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陽劍尊 第131節
凌沖笑問:“沙兄的細軟可收拾好了?”沙通道:“有個屁的細軟,這破湖連個像樣的血食都沒有,老子要再呆些年,還不如直接去楞伽寺出家來的痛快!快走快走!”連連催促。 凌沖一指狄澤道:“這位狄師侄要去東海坊市,接管本門外物,要隨我等同行。我要參悟些神通,一路之上倒要勞煩沙兄出力了?!鄙惩ò櫭嫉溃骸霸醯倪€多了個拖油瓶?”瞧了狄澤一眼,嗤笑道:“這小子膽氣不壯,怕是……”凌沖皺眉道:“沙兄莫要多嘴?!毕虻抑t道:“狄師兄,就此別過!”沙通哼了一聲,也不理狄謙,將肩頭一搖,一道大水飛起,裹住三人,只破云霄而去。只剩下狄謙連連苦笑不已。 凌沖陰神奪舍祁飛rou身,與申虛一道前往九幽黃泉門總壇。九幽黃泉門總壇位于九層冥土之底,申虛面色晦暗,此次出門實在出師不利,非但自家元嬰化身被斬掉一臂,元氣大傷,連門中長老賜下的萬鬼化神幡也被毀去,回去還不知如何交代,垂頭喪氣,被凌沖趕上,眼前一亮,暗忖:“此人倒是個可造之材,原本我要將他援引到嚴亢門下,修煉道法,但我如今犯事,非得立些功勞,不足以脫身,何不將他引入那位前輩門下?正好那人前一個弟子剛死幾年,正愁無人接替,要是瞧中了他,也算他一番造化!” 心中打著不甚良善的主意,面上卻笑顏如花,笑道:“祁飛你來的正好!快隨我回總壇,引你拜師!”凌沖見他一改頹廢之色,顯得雀躍異常,暗暗提防。魔道之輩可不是善男信女,笑里藏刀,無事獻殷勤,必無好事。 冥獄之間有條條陰河相連,昔日凌沖要去往那一層冥土,只能經由冥河而去,就算晦明童子也不能無視各層冥獄之間的禁錮,隨意挪移空間。而且冥獄之地越深一層,內中棲息的鬼物便越強大,到了五六層之下,不乏有玄陰級數的鬼祖盤踞,甚至傳聞之中,九層冥獄中尚有境界超脫于玄陰之上的鬼祖存身。 凌沖陽神之身來此磨煉劍術真氣,忌憚鬼物厲害,也不曾深入三層之下。以申虛元嬰真君的修為,絕不能任意往來九層冥獄,果然就見他取出一面玉符,其上滿繪神鬼之形,獠牙畢露,口如血盆,令人一見生寒,他道:“此是掌教所賜‘萬鬼渡陰符’,萬鬼辟易,能任意往來九層冥獄,只可惜此符門中也只有三面,用過一次便須回繳,你到我身邊來,且調勻真氣,莫要懼怕!” 第587章 五七四 黃泉大河 九幽總壇 凌沖依言到他身邊,申虛朝玉符喝了一口真氣,那玉符之上騰起蒙蒙寶光,慘綠光華,猶似鬼火,結成一座光幢將二人護住,半空一個霹靂,慘綠光幢已然無蹤。凌沖只覺周身一緊,被碧光裹身,目迷五色,耳不聞聲,神魂震蕩,難受之極。好在他事先穩定真氣,陰神奪入噬魂幡中,任由虛空震蕩,皆被這桿魔幡擋住。 這道慘綠光芒去如電閃,往冥獄之下一鉆便沒了蹤影。待到申虛含笑說道:“已經到了!”凌沖這才睜眼,放出靈覺窺探周遭,面上露出駭然之色!他所處之地當是第九層冥獄,已是一處杳渺不知幽深幾許之世界,其中之光怪陸離,直如夢魘。 最令凌沖驚異的是,他目中所及,靈覺所觸,皆是渾然厚重到了極處的冥獄陰氣,幾乎凝成實質。第一重冥土與此處相較起來,陰氣冥氣稀薄的簡直可笑。但陰氣冥氣深重,壓迫修士的靈覺觸發,要施展法術神通,難度何止大上十倍?而一旦施展開來,神通道術的威力卻也非是在第一、二重冥土施展所能媲美的。 凌沖初來乍到,只覺口鼻之間都塞滿了無止無盡的冥氣陰氣,連陰神也被古樸厚重的冥氣包裹,險些運轉不得。