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陽劍尊 第114節
他卻是誤會了,煉劍成絲的法門唯有金丹之上方能參悟,還要有無窮機緣、無敵資質,凌沖不過凝煞,再如何天才,也自創不出,只是冷焰化劍,瞧來場面宏大,飛僵驚駭之下,手底下不免緩了一緩。嗥月道人趁機將身一抖,十七顆陰尸骷髏聚在一處,變化一團白骨,狠狠撞在其胸前,將飛僵撞翻一個跟斗,滾出十幾丈遠去。 第504章 四九零 血河碎飛僵 那一口千年尸氣可謂飛僵的法力來源,本來要鎮殺凌沖,誰知被其吸住,急切間收不回來,單憑rou身之力,飛僵亦能力敵十幾位金丹高手,以力破巧,但心境被奪,又是十七顆金丹級數的陰尸骷髏聯手,自然被打的甚么狼狽。 那位長老自入道以來,順風順水,哪里吃過這等大虧?簡直是奇恥大辱,翻身爬起,叫道:“小輩,我要你形神俱滅!”雙手捏拳,如風而來。僵尸天生軀體強橫,根本不必動用法寶,一拳一腳皆有極大威力。天尸教中幾乎每一位修士皆精通rou搏之法,就是為了祭煉僵尸之時,能與天尸合一,發揮這等天生優勢。 果然飛僵雙拳攪動風聲,與陰尸骷髏所化的骨球碰在一處,砰然巨響,飛僵連退三步,卻將骨球振飛了出去。但凌沖又豈會放過戰機?骨球一飛,數十條冷焰劍光見縫插針,直指飛僵周身要xue。這一手劍術一出,飛僵面色狂變,雙拳連揮,護住周身。 飛僵之軀就算金丹級數的飛劍也破不開,但冷焰所化劍光卻能對其造成傷害,是以絲毫不敢大意。事到如今,那位長老也被凌沖層出不窮的手段打的沒了脾氣,又失去根本尸氣,再也作亂不得,有心無力,又起了逃避之心?!斑@小輩定是噬魂道秘密培養的精英弟子,才有這般手段,我暫且避其鋒芒,等我真身來此,或是催動幾尊天尸化身,定能手到擒來,那時再拷問噬魂道的秘密!” 飛僵虛晃一拳,轉身便走。僵尸之中分為鐵尸、銅尸、銀尸、金尸、飛天夜叉、旱魃、玄陰天魔。飛僵則介乎金尸與飛天夜叉之間,有飛行之能,但不能持久,若是真正的飛天夜叉,肋生雙翅,展動之間,不亞于劍氣雷音之速,配合強橫身軀,乃是無上殺伐利器。 飛僵這一次逃走,打消了奪回十七顆陰尸骷髏的念想,反正落在凌沖手中,只會寶貴愛惜,算是臨時存放,日后再奪回也不遲。凌沖試遍了手段,與飛僵爭持不敗不難,要將之誅除卻有幾分不易,見其奪路而逃,想了想,也就不曾出手阻攔。 遠隔數十萬里之外的太玄劍派,九國國土一座荒山之中,一團柔和佛光高有數十丈,九色斑斕,蘊含無窮奧妙。但佛光之中尚有條條縷縷的碧綠光芒,閃爍不定,正是魔意所化。此處乃是方有德,也即是噬魂老人轉世之身修行之所。上一次凌沖來此求教,方有德不過剛剛修成第六識,但如今卻已破入第八識阿賴耶識,距離此界最高成就的真如境界又進了一步。 噬魂老人的資質還要強過凌沖,不然也不會自創噬魂劫法那等高妙法門,這一世他從佛法入手,企圖將噬魂劫法的破綻彌補。只是這一幢佛光依舊不甚精純,顯是未能化去執見,將噬魂劫法的功夫化入佛法之中。 佛光忽然收斂,露出方有德身形,盤坐一塊巨石之上,似乎從未移動。他緊皺眉頭,自語道:“普渡那禿驢倒未騙我,的確將正本的《楞伽四卷經》傳了給我,只是我靜中參悟,已算精進,卻始終不能勘破阿摩羅識,練就真如。難道真要我放棄噬魂劫法的修為,去做那清心寡欲的禿驢?” 