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陽劍尊 第142節
這道神雷粗如水桶,有十丈長短,由精純到了極致的戊土真氣凝聚。五行之中土克水,修煉黃泉之水,最懼先天土行之力,因此創設黃泉圣法時,講求水土兼修,演化黃泉。但黃泉圣法依舊懼怕先天土行之力,此是造化欽定,改無可改。 赫連無敵謀劃此事多年,暗中采集煉化先天戊土之氣,煉成一道戊土神雷。此氣等若是他自家法寶分身,誰也奪不走,專用以降伏九幽祖師的黃泉法相。先天相克之下,果然一舉奏功,黃泉大河中傳來一聲咆哮,被戊土神雷硬生生攔腰擊斷,九幽祖師再也維持不住黃泉大河的法相,勉強化為人形,兩截殘軀靠攏之下,又自合一。 他深深望了赫連無敵一眼,目光冰寒,轉身便走。赫連無敵呵呵一笑,掌中把玩著一團土黃精氣,正是戊土神雷之本體,方才那一擊,竟又從九幽祖師處生生扯下兩成本源真氣。土黃氣流之中,隱約夾雜著條條極細的水流,被赫連無敵撮口一吸,盡數落入腹中。 煉化了這些精氣,赫連無敵氣勢高漲了三分,隨后又歸于平淡,喬依依緩步自他身側走過,瞥了他一眼,心下暗凜:“此人算計精妙,滴水不漏,一身功力更是深不可測。我現下還能壓服,若被他當真煉化了九幽祖師,怕是力有不逮?!逼鹆思蓱勚?。 赫連無敵毫不在意,就似未見喬依依的目光,既已出手,就該來個絕戶,免得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他始終不曾動手,一旦破戒,竟是充當了急先鋒,一步踏出,足下水光閃動,卻是黃泉圣法中一門遁術,其速之快遠在其他魔道遁法之上,不亞于星宿魔宗中一門星光遁法。 赫連無敵足下挪移虛空,三步之后,已趕超血神道人等輩,反離九幽祖師最近。手中先天戊土神雷連發,能克制九幽祖師黃泉真氣運轉,又能強行撕掠其真氣下來。 戊土神雷每一擊,都瞄向九幽祖師神通破綻之處,黃泉圣法在九幽祖師手中氣象萬千,但他卻忘了,歷經九幽門歷代祖師推演,黃泉圣法中的破綻與薄弱之處早已被改進的七七八八。在赫連無敵眼中,九幽祖師的神通運轉過于粗糙,又是強弩之末,批亢搗虛自然不難。 九幽祖師瞬息之間已明晰此理,拼著本源受損,死命往陰山而去。有赫連無敵出手,血神道人等輩樂得跟在后面,不時動手擾襲,到了這步田地,九幽祖師隕落已成定局,但其畢竟是魔道宗祖,后手無窮,鐵了心拼命,總能拉人墊背,誰也不肯行那最后一擊,免其臨死反撲,得不償失。 第642章 六二九 一觸即發 九幽祖師自前世身死,神魂墮入地府,受封為判官,主掌生靈生死之事以來,從未如此狼狽,被人一路銜尾追殺,簡直將他當成了大補的靈丹,誰都要撲上狠咬一口。他在地府中呆了無盡歲月,眼見無數陰魂流轉于六道生死之間,不得脫出,自家一顆道心早已麻木,就算接連被赫連無敵與陰祖暗算,也不能令其無波古井般的道心再起波瀾。 此時他已維持不住黃泉大河法身的消耗,顯出真形,拼著連吃一眾魔頭的神通,被打得身形連慌,狠命往陰山逃去。陰山之地本離十殿閻羅之處不遠,隱伏在一大片陰影之中。 九幽祖師輕車熟路,身形一轉,黃泉遁法發動,不過數息之間已來至陰山腳下。二話不說,抬足便落,進入陰山境內。陰山之地就近來看,不過是一座小小的土丘,山上自有一條小小路徑,直通山頂,只甚是逼仄,只容一人通過。 