若在平時遇上這等精純的陰氣,魔道修士還不歡天喜地的吐納?但九層冥獄冥氣太過精純厚重,就似一層厚厚的土殼狠狠拍在修士身上,舉手投足之間,受制太重,十分的不爽利。 申虛見他不言不動,仿佛呆了一般,才陰笑一聲,道:“是我疏忽了!九層冥獄的冥氣太過厚重,等閑修士來此,貿然汲取吐納,早被撐爆了。既然你要拜入本門,索性先傳你一道法訣,能令你在此地悠游自寧,納冥氣以為己用?!碑斚聜髁艘坏婪ㄔE,也不甚長,講的是如何搬運吐納,內中訣竅當是專為九層冥獄這等厚重冥氣所創,十分有效。 凌沖連忙默記,略一推演,已知此法之中并未動甚么手腳,說穿了不值一提,當是九幽門歷代高手推演出的一道小小竅門而已,當下著手修煉,果然依著此法運轉真氣,再吸納外界冥氣陰氣時,爽利了不少,也不至束手束腳。精純冥氣入體,少部分被“祁飛”rou身吸納,大多被噬魂幡吞噬。這桿妖幡面對幾乎無窮無盡的冥氣陰氣,隱隱發出歡嘯之聲,似有靈識一般。 噬魂幡根基太厚,若放開盡情煉化陰氣,不知要鬧出多大動靜,凌沖陰神忙將噬魂幡死死壓制,不令其敞開煉化陰氣。噬魂幡上魔光閃動不停,似有不甘,凌沖心頭一凜,這桿妖幡隨著祭煉深入,越發靈異,竟似有了本我意識,只是還懵懵懂懂,就似嬰孩一般,以吃奶飽腹為天大之事,不令其吃飽,自然有所怨憤,好在魔幡并未真正化生靈識,被凌沖強壓之下,漸漸沉寂下去。 申虛見凌沖如此穎悟,幾個呼吸之間,氣象已大不相同,暗暗冷笑:“饒你資質超群,到了九幽之地,也只能任我拿捏。老祖如今大難臨頭,唯有將你賣給那位前輩,才有緩沖的余地,須也怪不得我心狠了!”心頭險毒,口中卻稱道:“好!祁師侄果然是天生的修道種子,你師父見了定要大大的歡喜!眼下你適應了九層冥土之氣,便可隨我前往總壇了!”拉著他手,顯得十分親熱。 凌沖更是提防,無奈瞧不出申虛究竟打的甚么主意,見他將玉符祭起,張口噴了一口真氣在其上,玉符光華一轉,二人又自無蹤。這一次只費了一瞬功夫,凌沖耳中聞聽大河滔滔之聲,心頭一動,眼前一亮,就見一條大河橫亙虛空,長不知幾許,寬亦不知幾許。這條大河呈土黃之色,濁浪滔滔,無有窮盡。九層冥獄本無上下思維之別,這一條大河無論從何角度去瞧,上下左右皆是無邊無盡,說是江河湖海倒也不錯。 申虛見凌沖面上震撼之色,笑道:“這便是本門總壇所在,這條大河乃是先天黃泉之水,是開派祖師坐化之前,以本身玄陰元神演化,作為本門根本道場,此是魔門秘術,你若能學到本門傳承第一的黃泉圣法,再成就玄陰,元神亦能有這般修為?!?/br> 凌沖充耳不聞,自能分辨得出申虛卻是睜眼說瞎話,這條黃泉大河若真是九幽門開派祖師元神演化,那位祖師生前修為境界必定遠在玄陰之上,深不可測,就算他能以黃泉圣法成道,在玄陰境界也絕不能修成這般法力無邊之元神,他也不點破,只默默觀瞧。 這條黃泉大河色泛土黃,內中除卻先天黃泉真水之外,居然還有先天戊土之妙用。五行之中土克水,九幽門祖師不知用了甚么手段,收攝了先天戊土之氣煉入黃泉之中,非但并不相悖,反而威力大增,這般手段堪稱神妙。 凌沖的陰神陽神分別之后,視距離遠近,能共享所見所聞,但現下一個在陽間,一個在九幽,自然全無所覺。陰神自不知陽神要湊齊先天五行精氣,體悟其中造化之道,方能修成嬰兒,但見了黃泉大河與戊土真氣,自然生出幾分據為己有的念頭。 陰神化身的見識記憶與陽神一般無二,玄魔兩道門戶中生平僅見太玄派與九幽門兩處總壇。