郁悶了半晌,忽然笑道:“咦?那小子倒是好運道,居然一下遇到三位大高手?嗯?不肯煉化其元神真氣?簡直笑話,若不害人殺人,噬魂劫法練來又有屁用?待我助他一臂之力!” 彭澤城外,凌沖眼望飛僵飛走,正要回轉,忽然腦中一暈,身子一空,卻見一面大幡自體內飛出,獵獵風動,迎風便漲,眨眼化為數丈高下。這一下猝不及防,凌沖也愣神片刻,隨即想到定是方有德動的手腳,立時大怒。就見一道血龍自幡面飛出,鱗甲宛然,頭頂血紅雙角,晶瑩剔透,惟妙惟肖之極。 這條血龍正是噬魂幡中三成血河之水演化,威能無窮,顯然是噬魂老人將殘破的聚血魔旗煉入其中,衍生出的新的變化。這般變化噬魂老人也傳授給了凌沖,但以他如今功力,還施展不出,顯是噬魂老人暗中出手了。 凌沖手中的噬魂幡經其重練,威力大漲,但也有一個弊端,就是其在幡中留下了獨門印記,此寶已非凌沖所獨有。血龍之變便是噬魂老人擅作主張,凌沖因此才會大怒,試想此寶被噬魂老人cao控。動念即可飛走,凌沖若是方才與飛僵斗法時,來上這么一手,豈不是倒持太阿,任人宰割? 但他也沒功夫憤怒了,血龍一出,身長數十丈,飛騰之間已追上飛僵,兩只龍爪一扣,將飛僵死死捉住??蓱z元嬰級數的飛僵,遇上血河真龍變化,連還手都不能,如小雞仔般被玩弄,空有強橫rou身,在血河真龍氣息壓制之下,絲毫反抗不得。 血河真龍一抓得手,搖頭擺尾飛回,龍口一吸,凌沖周身千年尸氣如百川歸海,落入其中。余下兩只爪子凌空一抓,白骷髏與嗥月道人身不由主,落入其手。血河真龍一頭鉆入噬魂幡中。噬魂幡不聽指揮,凌沖陰神念頭也轉動不得,心中將噬魂老人方有德罵了個狗血臨頭,不知這廝究竟打的甚么主意。但有郭純陽虎視眈眈,噬魂老人膽子再大,也絕不敢暗害他。 噬魂幡中,由五件法器撐起,混合一處,開辟出一處小小空間。噬魂老人以煉器之道入手,融匯空間之道、煉魂之道,創立此寶,祭煉到最高境界,自能開辟洞天,不受此方世界大道管轄,但眼下凌沖的境界還談不到。 血河真龍遁入噬魂幡中,將飛僵、白骷髏與嗥月道人望空一拋,飛僵得了自由,顧不得撂下甚么狠話,縱身便飛,想要逃出這片空間。血河真龍搖身一滾,分化數股血浪,凌空擊來。每一股皆有元嬰級數的法力,飛僵目中露出絕望之色,叫道:“我乃天尸教法相長老,你敢殺我分身,此仇必……”話音未落,血浪乍分乍合,狠狠一絞,飛僵堅實之極的身子宛如泡沫般碎裂,被血河吸收滋補自身。 第505章 四九一 陰神成金丹! 血河攪碎飛僵之后,白骷髏與嗥月道人也自到了噬魂幡中,這兩個元神被凌沖煉化,但凌沖陰神被噬魂老人暗使手段鎮壓,轉動不得,兩位金丹高手自然也不會反抗,被血浪狠狠一拍,亦自粉碎,化為滾滾元氣。 一位元嬰真君、兩位金丹真人,三位魔道高手畢生苦修法力元氣被血河攪成了一團,再由五件法器分別精煉。凌沖陰神僵立在外,忽然一股沛然之極的元氣自噬魂幡中涌出,一下子充斥了這個陰神。 陰神本就是無數念頭組成,這些念頭包含了修士畢生的記憶、情感、思維,秉承一點先天靈光,落入紫府,成為人之意識。凌沖本想按著噬魂劫法正本修煉,體悟人心惟危,道心惟為,一路修煉上去。但被噬魂老人“暗算”,身不由主,充沛之極的法力反哺回來,陰神不由自主開始壯大。每一個念頭都被浩瀚法力充斥! 