九幽祖師一路行來,見道旁尚有許多旗幡之類,又有佛門七寶之屬,只是經過無盡時光沖刷,俱都殘破不堪,旗幡破爛,就連號稱不壞的佛門七寶也自光華黯淡,沒了靈氣。九幽祖師卻不敢因是小瞧了這座陰山。當年那位大菩薩駐錫之時,開講佛法,無良佛光遍照三千大千世界,無數鬼神陰魂前來皈依,悉得解脫的宏大場面,當年也不知瞧見了多少回。連十殿閻羅都不愿輕易招惹,甚至十殿閻羅之中就有許多鬼帝本就出身佛門,或是與佛門有千絲萬縷的關系。九幽祖師做鬼判時,也不是未想過皈依佛門,只是佛門之中太過清苦,欲得上乘功果,便須散去好容易得來的一身魔道法力,思量再三,終于還是放棄。但今時不同往日,如今地府之中,怕是唯有佛門能庇護自己,在身死道消之前,其他之事就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九幽祖師毫不遲疑,徑自向上。身后赫連無敵等人卻裹足不前,血神道人追到陰山之下,見不過是一座小小山頭,全無靈機,死氣沉沉,剛要闖入,心頭卻起了絲絲警兆,當即停步,狐疑不定。他為先天血神之身,對這扽道心之上的警兆最為看重,既然有所示警,自然不敢輕舉妄動。 一片黑光漫卷而來,卻是夜乞老祖與鬼鈴、伽薄兩位鬼祖到了。鬼鈴老祖見了這座陰山,鬼臉上當即露出驚悸之色,叫道:“陰山?夜乞道友,此處為上古大菩薩駐錫之地,兇煞無窮,最是克制魔道法力,我等到此萬萬不可再向前了!” 夜乞老祖也有些驚疑不定,連連望向陰山,目中噴出兩道丈許長的黑光,意欲將山中布置看個通透,在他看來這等大菩薩昔日道場,定必禁制森嚴,但出乎意料,一目望去遍山荒涼,陰風習習,一派衰敗景象。明明眼前陰山絕不設防,但他心頭之不安如密云籠蓋,揮之不去。 鬼鈴與伽薄兩個更是不堪,上下牙齒打顫,幾乎就要轉身逃走。鬼神之身對佛門之力更是敏感,這座陰山不大,但得無量佛法浸潤點化,早已通靈,眼下不過是沉睡未醒,根本不曾展露一絲一毫的威能。鬼祖之尊看似極高,對上佛法之力,處處受克,上古之時那位大菩薩可是降伏了不知多少修為境界還在玄陰之上的鬼祖,皈依麾下,如今陰山荒涼,但兩位大鬼祖還是心驚膽顫,拔腳就要逃走。 喬依依與赫連無敵落后一步趕至,見了陰山之貌,雙雙皺眉。赫連無敵深悉地府隱秘,這處陰山之地便是絕不能招惹之地,但九幽祖師逃入其中又不能不追,正自首鼠兩端。 喬依依手托一團四色玄光,冷笑道:“怕甚么!不過是上古菩薩的道場,如今只是一座荒山而已,連十殿閻羅都空無一鬼,何況此地!”當先邁步,一步跨入陰山之地! 赫連無敵猶豫了一分,也自跟在后面。血神道人看了夜乞老祖一眼,笑道:“夜乞道友意下如何?”夜乞老祖面無表情,周身黑光翻涌如潮,數息之后,也自踏上陰山之地。鬼鈴老祖與伽薄老祖兩個對望一眼,咬了咬牙,雙雙騰身而起。只有血神道人冷笑一聲,手撫血靈劍,自語道:“一群自以為是的蠢貨!佛門向來算計深遠,就算這道場棄之不用,也非是你等所能染指。就算九幽祖師那廝再鮮美可口,也要有命受用才是,老祖得了血靈劍,已然值回本錢,還是不和你們玩那刀口舔血的把戲了!”剛要抽身返回,耳邊喬依依的聲音冷冷傳來:“擒獲了九幽祖師,血靈劍才算是你之物,若是你半途而返,莫怪本座不客氣!” 血神道人縮了縮脖子,面上露出兇狠之色,又瞧瞧手中血靈劍,哼了一聲,足下卷起一蓬血光,轉動如蛇,竄入陰山之中不見。待眾人走后,陰山前忽然佛光一閃,方有德手托七寶浮屠,笑瞇瞇跨了出來,笑道:“這許多魔頭,若是一并度化了,正是一場天大功德!