太玄劍派是掌教長老出手,煉制了一座絕峰,將太象五元宮安置其上,其下則鎮壓血河。玄門傳統講求深自內斂,縱有神異,也內藏不宣。不似魔門,本就飛揚跋扈,在九幽之地更是全無忌憚,任由一條黃泉流蕩。 九幽門想來對這條黃泉十分倚重,不畏外人攻打,黃泉之外竟無一個巡山的弟子,唯有大河滔滔,凌沖震撼之余,運足目力往黃泉內中瞧去,隱約可見無數亭臺樓閣,若非身處冥獄,倒要以為是到了仙境了。 第588章 五七五 悍然殺人?。ㄇ蟊5自缕保?/br> 九幽黃泉門與玄女宮一般,皆是修煉水行道法,凝聚先天元胎,練到長生境界,自能將畢生法力轉化為先天真水。只不過玄女宮是正道,所修以玄冥真水與天一真水為主。九幽黃泉門為魔道,追求的是先天黃泉之水,因此一個在北冥立教,另一個則在冥獄之底安營扎寨。 凌沖陰神所修《噬魂真解》,未必就輸給了九幽門的黃泉圣法,對這門九幽秘術并無甚么貪得之心,只不過難能有此良機,混入九幽門,說不定還能打探些消息。再說陰神之身要修煉噬魂道法,總要有個安穩去處,無論播撒魂種還是體悟諸般元神,九幽門與冥獄之地皆是上佳之選。 申虛可不管凌沖怎么想,他未能將陰骨鬼王收歸帳下,連長老賜下的一件法器也被毀去,修復不得,回山之后,重罪難逃,是殺是剮還說不定。早就打算將凌沖賣了,將功贖罪。凌沖初來乍到,不知那一條黃泉大河妙用,申虛卻是個個中老手,自能分辨的出東南西北,心念一動,足下起了一條陰河,托住二人往黃泉大河東南方向投去。 凌沖正無可無不可,料定申虛必定沒安好心,只是其不曾翻臉,倒也不好猝然發難,陰河涌動,正要一頭扎入黃泉大河之中,忽聽有人喝道:“哪里來的鬼物,敢闖九幽圣地!”一位少年修士閃身而出,當是暗中巡守的弟子,見了申虛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申師叔!” 那少年先前氣息全無,隱匿的極好,凌沖也未察覺,申虛笑道:“原來今日是向峰師侄當值,這位是你嚴亢師伯新收入門的弟子祁飛,劍術超群,我特意援引他來拜師的?!?/br> 申虛說來笑瞇瞇的,向峰聽聞是嚴亢的弟子,面上就有幾分不大好看,上下打量凌沖幾眼,冷笑道:“這小子來的不巧,聽說嚴長老陪著少主去了一趟域外,回轉之后感悟破境機緣,已于百日之前閉關,要全心對抗劫數,怕是不能收他入門了!” 凌沖瞧了這向峰一眼,見此人腰間懸著一面玉牌,與申虛手中玉符制式相同,當是用來通行先天黃泉大河之陣的法物,此人也不過是個金丹修為,面相甚是年輕,只可能是身后長輩與嚴亢一脈不睦,這才有意刁難,態度極差。 申虛驚道:“嚴師兄要渡劫了么?這該如何是好?”玄魔修士到了法相境界,內外具足,只用心感悟冥冥之中一縷天機,待到劫數臨頭,便是脫劫境界。這一重境界也無甚玄妙之處,無非是或祭煉法器、或靠著本身修為,扛過劫難。渡得過一派通途,渡不過身死道消。尤其魔道修士作惡多端,損人利己,天劫也更猛烈些,常有天雷轟頂之難,一個不好連元神都保不住。 嚴亢修成法相多年,遲遲體悟不到那一點先天元機,劫數不來,自然也精進不得。誰知去了趟天星界,居然開竅開悟,一到冥獄,便自招感天意,不得已立刻閉關,嚴陣以待。他許諾收“祁飛”為徒,不過是權宜之計,并未打算好好調教,只想傳個法訣便罷,做個甩手掌柜。 申虛眼珠一轉,說道:“渡劫乃是天大事情,再謹慎也該當。既然如此,我先帶祁飛去見赫連鋒,想來會將之收留?!