噬魂老人早已解去禁法,但凌沖陰神依舊動彈不得,如吹氣球般漲大,只能修煉噬魂劫法,以其中法門將如海法力化去。經噬魂幡煉化之后,涌來的其實分為兩股,一是法力、二是元神魂力。噬魂劫法的魔念沾染生靈之后,便可抽取其元神,連法力一同剝奪,滋養自身。但每一道法力皆由獨門法訣修煉而成,噬魂真氣可做不到兼容并蓄,海納百川。 尤其元神之物,每一位生靈元神飽含記憶情感,秉承之先天靈性各有不同,將之煉化等若讓人形神俱滅,在此方世界再無半點痕跡,造孽太大。這兩樣凌沖深自忌憚,好在那三位的法力真氣出自噬魂道、天尸教,皆是魔道神通,經過血河煉化,汲取倒也不難,不必擔心有甚么后患。 但三人元神則不同,白骷髏與嗥月道人能修成金丹,心性修為自然了得,被凌沖暗算得手,飛僵中潛伏的那一點天尸教長老元神更加強大,被噬魂幡煉過之后,一應記憶、念頭全部被抹去,只剩精純之極的元神之力。噬魂老人也知凌沖頭一次煉化他人魂魄,不可冒險,因而有此安排。 噬魂劫法中有載,只要不停吞噬生靈法力、元神,自會提升境界,如此一來修煉極快,只要有足夠的生靈可供煉化,往往數年之內便能打造出一批金丹之上的高手。當年噬魂老人也曾試過這等法子,但由此法培育出的“高手”,道心太弱,不能駕馭龐大之極的真氣,往往在修成金丹之時,便爆裂而死。 再者大肆屠殺生靈,很快便引起了玄門正道的反彈,當年玄門聯合釋教,高手盡出,要滅絕噬魂道道統。嚇得噬魂老人連忙逃走,仗著噬魂劫法變化詭異多端,才算逃過一劫,再也不敢興風作浪。 奪魂道人接手噬魂道后,也不敢如此肆無忌憚,便是此理。凌沖運起噬魂劫法中煉化元神法力之法門,果然大有效果,陰神中那種腫脹之感漸漸消除,無窮法力匯入陰神,陰神念頭得了三大高手元神之力滋養,很快壯大起來。飛僵中那位天尸教長老元神雖然僅有不多,但勝在精純,對凌沖的補益還在白骷髏與嗥月道人之上。 凌沖的本命元神唯有不停煉化,才能不被洶涌而來的元神之力與法力淹沒磨碎,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有一條線弦到了一個臨界之點,而后毫無懸念的悄然崩斷,不知不覺間,他已從凝煞境界到了金丹境界! 先前元神中煉化的玄霜陰煞經由法力運轉,早已失去了蹤影,只余一種陰煞之性,存思陰神之中。凌沖之陰神在幾乎無休止的法力灌注之下,終于一舉修成金丹。陰神與噬魂幡相離,本來總有幾分縹緲之意,修成金丹之后,就見其陰神忽然七縮七漲,伸縮不定,而后一位身披七色道袍,手托一桿小幡的少年自虛空步出,面上一派了道之色,自語道:“原來如此!” 玄魔兩道修行,皆以金丹為分水嶺,金丹之下,就算能飛天遁地,也不過是個門外漢,連跪在門前窺視大道的資格也沒有。但金丹一成,就算登堂入室,得窺堂奧,有了問鼎大道之資格。就算玄門之中,也唯有修成金丹之真人方能開山授徒。 凌沖元神一分為二,原本只為祭煉陰陽之氣方便,大多經歷還是放在修煉洞虛劍訣之上,誰知倒是陰神先修成金丹,得了機緣。每一重境界,唯有真實修證,方能真正明了其中奧妙。而魔道金丹與玄門金丹又自不同,別有一番玄妙。金丹一物,似虛似實,非虛非實,并非真有一粒金色丹丸。而是形容這一層境界如金性之不朽,如丹丸之圓融。 