可惜,這些老魔個個魔性深重,非是一時所能感化,這座陰山道場還未復蘇,菩薩所留禁制也為開啟,只能借這七寶浮屠之力,勉強催動陰山佛法之力,度化一個九幽祖師已是極限,還要留著后手助我成道,今日便先放過了這些魔頭罷!” 九幽祖師未遇阻攔,徑直來至陰山之頂,只見四面山石嶙峋,色澤黝黑黯淡,山頂之上別無一物,唯有一座小小蘆蓬。九幽祖師眼光一凝,就在蘆蓬之上逡巡良久,這座蘆蓬不過一丈見方,通體以一種淡黃色枯萎的蘆草編制,看不出半分神異之處。 他當年曾不止一次遠望見那位大菩薩就在這座蘆蓬之下講經說法,佛光普照,這座蘆蓬就算是世間最尋常的茅草編就,受了佛法沾染,也絕非凡物。他嘆息一聲,似是自嘲多年謀劃,不惜舍了前世鬼判之身,又留下許多后手,到頭來依舊落得如此下場。不敢在蘆蓬中端坐,就在蘆蓬一旁靜立。 喬依依面上強硬,走在陰山之上,暗中運集全部功力,以防不測。星宿魔宗法門采集星力,鑄煉元胎,天生介于陰陽之間,不受玄魔兩道功法限制,星宿魔宗也曾與佛門數度開戰,佛法之力對星力克制不大,這才是喬依依的底氣所在,但硬闖一位大菩薩昔日道場,又在九幽地府之地,還是有幾分忌憚,步履緩踱,一步一步登上陰山。 第643章 六三零 佛光沖霄驚老魔 諸位大魔頭依次魚貫而來,登上陰山山頂,自然也瞧見了那座小小蘆蓬,以及蘆蓬邊的九幽祖師。九幽祖師長身而立,縱然身遭重創,依舊風姿絕世,只是面上偶有絲絲綠意閃現,翻翻滾滾,略顯詭異。 喬依依開口道:“九幽道友,到此地步,只要你肯隨我返回本門總壇,面見星帝,我便留你一命。不然你的后世弟子為了奪取生死簿,必殺你而后甘心,可憐畢生修行,何苦自尋死路?” 九幽祖師望了赫連無敵一眼,淡淡說道:“黃泉圣法是我手創,自然通曉九幽門一脈功法所有的漏洞,我這位好弟子豈會放心將我交于你手?”不提生死簿這件法寶,單九幽祖師一人,便價值無量,誰得到手,便等若掌握了九幽黃泉門根本命脈,就算對上赫連無敵這等玄陰老祖,亦是生殺予奪,予取予求。赫連無敵苦心積慮,布下這一局殺棋,只為誅殺九幽祖師,得其一身功力與生死簿,一舉解決九幽門后患,又豈會容忍喬依依橫插一手,帶走九幽祖師? 喬依依回望一眼,見赫連無敵嘴角含笑,對二人對談似乎絕不在意,思及這位九幽掌教的無窮手段,心下也有幾分忌憚,但這等驚才絕艷的一派宗祖,若是殺死煉化,太過暴殄天物,赫連無敵絕不可能在此事上妥協。喬依依念頭電轉,思索著兩全其美之法。 血神道人目光落在蘆蓬之上,狠狠瞧了良久,實在看不出有甚么靈異之處,便放下心來,喝道:“別的不管,九幽道人的三分本源之力須得留給我!”九幽祖師三分本源法力何等驚人,若能吞吸煉化,非但沉疴盡去,更能再上層樓。 夜乞老祖冷冷道:“我只要那本生死簿參悟百年?!惫礅徟c伽薄兩個立在他身后,四只鬼眼骨碌碌亂轉,搜尋絲絲點點的佛門氣息,似乎那位大菩薩仍在此地,宣講佛法。兩位鬼王周身緊繃,只要有任何風吹草動,便要立刻抽身逃命。 九幽祖師對血神道人與夜乞老祖的狂妄之言毫無反應,目光只在赫連無敵面上,手中翻弄著那本生死簿,輕聲道:“這本生死簿是我精心祭煉,凡修煉我之黃泉大法之輩,皆薄上有名。修為越高,受制越大,你與另一位弟子是用了甚么手段,削弱了生死簿的克制之力?”方才激戰之時,九幽祖師運用生死簿,接連勾劃赫連無敵與陰祖二人的名諱,但全無所獲,不似伯齊那般,一筆之下,魂飛魄散。生死簿失去效用,令其耿耿于懷,縱使即將隕落,也忍不住要問個明白。 