毕蚍鍖⑹忠粰M,冷笑道:“申師叔是本門長老,自然入得總壇。只是這小子么,尚未拜師,便是外人,依門規若敢踏入黃泉禁地半步,殺無赦!” 凌沖目光一掃,見向峰一身玄色衣裳,到算是一件不錯的法器,只在右手手腕之處戴了一枚手鐲,必是一件隨身法器,只不知其本來面目。陰神修煉噬魂劫法日深,漸漸沾染了幾分魔性,尤其在冥獄之中,全無顧忌,這向峰咄咄逼人,凌沖想也未想,出手便是劍氣雷音的絕世劍術,張口吐出一道劍光,往向峰頭顱繞去! 申虛眼神之底閃過一抹喜色,他處心積慮將祁飛帶到向峰面前,向峰之師與嚴亢自入門便不對付,恨不能置對方與死地。連帶兩脈弟子也相互敵視,不過嚴亢傍上了掌教之子赫連鋒,地位水漲船高,向峰之師不敢輕舉妄動,但私下小動作不斷。 向峰也是魯莽的貨色,見祁飛是嚴亢的弟子,恰可趁其未入門時欺侮一番,最好是將之打殺了或是尋個由頭逐出九幽門,比之申虛倒是更盼著凌沖出手。只是他究竟比不得申虛老謀深算,算定了祁飛的陰狠脾性,受不得辱,果然按捺不住搶先出手,且一出手便是絕殺一招! 劍氣雷音的手段暴虐非常,劍光未閃,已近眉睫!倒把向峰嚇了一跳,此人修行上是個草包,全靠奉承巴結,見風使舵,得了乃師歡心,賜下一件上佳護身之法器,果然便是一枚鐲子。受了劍光激引,那鐲子迎風便漲,化為一條陰河,長水滔滔,水氣彌漫,將向峰護在其中。 申虛見了,暗自冷笑:“你師傅倒是疼你,居然將一條陰河煉成法寶,賜給你護身,可惜你遇見了祁飛這廝,殺人不眨眼,算是魔頭的魔頭,你小子不死,老祖又有甚么由頭將他貶入那位前輩門下!” 劍光穿入陰河之中,被大浪長波擠壓,光芒收縮,劍氣雷音的劍速無形中也受了制約。劍修之道殺伐凌厲,唯一受克制的,便是法力真氣深厚之輩,或演化神通,或演化陣勢,困住劍光劍氣,不令其發威。這條陰河是向峰之師親手煉制,威力竟不下于申虛的元嬰化身,一經發動,水光滔天,猶如巨獸,一口將如雷劍光吞沒。 向峰虛驚一場,待到反應過來,冷嘲熱諷道:“我道是甚么東西,原來又是劍修那等拿不出手的貨色!你這野路子雜碎難道不知本門的黃泉妙法講求法力雄渾厚重,正是世上一切劍術之克星么!好了,你既敢對我出手,按著門規我便可將你處死,你也莫想甚么拜師了!” 第589章 五七六 逆五行刀法 這條陰河攻防一體,無論收人收寶,困人殺人,皆具無窮妙用,向峰也得了傳授,正要發動另一重變化,萬頃寒水如九天倒泄,只在凌沖身上一沖,便能將之擒捉,那時要殺要剮,悉任己意。正是法術將發未發之時,凌沖冷冷一笑,說道:“你師傅傳你此寶時,你就沒問過,天下劍術變化繁復多端,一條小小陰河就能盡數了克制了么?” 向峰心頭一涼,就見陰河中那道劍光本來受陰河寒水沖刷,光芒斂鈍,忽然于劍芒之外又生出一道劍光,縹緲難測,就似人心念頭,閃爍之間如心猿意馬,肆意奔騰,韁栓不住。這道劍光飛起,竟絲毫不受寒水陰河影響,如魚兒逆流而上,一躍出水! 向峰目中倒映出劍光之意,腦中一昏,就此人事不知,尸身栽落!凌沖一劍之間,只用了一個為妙變化,便將一位同級的金丹修士斬殺!申虛見了,面現驚駭之色,他知“祁飛”劍術高強,也未料到其劍法竟然如此兇毒。尤其最后一劍,風雨飄搖,直抵人心,根本難擋難防,那招劍術似乎有所耳聞,但深究之下,卻又惘然無覺。 凌沖下手陰毒,劍氣雷音只是個幌子,殺手锏乃是底下一道七情魔念變化的劍光,運用的正是太陰魅劍的功夫。