修士證入金丹之境,體內真氣法力再生變化,先前所修的罡氣、煞氣,俱都煉化殆盡,成了一體,再也不分彼此。舉手投足,神通自生,法力圓融,元神亦自活潑潑、光灼灼,其中玄妙實不足為外人倒也。 金丹修成,陰神所能容納的法力自然水漲船高。三位高手的法力經由噬魂幡煉化,十成中剩下四成,方才又消耗了許多,余下法力被其長鯨吸水般,一氣煉化精盡。 凌沖手托噬魂幡,幡面輕輕一震,吐出一團白光,正是十七顆陰尸骷髏所結的白骨魔球,此物留著還有用處,未被煉化。凌沖修為再上層樓,面上卻殊無歡喜之色,向噬魂幡道:“噬魂前輩,方兄,此事你不給我一個交代么?”此次雖能修成金丹,但源于噬魂老人自作主張,與那一次分裂陰神陽神一般,而今日煉化了修士元神法力,便再也不能回頭,以后只會造孽愈多,引來天劫臨頭。 果然噬魂幡中傳來方有德的聲音,懶懶說道:“你小子修煉劍術穎悟之極,怎的到了噬魂劫法就僵化死板起來?你不煉化別人元神法力,又怎能盡快修成玄陰級數?大劫降臨之時,怎能撐起門戶?因此我才幫你一把。你也不必擔憂我這道意念再來作祟,此是郭純陽允準之事,我將一道意念封入噬魂幡中,還有大用,對你有利。你若生了戒心,大不了以后我絕不再行今日之事便是?!?/br> 第506章 四九二 忽有夤夜飛劫火 凌沖哼了一聲,說道:“涉及小弟大道道途,不得不謹慎行事。方兄若是再自作主張,小弟便要稟告掌教師尊,請他老人家與方兄好生促膝長談一番?!绷铔_擔心的不止是噬魂老人時不時來上今日這么一手,自作主張,而是忌憚其有朝一日心血來潮,用噬魂魔念將自家沾染,那就悔之無及了。郭純陽能容忍噬魂老人在太玄峰周遭煉法,必有制衡之策,因此搬出這尊大神,壓一壓方有德的氣焰。 果然方有德聲音有些氣急敗壞,說道:“玄魔兩道,唯有我的噬魂劫法獨辟蹊徑,不賴rou身,單憑神魂成道,我老人家作惡積年,好容易發一回善心,你小子疑神疑鬼。此事郭純陽自然知曉,也默許如此,罷了罷了,你以后死活老子不管便是了!”言罷寂寂無聲。 玄魔兩道修行未至大成之前,借離不開rou身廬舍之力,還要靠rou身溫養真氣,反哺元神。只看楊天琪失了一條臂膀,還要大費周章接駁回來,便知其中利害。但魂修之道,卻另辟蹊徑,不賴rou身修行,尤其噬魂劫法,不愧魔道法門,只要不停煉化生靈元神法力,修為便可一路高歌直進,勇猛精進的很。 太玄九國深山之中,方有德氣哼哼罵道:“不知好歹的小子!”忽然略有心虛的望了太玄峰一眼,太象宮中寂然無聲。這才放心了七八分,忽然悲從中來,連佛法也不練了,破口大罵:“郭純陽那廝毫不狡詐,讓老子給徒弟當老媽子,結果人家還不領情,防東方西,叫老子怎么辦!那老小子仗著自己不是此界中人,出身……”剛要揭了郭純陽的老底,耳邊忽有劍鳴之聲震如驚雷。 嚇得方有德趕緊一縮脖,頗有些心虛的叫道:“我可沒揭你老底,你也犯不著這么嚇我!”耳邊傳來一聲冷哼,方有德等了良久,再無下文,這才放心,再也不敢多嘴,將手一揮,佛光涌起,遮住身形,自家去生悶氣。 噬魂老人手段無窮,神通詭異,但不知怎的,卻被郭純陽死死克制,連反抗也不敢,似乎明了其出身來歷。他托庇于太玄劍派,實則也被郭純陽監視起來,偏偏還絲毫抗拒不得,也難怪大動肝火了。 凌沖手托噬魂幡,心念一動,此幡乃是開辟洞天之寶,自生空間,其中七團噬魂魔念翻翻滾滾,躁動不休,卻是本念正神晉升金丹,連帶它們也得了好處。