赫連無敵輕輕笑道:“那位弟子道號陰祖,乃是祖師第十世傳人,法力之深還在我之上。我所用之法倒也無甚稀奇,只是不能對祖師明言,還請祖師恕罪?!比绾蔚謸跎啦竟椿曛?,乃是最高之秘,赫連無敵自然不肯當著一干魔頭之面和盤托出。 九幽祖師嘆息一聲,忽然笑道:“好,我任鬼判時,心高氣傲,見同僚要么庸庸碌碌,全無創見,要么只知盤剝陰鬼,心無大志。我厭倦了地府之事,縱然得享長生,又有何用?因此苦心積慮,創設黃泉圣法,傳諸后人,就是為了留一道后手,日后有機會脫離冥府,自由自在。你能悟出克制生死簿之法,很好,很好!九幽門交于你手,倒也不必擔憂沒落了?!?/br> 赫連無敵冷冷道:“九幽門在我手中自然是很好。只是老祖不死,生死簿不滅,就很不好。還請老祖早些上路罷!”自入陰曹以來,赫連無敵始終神情淡淡,還是首次表露出無盡殺機。生死簿之事,乃是歷代九幽門掌教心頭之刺,魔道之輩全無仁義道德可講,既然不殺九幽祖師,自家便不得解脫,那便殺了,還有何猶疑?事到如今,自也不會生出甚么狗屁的惻隱之心。 喬依依甚是果決,赫連無敵心意已定,便只能對九幽祖師出手,掌中四色奇光一拋,四靈大陣飛出,兜頭要將九幽祖師罩入,只要入了大陣,自可從容將之煉化,就算暗中留下九幽祖師一縷陰神,赫連無敵也插不上手。 九幽祖師雙目無神,全無抵抗之意,只有生死簿胡亂翻動不絕,眼看四靈大陣落下,一點微光自虛空飛出,晃眼漲大,化為一座丈許高的七層浮屠,略一搖動,層層佛光輕柔如水,發散開來,將四靈大陣抵住,落不下去。 喬依依眉頭倒豎,張口噴出一掛星河,點點璀璨,沖入四靈大陣之中。四靈大陣星芒大放,膨脹為數十丈大小,狠狠壓落!事到如今,九幽祖師必死無疑,誰敢半路殺出,便是生死仇敵,尤其在陰山之上,偶有佛光迸現,更是兆頭不妙,因此她毫不遲疑,寧可動用一道先天星力本源,只求凌厲一擊,結果了九幽祖師! 佛光之中正是七寶浮屠,受了四靈四象諸神法陣猛壓,不見退縮,反而更見光芒更盛,虛空之中響起無數梵唱佛音之聲,一字一句皆是闡釋四大皆空,明心見性的精妙佛理。佛音禪唱之下,又有無數金燈、天女、瓔珞、金花遍灑,陰山之上本是虛寂漠漠,一經七寶浮屠發威,佛光直沖霄漢,刺目之極。照的陰山上下通體金黃,宛如黃金鑄成,似乎這座菩薩道場又自遠古之中復蘇了開來。 四靈大陣不受佛法克制,但也不得存進,得了喬依依本源星力灌注,變化更為精奇,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靈法相交相轟鳴,聲震天地,四色奇光四面亂掃,就算長生老祖一經罩住,也難脫身,不死也要脫層皮。但饒是四靈大陣精奇變幻,壓力每增一分,七寶浮屠上抗力也自增加一分,雙方僵持不下,呈現一種膠著之狀。 佛門法力最善守御,壓力越大抗力也就越大,喬依依速戰速決的打算算是落空,自七寶浮屠現世,赫連無敵面色陡變,再也不復風輕云淡之狀,掌中鎮玄鼎一拋,也自壓落而下,與四靈大陣聯手,要攻破七寶浮屠佛光守御。 第644章 六三一 還我本來 鎮玄鼎為九幽黃泉門至寶,唯有歷代掌教方能駕馭,到了赫連無敵手中,更是威力無窮。鼎身迎風漲為千丈高下,鼎壁之上漆黑一片,上鑄無窮黃泉濁浪,尚有許多渦流,栩栩如生,令人一見便生黃泉降世之感。 鎮玄鼎裹挾玄光,狠狠亞羅,又有四靈大陣以為羽翼,兩相疊加,登時將七寶浮屠壓制下來,半空中接連爆響,卻是此塔被生生壓得矮了三分。