以念頭鑄劍,念動即至,比電還疾。九幽黃泉門在冥獄之下,噬魂道的魔功雖有所耳聞,但門人弟子輕易不許還陽,只能在九層冥土中殺戮擒捉鬼物,助長修為,并未見過真正的噬魂神通。更何況太陰魅劍就算噬魂道中也無人修煉,向峰死的倒是不冤。 申虛尋遍記憶,也找不到那招劍術的根腳,只對凌沖更加忌憚,急道:“你怎么如此魯莽,一言不合就要殺人?你可知向峰的師傅乃是脫劫級數的長老,你殺了他的愛徒,下場堪憂,就算是我也難逃其咎!” 凌沖似笑非笑,說道:“該當如何區處,還請申師叔示下!”申虛被他眼神一逼,竟有些心虛,勉強說道:“為今之計,唯有搶在其師未得消息之前,將你引入本門另一位前輩門下,只要你能入那位前輩法眼,就算是掌教要取你性命,也要忌憚幾分。那位前輩輩分極高,乃是本門碩果僅存之太上長老,神通廣大,早得長生,只不肯飛升,數千年來修身養性。這幾年忽然動了念頭,要收取關門弟子,將畢生所學傳授,門中也有不少弟子前去碰運氣,皆入不了那位前輩法眼,嚴亢瞧中了你,怕也是要將你引薦到那位前輩門下,我觀你劍術超群,更難得膽識過人,說不定與其有師徒之緣,就帶你去碰個運氣,好歹也是一番機緣?!?/br> 一番話說的凌沖心動不已,倒非是貪圖九幽門正宗傳承,感興趣者乃是九幽門中居然還有輩分在掌教之上的耆宿存世,倒真要見識一番才可。申虛露了心跡,不等凌沖答應,將符牌一指,二人在寶光簇擁之下瞬息穿透黃泉大河,直入九幽門本宗。 過得黃泉大河只是一瞬,凌沖來不及窺探其中隱秘,就見黃泉大河之內宮殿綿延起伏,恰如龍蛇亂走,星羅棋布,全用冥獄中冥土冥木建造,以陰氣黏合,大多呈現出灰黑之色,亦有鮮紅之處,滿是粗獷之意,與陽間樓舍絕不相同。尤其彼等宮室皆虛虛懸浮與黃泉之中。隨流而動,時刻變化,似乎在演化一道驚天陣勢。 凌沖不及細看,被申虛裹挾著徑往最深處飛去。黃泉大河之外,向峰尸身之處,幾道身影現出,正是其同門,見他遲遲未歸,尋了出來。一見其倒地,氣息全無,元神熄滅,一人驚叫道:“向峰死了!連元神都被人斬殺!是何人所為?難不成有陽間高手潛入冥獄,殺入了本門了?” 另一人斥道:“慌甚么!若是陽間高手潛入,絕不會放任向峰尸身留在此處,你沒見門中并無示警訊息么!將向峰尸身帶回去,請師傅定奪罷!”七手八腳將向峰尸身搬走,尋其等師傅去了。 九幽門門人弟子不多,畢竟冥獄之中除了冤魂便是厲鬼,陰神之身修煉黃泉法門事倍功半,是以每隔數十年,便會派遣長老前往陽間,挑選有根器的弟子帶回山門,向峰的尸身被幾人帶入門中一處恢宏大殿之中,正有一人高坐云床,頭頂沖出一派長河,正自運煉法力。 一名弟子叫道:“師傅,向峰師弟被人殺了,連元神也被滅去,還請師傅做主!”那人身披法袍,上有無數厲鬼之形,個個磨牙吮血,鬼眼咕嚕嚕轉動,似乎下一刻便會從法袍中脫出,擇人而噬。向峰之師金世宗,正在修煉的緊要關頭,對弟子之音充耳不聞。他也是自負,任由門人來去自由,以這些貨色的道行,就算要強行打斷他悟道也不可能。 頭頂一派長河之中,看似波光滾動,猶如銀蛇,但仔細望去,卻是無數刀光刀芒組成,吞吐刀氣,刀意沸騰,無數刀氣刀光匯聚成了一條長河。金世宗乃是脫劫級數的大宗師,法力雄渾還在嚴亢之上。九幽門秘法大多以水行為主,是他跳出窠臼,將本門秘法以刀術催動,逆反五行,以水生金,修成了一手兇悍之極的刀法,仗著這一路逆五行神刀,生生斬破了兩重天劫,如今法力更加深不可測。 