七情魔念與本念本是一體,自然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其中一道忿怒魔念本就根基最厚,又汲取了飛僵千年怨念之意,逐漸內縮凝實,內中隱隱有甚么物事要孕育出來。 凌沖卻知噬魂劫法為魔道至高法門,又怎會僅有分化魔念這等粗淺的運用方式,每一團魔念修煉到了極處,皆可演化一尊護法法王,至于身具何等神通,則因人而異。此是噬魂劫法正本所獨有之妙,奪魂道人也不知其中曲折,但曾見噬魂老人多次施展,仿效其法門,創下了幾門秘法,但都不及原版的威力。 “想不到陰神修成金丹,第一尊護法神魔居然要從忿怒魔念中演化出來。我本想留著白骷髏與嗥月兩個,迫使左懷仁退兵,卻被噬魂老人打亂,還要從長計議?!绷铔_本想煉化了白骷髏兩個,借其威勢逼迫左懷仁退兵,先解彭澤之急,沒奈何兩人皆成了自家的滋補之物。如何逼退叛軍倒要另想辦法了。 凌沖心念一動,身上五色道袍化為一身玄色道袍,半灰不土,面相亦自恢復,又成了一位少年小道士,七色霞光一閃,已破空不見。修成金丹之后,再施展太陰魅劍劍遁之法果然又不相同,幾有破開虛空,自成一界之妙。遁速亦足有二音之速,堪比劍氣雷音的劍術了。其實如今的太陰魅劍劍遁已可稱為大挪移劍法,亦稱斬虛空劍法,念動即至,比之劍氣雷音全憑劍氣運轉,另有一番玄妙。 不旋踵間凌沖已飛回彭澤城,凌康正在府中急候,見乃弟無恙歸來,心下松一口氣,忙問:“如何了?”凌沖自不會隱瞞胞兄,說道:“左懷仁依仗的兩位魔道高手盡皆伏誅,事不宜遲,我還要扮作那兩人前去劫營,大哥速速召集兵馬,只看叛軍營中火起,便是訊號,一氣殺出,定可大獲全勝!”凌康對凌沖已深信不疑,聞言忙道:“好!我這就去召集兵馬,你千萬小心!” 凌沖哈哈一笑,將小幡一擺,喝一聲:“我去也!”身化流光而走。凌康茫然仰望良久,也說不出心下是甚么滋味,只覺這個弟弟離自家是越來越遠了。玄門修道之輩,最忌沾染因果,尤其殺傷人命,業力加身,冥冥之中自有劫數臨頭。因此凌沖開始才打算借白骷髏與嗥月兩個威勢,逼迫左懷仁退兵,解去彭澤之圍。至于靖王這一場叛亂最終的結果,還是要看京師之戰如何落幕。 但事與愿違,到底還要親自上陣。自古以來,破敵之策,首在斷其糧草。左懷仁三十萬大軍,每日人吃馬嚼,便是一筆不菲的花銷,只要截斷糧道,不出數日,大軍必退。凌沖煉化了白骷髏兩個,自然知道左懷仁屯糧之處,乃是離彭澤成百里之外的鹽縣。彼處乃是一座小小縣城,勝在土地廣大,糧草堆積如山。 左懷仁極善用兵,自知糧草之重,鹽城中派了三萬兵士把守,又有一員大將坐鎮,唯恐出甚么亂子。這等兵力放在平時倒是足夠,卻又如何給凌沖瞧在眼里?百里之遙眨眼即至,隱身半空之中,此時已是四更十分,鹽城之中依舊燈火通明,無數車輛來來回回,押運糧草,供前方大軍之用。 凌沖瞧了片刻,并無甚么修士隱身其中,將噬魂幡一抖,落出一團白骨,十七顆陰尸骷髏相互咬合一處,三十四只兇睛同時望來,皆是蠢蠢欲動,似乎下一刻就要反噬撲來。 凌沖低喝道:“爾等本是出身良善,只因宿孽牽纏,有此一劫,如今正是戴罪立功之時,只要各使神通,將此城中糧草燒毀,本座自然為爾等尋一位高僧,誦經超度,下一世尚有為人之念!