但佛門法術靈異非常,虛空中梵唱之聲陡然大作,浮屠雖矮,佛光卻變得更加濃烈,宛如一團清靜琉璃,光華流轉不定,任赫連無敵與喬依依再逼迫法力出來,也絕不退讓一絲半毫。 血神道人見佛光沖天,便是一聲驚叫:“七寶浮屠?普渡禿驢!”先前在太玄峰上被普渡與郭純陽聯手算計,損失了六大分身,此仇不共戴天,霍然瞧見這件楞伽寺鎮寺之寶,還以為是普渡神僧親至,一雙猩紅眸子滴溜溜亂轉,想要找出普渡神僧身在何處。 佛光之中一道身影現出,于浮屠之上結跏趺而坐,乃是一位膀大腰圓的青年,正是噬魂老人的轉世之身方有德,他將袖一抖,又有一人跌落出來,正是凌沖。二人在佛光之中向外望去,方有德向凌沖說道:“此是七寶浮屠所發無相禪光,微妙無匹,并非我之佛法修為,而是普渡神僧暗中主持。外面那些魔頭個個來歷驚天,不好收拾,尤其還未到數盡之時,我也奈何不得。好在此行是要借其之手開啟佛門秘藏,入內修行。之后還會給你一樁大造化,眼下你只安心瞧瞧熱鬧便是?!?/br> 凌沖區區元嬰修為,長生老祖對戰根本插不進手,只能瞪眼干瞧,他未修佛法,自然不能明晰無相禪光之妙,但星宿真法與黃泉圣法皆有涉獵,瞧見赫連無敵與喬依依的招法,登時喜不自勝。鎮玄鼎與四靈大陣無論如何變化無方,總脫不出兩道根本法訣藩籬,凌沖以所學印證,倒也收獲不小。 長生老祖元神rou身與大道契合,舉手投足皆能借來天地偉力,招法神通大多質樸歸真,化繁為簡,往往一招之中蘊含無窮奧妙,凌沖仗著修持過兩家法門,勉強望去,往往一招過后良久,苦苦思索之下,才能悟出其中一二分奧妙,但又錯過了許多招數,那些招數如何變化、化解,則瞠然不知所云。 方有德不去管他,心念一動,佛光之中又有一人現形,正是九幽祖師,如今已是心灰意冷,毫無反抗,被其攝入無相禪光之中。九幽祖師瞧了凌沖一眼,便將目光落在方有德面上,打量良久,點頭道:“道友亦是魔道宗師,新近才皈依了佛門,還未證就真如?”他的眼光何等老辣,一眼瞧出方有德的底細。 方有德收了嬉笑,登時有一股宗師氣度發散,似乎又恢復到噬魂老人這位無上魔道宗祖的風采,點頭道:“不錯,老夫前生自號噬魂,手創噬魂劫法,留下一支傳承。這一世轉劫歸來,皈依佛門,欲從佛法中求悟正果,但孤木不成林,才斗膽邀請九幽道友一同參悟?!?/br> 九幽祖師目光犀利,瞥見方有德身后佛光灼灼之中,另有一道陰影滋生,內中似孕育了無窮魔念魔意,魔性之深令他都感到心驚不已,那道魔念法門與他在凌沖所見源出同流,只是更加精深奧妙,冷笑道:“道友這門噬魂劫法從元神陰魂起修,果然精微奧妙,不在我的黃泉圣法之下,魔道亦是道,參悟到極處,亦有正果,何苦舍棄畢生心血,轉投佛門?” 方有德目中黯淡之色一閃而逝,微笑道:“噬魂劫法是我手創,畢生心血,自是不忍卒舍,但此法本身藏有極大破綻,修行之時作孽太甚,我轉劫多世,便是為此。若是再給我千年時光,自能彌補,可惜我的業力太深,引動劫數,若不借佛門之力,轉移消弭,必無幸理,這才出此下策?!?/br> 九幽祖師默然,黃泉圣法取黃泉滔滔意境,融匯生死輪回之意,不傷生靈,不礙天和,雖是魔道,走的卻是堂皇大氣路子,與煉化生靈元神、真氣的噬魂劫法不同,噬魂老人修煉噬魂劫法,造孽無數,如今報應臨頭,也是應當。唯有佛門之力,方能暫時扭曲因果,為其爭取一絲殘喘之機。但滕鯤不同,身上并無業力,求得是自由自在,自然不愿皈依佛門,受戒律拘束。 