁上書,力主出兵南下,兵伐金陵,只有奪取金陵,才能占據龍氣龍脈,真正與太子劃江而治,分疆裂土。靖王深以為然,便命左懷仁為征南大元帥,領兵百萬,向金陵進發。 如今看來,靖王起事倒屬星宿魔宗最是起勁,曹靖、蕭厲乃至計都星君這些日子皆在允州,甚至連日月五行輪也未回去總壇,其是法寶級數,誰也掌控不住,也不知在何處游蕩。 曹靖幾人各懷鬼胎,蕭厲得了日月五行輪提點,整日心思就是打殺曹靖,煉化其功力,看向曹靖的眼神越加兇狠。計都星君神龍見首不見尾,蹤跡全無,不知躲在何處修煉。天下大亂,正是計都、羅喉兇星星君大展宏圖之時,戰亂越廣,兇星星君法力越大。 幾人之中,曹靖做了二十幾年大明國師,深通政事之理,被逐出京城之后,索性全力輔佐靖王,靖王也知自家唯有依靠魔道修士,才能坐穩江山,投桃報李之下,冊封曹靖為新的文淵閣大學士,總理陰陽。蕭厲整日閉門不出,苦苦修煉,這一日忽然出府,徑自來尋曹靖,張口便道:“太玄劍派凌沖得手本門一件伏斗定星盤,我師傳下諭令,命你我前去東海坊市,將其打殺,取了定星盤回來。要世人知曉,縱使星帝不出,星宿魔宗亦不可輕侮!” 曹靖一身官府,得靖王王朝氣運垂青,身披紫氣,望去倒比一般得道之士還要仙風道骨,聞言笑道:“正好我靜極思動,就去坊市走一遭?!毙表谎?,又道:“蕭師弟這些時日功力進步良多,倒是可喜可賀??!” 蕭厲心頭一突,他得了日月五行輪傳授,每日苦修,靜待良機,此事萬萬不能讓曹靖知道,不然偷雞不成,還要賠上自家的小命,勉強笑道:“我這點微末修為豈能入國師法眼?” 曹靖似笑非笑,不再追問,肩頭一晃,又有一個曹靖自身后走出,面目一般無二,說道:“我留化身在此,真身與你前去便了。喬星主可曾吩咐計都那廝?” 計都星君獨來獨往,從不以真面目示人,曹靖與他不甚對付。蕭厲搖頭:“家師并未吩咐計都星君?!辈芫负吡艘宦?,說道:“走罷!”真身與蕭厲悄然出了允州,直撲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