刀氣長河中,不斷汲取虛空中的先天黃泉之力,煉入其中。九幽門有一整條先天黃泉真水,不虞匱乏,非但不曾限制,反而鼓勵弟子煉入真水,主掌修行。但要煉化先天之物,何等艱難?等閑弟子唯有望泉興嘆,唯有脫劫之上的大宗師,以無上手段,每日能攝取幾分先天之力,融入自家法力之中。 金世宗運煉半晌,方有一絲微黃水氣自天穹黃泉中被攝來,輕輕融于刀氣長河之中。一縷先天黃泉之氣降落,立時有數百道后天刀氣蜂擁而上,如群蟻啃食大象,竭盡所能從先天氣息之上撕咬下來一塊。雖知一絲一毫,也足以令逆五行刀氣之威力增長到不可思議。 第590章 五七七 九幽陰祖 這一番運煉足有三個時辰,三位戰戰兢兢站著,額上冷汗一點一點滲了出來,誰也不敢開口。金世宗長吐一口真氣,頭頂刀氣長河卻不收斂,刀光霍霍,照耀滿庭。他瞧了一眼向峰尸身,聲如雷震:“向峰死了?是誰!”三個弟子被他語音中法力所激,口鼻中都溢出血來,一個個面色委頓。 金世宗大手一招,黃泉大河之外,那一條陰河煉成的法寶電閃而回,射入他掌中。以陰河煉成手鐲,非大修士不足以為之,這等法寶中皆有煉制之人的心神牽引,凌沖殺了向峰,也懶得理會此寶。申虛倒是有幾分覬覦之意,但實在惹不起背后的金世宗。那三個弟子未得獨門口訣,也cao御不得此寶。一來二去,竟將此寶遺落在黃泉大河之外。 金世宗大手一攤,陰河手鐲展布開來,化為一面寶鏡,其上煙云流轉,現出一副畫面。一人手放劍光,向峰祭起陰河手鐲抵擋,卻被另一道劍光輕輕掠過頭顱,就此當地不起。行兇者是個少年,滿面陰狠之色,身旁立著一人,正是本門長老申虛。 三位弟子見了,個個嗔怪起來,叫道:“那廝是申虛長老引了進來,為何申虛長老坐視不理?豈非是引狼入室!”金世宗面容陰沉,他的眼力非比尋常,遠在申虛之上,時光回溯之時,凌沖只出了一劍,劍光飄忽,如夢似幻,卻將向峰元神斬滅,劍術之威兇毒非常。 金世宗可非是申虛那般草包,雖未見過太陰魅劍的招式,卻一眼瞧破凌沖的劍術出自噬魂道,再將手一直,那光鏡之上移景換影,申虛已帶了凌沖來至九幽門總壇最深處。 金世宗面色一變,已知申虛的打算,冷冷一笑:“雖說那小子進入彼處也難逃身死道消的下場,但我自家弟子之仇,豈能假手別人?向峰,你死在那人手下,為師就用這條陰河為你報仇,也讓你瞑目!”向那陰河手鐲呵了一口氣,雙手一搓,喝一聲:“去罷!”那陰河手鐲化為一道驚天刀芒,絕空而去! 申虛拉著凌沖來至九幽黃泉門中最深之處,四面蕭蕭,居然僅有一座小小茅屋,茅屋之前是一口枯井。申虛滿面凝重,取了三柱清香,以自身真火點燃,恭恭敬敬插在井口邊上,恭聲祝禱:“陰祖在上,弟子申虛為老祖物色了一位少年英才,欲求見陰祖,請……” 話未說完,上下四周忽的亮了一亮,一道如虹刀芒驚天而起,長有數里,雪白色的刀光懸耀虛空,照的人目中白茫茫一片,甚么都瞧不清楚。申虛面色大變,叫道:“不好!”瞥了一眼供香,卻見香頭并無絲毫動靜,連一絲香灰都無,申虛狠狠一咬牙,喝道:“此是向峰之師作法殺你尋仇,你快些跳入井中,我來抵擋那刀氣!” 那刀氣來勢快絕,凌沖一瞥之間,已知自家除非動用噬魂幡本體,否則絕難接下,想也不想,縱身往井中躍下!眨眼蹤影全無,申虛見他乖乖跳井,目中閃過一絲歡喜之色,雙手一翻,叫道:“金師兄,是我在此,你也要趕盡殺絕么!” 那刀氣霎時跨空而來,其中傳出一聲冷哼,理也未理申虛,略一猶疑,狠狠劈入枯井之中!申虛叫道:“你竟敢冒犯陰祖!你不要命了!”