方有德笑道:“喬依依等輩還在拼命攻打七寶浮屠,道友若不肯趁此良機,皈依佛門,出去只怕要被其等撕得粉碎,連命都沒了,何談求甚么自在?” 九幽祖師沉默片刻,問道:“這座佛塔奇妙無窮,但也不過與你我的法力相當,又無佛門高僧引見,如何皈依?”方有德見他松口,笑瞇瞇道:“道友有所不知,此塔來自此方世界陽間一處楞伽寺住持普渡神僧之手,那位老僧便是你我的引見之人,這座陰山道場便是你我成道之機!” 九幽祖師自嘲笑道:“我若要皈依陰山道場,輪回未破之前,便有無數機會,想不到機關算盡,繞了一圈,卻又不得不托庇于此,當真可嘆可笑!” 方有德心有戚戚,說道:“如今只求一條活路,其他待保住了性命再說。大菩薩早已真身歸去,但這座陰山道場尚有許多妙處,還要道友助我一臂之力將之開啟,你我之身便可直達大菩薩座前,受佛法點化,脫去劫數,從容修行。此中奧妙玄之又玄,不可言說,道友可記住了?” 九幽祖師亦是聰慧絕頂之輩,只是自奪舍寄魂墨染以來,處處受赫連無敵算計,連連吃癟,體內又有神木元神作祟,漸漸失了方寸,被方有德一點,立時有了開悟之意,心頭靈光電閃,已然有了幾分成算,嘆息一聲,說道:“原來如此,我前身與佛門有緣,只是孽重緣淺,才有升任鬼判,創立黃泉魔宗之舉,今日劫難已滿,正該還我本來!” 第645章 六三二 斬斷孽緣 方有德聽聞此語,倒是嚇了一跳,暗罵一聲:”老子被普渡那禿驢算計了!這九幽祖師看來本就與佛門有緣,今日受諸老魔圍攻,說不得便是災消難滿之兆,老子費盡周折,以為普渡為何那么好心,借了七寶浮屠出來,原來真正要引渡的卻是此人!”方有德此世才開始修持佛法,至今也只開了前八識,不能照徹本來,但九幽祖師徹悟之下,他再愚鈍,也明白普渡神僧是要假他之手,接引這位黃泉魔宗的創派祖師回歸佛門,至于九幽祖師前世與佛門究竟有何糾葛,他也懶得細想,思及此處,驀地開口叫道:“普渡禿驢!老子已經將九幽祖師救了下來,你還不開啟菩薩道場,接引我等進去,難道要看著那群魔頭將我倆煉化成渣滓么!”七寶浮屠縱然神異,也絕難抵擋這許多玄陰老魔的煉化,是以連方有德都有些急躁了起來。 佛光之中一個聲音悠然響起:“噬魂道友何必心急?菩薩道場老僧雖能開啟,但眼下尚非其時?!狈接械麓藖砭褪且M入菩薩道場,感悟修行,唯有如此,方能脫出這一場劫數。菩薩道場存于另一處大千世界之中,非普渡神僧不能以佛門開啟,這才求到了楞伽寺頭上,聽聞尚非其時,方有德登時面有慍色。 普渡神僧之聲又自傳來:“道友修持佛法經年,以你資質,早該證就真如,為何只開啟八識,可知其中癥結所在?”方有德一怔,正色道:“請神僧指點迷津!”普渡神僧道:“道友才情見識勝過老僧百倍,所以不曾破入真如,證就金身,只是前世宿孽還未斷的干凈!” 一句話似當頭棒喝,黃鐘大呂,震得方有德腦中嗡嗡作響,瞬息之間已知了悟,低低一笑,說道:“原來如此,多謝神僧提點。我既決意遁入佛門,又何惜前世那一點點修為?索性斷的干凈!“身后升起一道魔光,翻涌之間,隱隱現出一尊龐然法相! 九幽祖師登時為之側目,方有德身后現出一尊通天魔相,八頭十六臂,通體漆黑如鐵,升騰之間,散發出滾滾魔性,其魔性之重,令他也為之驚詫不已。這尊魔相正是噬魂老人所煉玄陰元神,八張面孔分為喜怒哀樂憂恐驚,對應噬魂七情劫法,尚余一張面孔絕無表情,代表了不動本心。 魔相一出,縱使身處七寶浮屠佛光之中,亦掩蓋不住滾滾魔性。