若是不肯出力,還貪圖這一點魔道神通,便是不堪超拔,本座也管你們不得!” 一聽此言,十七顆骷髏忽然鼓噪起來,一個個大放悲聲,似在嗚咽。就算凌沖以噬魂魔法入道,聞此悲音,也有些惻然。這些骷髏落在嗥月手中,受禁法暗制,苦不堪言,最好的下場無外乎被祭煉的神通廣大,但造孽越多,日后越難超拔,有此良機,脫離魔道,自然個個踴躍。 凌沖將手一指,喝道:“既然如此,爾等莫要聒噪,分頭行事,只是不許殺傷人命,若是被我發覺,自有辦法令你等永不超生!去罷!”十七顆骷髏驀然松口,齊齊向凌沖一擺,呼嘯聲中,卷起無窮陰風,向下便撲。 這般動靜,城中立時發覺,當下就有兵士鼓噪起來,但凡人刀槍又怎能傷的這等邪法祭煉的魔頭?十七顆骷髏連真身都未現,口噴魔火,只輕輕繞城一圈,就見火光燭天,映得半空皆赤。鎮守鹽城的大將見火勢蔓延,兵士奔走往來,潑水救火,也只是杯水車薪,面色灰敗,手一松,一桿長戟掉落在地。 彭澤之外,左懷仁尚未安寢,忽聽帳外人聲鼎沸,有偏將慌忙入內,稟道:“大將軍,不好了!鹽城大火,糧草……”左懷仁頭腦一暈,一腳將那偏將踹翻,掀開大帳望時,但見半空綺麗,如火燒云,只驚得手足冰涼??偹闼钱斒烂麑?,勉強鎮定心神,喝道:“傳我將令!速速開拔后撤,徐徐而退,命左右兩部先鋒斷后,若有敢推搡慌亂者,立斬!” 他第一轉念便是鹽城大火定是大明軍隊所為,當務之急是趁軍心未亂,先行撤離,免得彭澤守軍趁機殺出,那時兵敗如山倒,就回天無力了。果然左右兩部先鋒糾集軍士,布列嚴陣未久,彭澤城外忽然洞開,五萬守軍傾巢而出,向大營殺來。 凌康亦精通兵法,事先挑選善戰之輩,手持大斧,陷陣在前,遇有反抗,斧刃翻飛,連人帶馬一劈兩段,一路高歌猛進。左懷仁雖有布局,但時間太短,大營之中糧草被劫之事又自散步出來,只得帶領心腹將領督陣,急命大軍后撤。將令要大軍徐徐而退,不可慌亂,但夤夜之中,軍心渙散,哪個肯聽?人馬嘶鳴,自相踐踏,死者不計其數。還是數千親兵手持利劍,遇有聒噪慌亂者,便是一劍梟首,這才勉強彈壓了回去。 這一戰足有數個時辰,左懷仁大軍遠來勞苦,又軍心不再,當下大敗,留下遍地殘尸,慌亂退卻。左懷仁在忠心將領護持之下,勉強脫逃。凌康親自出戰,率領守軍激戰良久,直至將左懷仁殘部一氣趕出數十里,這才鳴金收兵,大肆犒賞軍士。 凌沖指使十七顆骷髏放火不久,便將其等召回,依舊收在幡中,回身前來保護凌康安危。有他隱身一旁,甚么刀兵能傷?眼見天光大亮,這一戰才算落幕。 第507章 四九三 召喚清元 凌康是書生出身,,科舉入仕,充其量算是一員儒將,從未經歷戰陣殺伐。這一戰之下,身先士卒,提劍劈砍,頗有為將之風。凌沖將七情魔念隱身他周遭,不令刀槍斧鉞加身,自然更是事半功倍,一路殺來,親手斬殺的叛軍竟有數十人。 彭澤城外血流成河,留下無數尸身。叛軍大敗之下,向來路逃去,凌康率眾一鼓作氣,追殺數十里,這才鳴金收兵。左懷仁不愧為當世名將,眼見陣腳大亂,親自督陣,收攏殘軍,硬生生力挽狂瀾,更率領一萬親衛,親自殿后,這才遏制彭澤守軍之沖撞,最后徐徐而退。 兩方皆不敢全力一戰,凌康也下令退兵回城,此戰戰果頗豐,尤其金陵援軍未到,竟能大破敵軍,乃是不世奇功,眾將士莫不興高采烈,只等朝廷下詔封賞。凌康又組織守軍清理戰場,無論敵我軍士,盡數收斂尸身,就在城外安葬,免得暴尸荒野。