略一轉念,忙急急飛走,遠離這處是非之地。 那陰祖神通廣大,乃是九幽門目下碩果僅存之太上長老,輩分還在掌教之上,只因來歷太過久遠,門中弟子只能以“陰祖”稱之。原本這位老祖就在這處茅屋之中潛修,不問世事,門中也樂得不管。但百年之前,忽然傳下法令,要收取門人弟子,傳授道法。只要入道不過百年,修為在金丹之下,皆可前來一試機緣。 陰祖的輩分太高,若能得其青眼,拜入門下,豈非一步登天?一時之間,九幽門中人潮涌動,凡是入道不過百年,金丹之下的弟子頓時趨之若鶩,陰祖對其等倒是來者不拒,每人都傳授了神通功法。這些功法皆是九幽門中上乘道訣,在平日連見都見不到,如今卻如此輕易便到手。那些弟子欣喜之下,莫不賣力修煉。 這些弟子皆隨陰祖修行,門中還特意開辟了一處宮室,容納這些弟子。陰祖有言在先,給這些弟子十年光陰,屆時修為秀出者獲勝,可直接拜師。初時無事,有許多弟子修煉了上乘功法,道行精進,好容易熬到十年,到了陰祖選拔弟子之時,陰祖傳下法令,命十年之內修成法相之輩覲見。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縱使天資再如何卓絕,十年從金丹成就法相,也太過驚世駭俗。 最后唯有二人到此境界,還是靠了取巧的功夫,根基不穩。二人卻不在意,陰祖有言在先,只要法力境界到了,自能拜師,根基不穩,再尋機會補上便是,歡天地喜前去覲見。誰知陰祖只瞧了一眼,搖頭說道:“根基不穩,要來何用?”不由分說,一掌便將兩人拍死了。 如此一來,余下之輩自然膽戰心驚,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反正上乘道訣到手,就算不拜師,假以時日,修為也定必突飛猛進。當下便有三分之一的弟子偷偷離去,回轉本來座師座下。誰知第二日凡是逃走的弟子莫不身體干癟,成了干尸,死的不明不白。 這般汲取生靈體內水分的手段,正是九幽門上乘道法中御敵的功夫,不消說乃是陰祖暗中出手殺人,也唯有這等超脫玄陰之上的老祖,方能不聲不響在一瞬之間,斬殺這許多修為有成的弟子。 這下鬧得太大,連九幽門掌教也坐不住了,親自尋到陰祖,說了一番“道理”。九幽門當代掌教赫連無敵比陰祖小了至少三個輩分,但亦是玄陰級數,又有一件祖傳鎮壓門戶氣運的法寶在手,真要動起手來,未必就怕了這位“老祖”。 第591章 五七八 黃泉圣法 據說兩位長生老祖一番“道理”講了三日三夜,最終陰祖收回成命,允許余下弟子各自回歸。赫連無敵也頒下嚴令,若有弟子膽敢將陰祖所傳法訣私相授受,除本人殺無赦之外,還要株連九族,以儆效尤。 此事之后,陰祖便搬出九幽門總壇,另尋去處,但也未離開第九層冥獄。臨去之時曾道:“我欲尋衣缽傳人,爾等若見到少年可造之材,可引來我看,必有好處賜下!”陰祖神通廣大,連赫連無敵帶了幾件法寶,也只能勉強將之逐走,他既說有好處賜下,門中長老莫不動心,對此赫連無敵無置可否,依舊閉關修行,不再過問。 陰祖之事已過去百年,有不少長老陸續引薦了許多有為的少年男女,但無一例外,俱都石沉大海,音信全無。魔道之輩,心思涼薄,只要自家有好處,哪管弟子死活?明知陰祖授徒的手段殘暴,為了長生老祖的賞賜,仍是不斷遣送有資質的弟子過去。 申虛毀去了一件萬鬼化神幡,又走脫了陰骨鬼王,罪在不赦,掌教怪罪下來,絕無好下場,便思忖將“祁飛”引入陰祖門下,能通過陰祖的手段,成為其入室弟子,可說萬中無一,他也不指望“祁飛”能有如此逆天之氣運。