凌沖本偷窺佛光之外諸老魔施展神通,瞧得入迷,驀地被魔相魔性驚醒,轉過頭驚疑不定望著那尊魔相。他也修煉了噬魂劫法,那點淺薄修為在魔相之前吹之可破,只望了一眼,便被魔相中深沉魔性震懾,身后也自現了七道七色光華,正是七情魔念現出,渾沒了平日的囂張霸道,變得瑟瑟索索,對噬魂魔相懼怕到了極點。 當此之時,唯有凌沖陰神本心是一股純然之意,其外又有一層黑白陰陽之氣纏繞,將魔相壓力化解于無形。陰陽之氣還是凌沖陽神料到去往冥獄必有用處,特意留給陰神做個后手,果然派上用場。 陰陽之氣還是后天之物,饒是如此,凌沖也未真正悟透此物的妙用所在,只能勉強運用而已。魔相所發無盡魔性與凌沖的陰神魔心同出一源,自然先要將他懾服,此是魔道最根本的準則之一,弱rou強食。但被陰陽之氣一擋,如春風化雨,瞬時無蹤。 九幽祖師感受到凌沖體內陰陽之氣滾動,目光一閃,想了想卻又全無動作。魔相周身魔意滾滾,方有德面上卻佛光瑩然,當真是神儀內斂,寶相外宣,魔性佛意融于一人之內,分外有一種不真實之感。 方有德祭出前世玄**果,目中閃過一絲決然之意,伸手一指,喝一聲:“去!“那尊通天魔相化為一流魔火,鉆入佛光之外。喬依依等魔頭正在全力攻打,忽有一道魔光飛起,內中隱約盤坐一尊猙獰魔相,十六條手臂丫丫叉叉,向血神道人當頭抓來! 血神道人離著佛光最近,怪叫一聲,血靈劍飛起一蓬血芒,血芒之外又生血芒,層層疊疊,無窮無盡,眨眼之間,化為一座劍氣之山。噬魂魔相十六條劈抽之間,壓塌虛空,帶起無盡氣流,聲勢猛惡,被血靈劍氣劍山迎空擋住,當即劍氣四射紛飛,魔相的手臂也被切割的不成模樣。 噬魂七情魔念無影無形無質,善能侵入生靈靈臺方寸,但噬魂老人練就的玄陰元神,竟是由虛化實,魔念凝為實體,甚至與血靈劍氣硬拼也絲毫不落下風! 凌沖目光始終不離那尊魔相,噬魂老人放出此物,等若是親身演法,為他示范噬魂劫法的最高境界。噬魂劫法的破綻并非是不能修成玄陰,而是縱然成就長生,也過不去諸神反噬,魂飛魄散那一關。魔相與血靈劍氣交鋒,自然施展了一套精妙的近戰之法,但在凌沖眼中,對其一招一式全無興致,反而是仔細查探那尊魔相之中,無數魔念是如何整合一處、運轉如一、如臂使指的,對于修煉噬魂劫法之輩而言,這才是最高的奧義所在! 噬魂老人的噬魂魔相溫養無數年頭,單論法力遠在普通玄陰老祖之上,甚而還要壓過喬依依一頭,但從其轉劫以來功力大損,尤其近年方有德精修佛法,佛門之力便去克制這尊魔相,損而又損,如今功力已不過是玄陰級數罷了。 噬魂魔相手臂或拳或掌,生生見血靈劍氣擊碎,但自家也斷了兩條臂膀,魔相中是噬魂老人的七情魔念主持,其主神修持佛法,躲在七寶浮屠佛光之中,遙遙以佛法暗制,今日就是要借一干魔頭之手,將這尊魔相了斷,斬去前世孽緣,再得新生。 在場之人無一不是一方老祖,眼光毒辣,唯有夜乞老祖被金剛四鎮壓太久,又是域外來客,不認得噬魂劫法,赫連無敵先自喝道:“噬魂劫法!奪魂道人的玄陰元神乃是一座萬鬼鬼蜮世界,絕非這樣一尊魔相……”想了一想,面上作色,叫道:“難道竟是噬魂老人!” 喬依依冷笑道:“除了噬魂老人那廝,再也無人能將噬魂劫法修至這等境界,我只道噬魂道友受了天劫,已然魂飛魄散,想不到竟還存于世上,還請現身一見!” 第646章 六三三 觀摩 噬魂老人成名于千年之前,輩分還在星帝之上,開創噬魂劫法,縱橫無敵。噬魂劫法煉化他人魂魄元神,不得超生,太過歹毒,其彼時心思歹毒,為了提升境界,大肆殺戮,害死不知多少生靈,造下無邊殺孽。