足足忙了一日,掌燈時分才算安頓妥當,又派遣精銳前哨,探聽左懷仁大軍下落,免得被其趁夜偷襲反撲。 當夜于彭澤縣衙設宴,犒賞諸將,凌康身為縣丞,又是此戰主帥,自然勞苦功高,手下兵將、城中宿老、商賈,只要身在酒宴之上,皆來敬酒。凌康不勝酒力,耳邊卻聽凌沖道:“大哥放寬心飲酒便是,自有我來安排?!彼焉钪说苤?,直若天人,因此放開胸懷,酒到杯干,來者不拒。 倒也怪哉,原本沾酒便醉,但今夜卻行若無事,烈酒入腹,只當清水,全無關隘。以凌沖金丹級數的法力,化解些許酒力自是手到擒來,這場飲宴直至深夜,凌康根本脫身不得,被手下將官拉著灌酒。酒宴之上,有人趁著酒勁,破口大罵靖王造反,弄得生靈涂炭。眾人深以為然,凌康暗暗冷笑,這些人當中定有卑躬屈膝,與叛軍暗通款曲之輩,只是如今彭澤大捷,竟令左懷仁這等名將都栽了大跟頭,自然趁機轉換風向,擁護大明正統來。 飲至三更,眾人方才散去,也有好爽之輩索性就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凌康這才得空,回至內宅,見妻兒早已睡下,凌沖卻立身院中恭候,見了他笑道:“恭喜大哥立此不世之功,朝廷得知,定然大有封賞?!?/br> 凌康笑罵道:“你少來編排我,若非你暗中出力,此刻怕是早已城破人亡,被那左懷仁占據,以此進擊金陵了。你自小便有志求道,沒想到當真讓你修成了?!?/br> 凌沖苦笑:“我這點微末道行,根本不值一提。靖王作亂,大明氣運交疊,正是群雄四起之時,那左懷仁依我白日所見,竟也有幾分龍氣,不日怕是也要舉旗造反,來個逐鹿中原?!卑兹樟杩德受娮窔?,凌沖以七情魔念隨身,忽然驚覺左懷仁身上竟也有龍氣升騰,想來先前未逢良機,恰于今日大敗之時,顯現了出來。 如此一來,當真天下大亂,左懷仁既有龍氣護身,命不該絕,凌沖也懶得動手,免得逆反天數,徒惹劫難。凌康愣了愣,罵道:“亂臣賊子!”凌沖道:“明失其鹿,天下逐之,此為定數?;莸刍杪?,守不住社稷江山,自然要亂上一陣,大亂之后方有大治?!?/br> 凌康頹然道:“為了這些個狗屁的野心皇位,弄得生靈涂炭,這些亂臣賊子當真該死!”凌沖搖了搖頭:“天高不算高,人心第一高,縱然古之圣人圣賢,也算不透人心。如今彭澤之危已解,明日金陵援軍當可到達,再無可慮。我明日便要趕赴京師,這一場大亂起自靖王,卻要在京師有個結局?!?/br> 靖王作亂,親領大軍百萬,殺奔京師,只要攻破天京,擒捉惠帝,自然大事定矣,就如千年之前成祖靖難之役一般,攻破金陵,皇位自然唾手可得。而玄魔兩道高手亦在京師匯聚,可謂風云聚會,只看誰人手段高強了。凌沖陽神本體此刻已在京師坐鎮,陰神解了凌康之威,自要快些趕回,陰陽合璧,才好圖謀大事。 凌康道:“你我兄弟多年不見,卻又如此匆匆,唉!”凌沖笑道:“來日方長,我此去京師便是為了斬殺靖王與國師,匡扶神器,還天下一個清明,此為我之大愿,非去不可。等我成就此愿,自會回歸,那時你我兄弟再把酒言歡便是?!?/br> 若是之前凌沖放出豪言,要斬殺靖王與國師,靖平寰宇,凌康只會當他癡人說夢,但親眼見識過乃弟一身神通,已然深信不疑,笑道:“好!等你殺了那兩個禍亂朝綱的賊子,大哥在家中為你設宴慶功!” 