只要“祁飛”到了陰祖手中,絕難回轉,大可將一些責任推在其頭上,總是一條保命的妙計。先前便是故意引“祁飛”與向峰照面,誰知向峰太過草包,連一劍也接不下,白白丟了性命。 凌沖只覺天旋地轉,那口枯井望去不過三丈高下,但卻別有乾坤,想是用了縮地成寸的法門,聯通另一處世界。待得心思寧定,雙足落地,耳中聽到無窮水聲轟鳴之音,尋聲望去,不由呆了一呆! 九層冥土分別為玄陰地獄、孽鏡地獄、鐵樹地獄、失魂地獄、蝕骨地獄、血rou地獄、陰火地獄、寒冰地獄、無間地獄。其中又由三途河、陰川河、血河、冥河、幽冥河、忘川河、玄霜河、黃泉八條大河相連。第九層冥土之中自然便是黃泉大河,他面前正是一條無邊無盡的土黃大河! 九幽門的黃泉大河已是波瀾壯闊,威力無窮,但與面前這一條大河相比,不啻小巫見大巫。面前這一條黃泉大河才是先天而生,得乾坤造化,無邊無盡,浩浩湯湯,無始無終,周流與九幽之地,渡陰化幽,成就無量功德。 九層冥土中無上下四維之別,這一條黃泉自虛空中來,長不知其幾許,寬亦不知其幾許,可說在足下、頭頂、道左、身右,種種變化不一而足。凌沖只貪看了幾眼,元神一陣恍惚,腦中似有一個聲音呼喚,就想邁步跨入黃泉之中。幸好紫府中噬魂幡狠狠一抖,才將他驚醒。此幡越發神異,居然能自發護主,十分的好用。 凌沖倒吸一口涼氣,忽然想到當年尹濟祖師、噬魂老人兩位,是否也曾深入冥獄,就在黃泉之前立身駐足,潛思良久,才會創出太清役鬼劾神之道與噬魂七情魔念的法門?可惜身邊并無晦明童子伴隨左右,無法詢問當年尹濟祖師之心境了。 正思忖間,忽然心頭一涼,一道驚艷刀光自虛空撲躍而出,刀芒拖曳彗尾,全無花哨變化,一刀直劈,往他眉心斫來!這一道刀意凝練到了極處,滿是與敵偕亡、誓分生死的意味,功力境界絕然超脫金丹元嬰之上,以凌沖的修為,只能閉目待死而已。他在刀光及體的瞬間,居然還有心思觀察刀氣的變化,一個念頭閃過:“這一刀是以水行真氣推動,卻逆反先天五行,成了后天銳金之氣,剛猛莫垓,純論刀意,已然超脫九幽門水行道法之上……” 這一刀刀出無回,凌沖也只能閉目待死,忽然滾滾黃泉之中,飄來一朵小小浪花,凝為一團嬰兒拳頭小大的水團,后發先至,與堂皇刀氣狠狠撞在一處!那一團水氣看似柔弱,卻無堅不摧,生生將刀芒撞得嘩啦啦解體不絕,搖碎滿天星光,余勢不衰,竟生生穿破虛空,不知去了何處。 刀芒崩散,凌沖元神才從方才生死頃刻中清醒過來,忙一躬到地,說道:“弟子祁飛,謝過老祖救命之恩!”黃泉滔滔,別無他聲,忽然一道玄奧到了極處的意念不知怎的,徑直落在凌沖紫府之中,顯現出一篇繁復法訣! 凌沖精修《噬魂真解》,對魂魄元神心得之深,只要噬魂老人與奪魂道人不出,頗有余子碌碌之感,但這道意念來不知其所來,去不知其所去,瀟灑自在,舉重若輕,輕松到了極點。凌沖面無表情,冷汗卻一滴滴留了下來,若是方才那人心存惡意,只怕一個照面自家便魂飛魄散,連元神也留不下來。 細細翻看那部法訣,登時又吃一驚,那法訣開篇四個大字“黃泉圣法”!傳聞中此法乃是九幽黃泉門最高秘典,乃不傳之秘,內中所載乃是煉化黃泉真水,凝聚黃泉之主的無上法門,與太玄劍派六大劍訣、星宿魔宗的《星宿魔典》一般地位,唯有掌教與諸位長老得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