罪孽之重,到了玄魔兩道皆不能容忍的地步。于是出現了亙古未有的一樁奇景,玄魔兩道聯手起來,絞殺噬魂老人。 但噬魂劫法太過玄妙,只要侵染的生靈越多,自身法力也就修積的越厚,玄魔兩道甚至出動了長生老祖,幾次三番設下圈套,數場大戰之下,將噬魂老人的傀儡打殺了許多,卻總是棋差一招,不能徹底滅殺其主魂。 等到噬魂老人吞噬了足夠多的生靈魂魄,一舉晉升玄陰境界,玄魔兩道便再也不能輕易將之圍殺,反倒人人自危,畢竟噬魂魔念太過詭異邪祟,被沾染者根本毫無所覺,各大派中不知有多少長老弟子暗中被魔念侵蝕,一時之間玄魔兩道風聲鶴唳,只顧肅清門內的jian細,哪里還有余力圍剿噬魂老人的本尊? 好在之后噬魂老人著手創設噬魂道,自立門戶,耗去許多精力,無暇興風作浪,之后更是噬魂劫法諸神反噬,不得已閉關修煉,希冀尋到根治的法門,修道界中這才安穩了幾年。 過的不久,便有傳聞說道噬魂老人被其師弟奪魂道人趁機暗算,魂飛魄散,修道界中起初不信,到后來奪魂道人坐穩了噬魂道掌教寶座,竟不見噬魂老人現身反抗,這才漸漸相信。 千年以降,噬魂道流毒無窮,奪魂道人更是人人喊殺,但噬魂老人之名已湮沒無聞,誰知今日在這陰曹之中,竟又現身出來。那老魔頭手段之高,心思之狠,不愧為魔道第一嗜殺之人,其成名之時,喬依依還未出世,還是修道有成之后,才漸次聽聞其聲名,未曾想竟會在此處遇見。 喬依依喝問一出,赫連無敵也自恍然,周身騰起無窮黃泉真水,包裹的風雨不透,顯是對那一位的魔念寄魂之術忌憚到了極點。不求有功先求無過。血神道人與夜乞老祖從未聽過噬魂老人的威名,倒也罷了,血神道人正缺靶子磨練血靈劍劍鋒,高呼喝斗,將一手血河劍術盡情揮灑,劍術雖走的陰柔詭秘一路,倒也不缺攻堅克難的手段,一時之間,血色劍氣縱橫飄灑,如雨垂落,極其漫天星芒。 夜乞老祖心思靈敏,見赫連無敵如遇大敵,護身黑光大盛,也自加了幾分小心。喬依依喝問良久,不聞噬魂老人回答,這尊噬魂魔相做不得假,其人必在左近,提起十二分小心,四靈大陣牽引滾滾星力垂落,蓄勢待發。 血神道人無知無畏,斗到興起,一聲長嘯,周身血河一卷,一條滾滾赤流鉆入血靈劍中!那柄魔劍血光大放,發出嗡嗡的低沉之聲,震動虛空,此乃以神御劍之術,非修成不滅元神者不能為之,正是劍道最高奧義。 血靈劍抖得一抖,劍身周遭竟然現出尸山血海的異象,又有無數夜叉、厲鬼生自血河之中,個個磨牙吮血,猙獰兇惡,此是血河神通妙用,這些夜叉厲鬼類似倀鬼一類,受血靈劍cao控,單個修為不強,大多在金丹上下,但數目既多,又復悍不畏死,悍然圍攻之下,就算長生老祖也要頭痛不已,大費手腳。 無窮血河生靈一擁而上,配合血靈劍氣,將噬魂魔相生生淹沒。本是一尊高有數十丈的龐然法相,肌體表面卻附著了一層又一層血河生靈,遠遠望去就似長出厚厚一層血色鎧甲。血河妖魔手持兵刃者便以兵刃砍殺,赤手空拳者便手足并用,拼著自身身隕,也要撕下魔相一絲絲血rou來。 凌沖瞧得頭皮發麻,噬魂魔相上密密麻麻全是血河妖魔,又有無數血河劍氣如雨灑落,切在其上,錚錚作響,時有碎屑飄灑。噬魂魔相全由精純之極的魂念之力組成,元神陰魂本來無形無質,卻被噬魂劫法煉成了一體,堅實之意堪比法寶之軀,唯有攻伐之力號稱第一的飛劍法寶,才有對其造成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