凌沖哈哈一笑,卻未明言國師曹靖一身星宿魔宗的修為,靖王手下更有許多能人異士,要殺此二人,可謂艱險無比。但他發下誓愿,必要大成,修為方可再進一步,否則只能徘徊煉罡境界,再無精進之機會。當然他也可選擇專修魔道,以此突破,卻又大違本心,為他所不取。 凌康反而越來越是精神,索性不睡,弟兄兩個手拉著手,仰望玉兔,通宵長談,直至雞鳴五更,凌氏起身,見他兩個在院中低聲說笑,身上卻全無露水,不由一笑,自去烹制早膳。兄弟兩個用罷,凌康又去處理政務,凌沖就將侄兒抱在懷中,輕聲逗他說笑。 凌岳十分聰慧,小手攥著凌沖衣角,兩只小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不眨望著這位叔叔。凌沖對這侄兒十分喜愛,可惜他沒有入道的緣法,想了想這孩子若是做個平凡之人,生老病死,倒也不錯。修道之輩,與大道爭持,求那一線生機,未必就能及得上凡人那般無憂無慮。 凌氏在一旁做些女紅,見叔侄兩個其樂融融,倒也欣慰。這位叔叔脾性極好,人又風趣,聽說又拜在當朝首輔張守正大人門下,學問那是極好的,自然愿意兒子與他親近。 凌沖逗著小家伙格格直笑,忽然天邊微露劍光,一線直落,現出一位長須道士,見了凌沖,倒身下拜道:“弟子清元拜見師叔?!闭墙鹆瓿峭庑煊^主清元道人,他是百煉道人徒孫,任青之徒,自然要喊凌沖為師叔。 第508章 四九四 超度陰尸骷髏 凌沖本打算親自護持兄長一家安危,回轉金陵。誰知機緣巧合,在噬魂老人算計之下,居然先陽神一步凝結金丹,戰力大漲,再加手中噬魂幡,雖然還不能力敵元嬰之輩,但也不怕真君級數高手,以噬魂劫法之詭異,想要從容遁走還是可以的。 因此轉變了主意,要趕赴京師,陽神陰神合一,瞧瞧有無機會斬殺靖王與曹靖兩個。陰神修成金丹,自然能施展飛劍傳書之法,當年他在玄天觀中聽聞葉向天講解此道,此刻境界到了,自是水到渠成。以太陰魅劍劍光飛劍傳書,幾乎瞬息即至。 清元道人在玄天觀中修行,接到這抹劍光,當即動身趕來。劍光的路數非是太玄劍派嫡傳,但其中凌沖之聲不似有假,將信將疑而來。見凌沖果真在縣衙之中,當即打消了疑慮,現身拜見。 凌沖道:“師侄不必多禮,且起身說話?!币恢噶枋夏缸拥溃骸拔野至杩的耸桥頋煽h令,此事你已知曉。我要動身前去京師,勞煩你看顧我大哥一家,莫讓宵小有可趁之機,不知你意下如何?” 清元道人這幾年也有遇合,就在最近修成了金丹,正在玄天觀中鞏固境界,見這位少年師叔一身法力晦澀深沉,但分明是金丹級數,心下一震,忙點頭道:“弟子自當從命!”凌沖笑道:“好,有你在此坐鎮,我也放心,等我自京師回來,自有厚謝!” 清元道人道:“如今京師風云際會,玄魔兩道年輕弟子匯聚其中,怕不是甚么好路數,還請師叔小心為妙?!绷铔_點頭:“這是自然。不過我成道之機緣就在京師,不得不去?!庇窒蛏┓蛉烁鎰e。 凌氏對這位叔叔之神異已然見怪不怪,既然清元道人是他召來,自然深信不疑,說道:“叔叔何不等岳兒的爹爹回來,再走不遲?”凌沖搖頭:“小弟中途還要去一趟金陵,不克耽擱,好在彭澤之危已解,有我這位師侄坐鎮,當無大礙,嫂嫂放心,過幾日自有再見之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