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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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行健發出不似人聲的哀嚎。他終于有了足夠的能力爬起來,跌跌撞撞,從四樓的廁所里沖了出去。    逃!逃走!離開這里!    他逃到一樓時,林槐只是隨著他下樓。他并沒有跟上余行健的意思,只是用黑沉沉的雙眼看著天空。    晴天。    又是晴天。    后面沒有人跟上,余行健終于抖著手打開了汽車。他揮舞著方向盤,穿過車流與諸多的建筑,穿越四通八達的交通網,向著一個方向走,又向著很多方向走。    逃出去!離開揚水!    他驅車向外,一路向北,只想離明華越遠越好。所有的景物在他車窗外變形,在看見收費站的那一刻,他露出了狂喜的眼神。    他開出了收費站!    然后,停住了。    不可抑止的恐懼漫上了他的心間。他看著車窗外的世界,目瞪口呆,并陷入了極大而不可名狀的恐懼之中。    出現在他眼前的,不是高速公路,不是遠方。    而是一條巨大的黑色的鴻溝!    宛如深淵一般的鴻溝,外,是絕對的黑暗。整個揚水市以收費站為界限,被整個世界分割開了!    他所存在的是一座孤島!    揚水市,明華中學。    林槐再次來到了第三教學樓的四樓。學生們還在教室里上課,他一個人來到自己最初到達的地方,看著眼前每月一更新的分班表。    九月,十月,十一月,十二月。    一月,二月,三月,四月。    五月,六月,七月,八月。    九月,十月,十一月,十二月。    他一張又一張地將排名表撕下,排名表一張又一張地重復著,重復著    三年!    整整三年的高三排名表,都在這里!整整三年,都是同一屆、擁有相同學生的    高三!    深秋的風從窗外吹來。它從收費站而起,穿越整個揚水市,到達林槐的耳邊,吹起他一縷額發。    他閉了眼,嘆了口氣。    沒有人死亡,沒有人活著。    是秋天,又是秋天。    從這個副本的最開始,一切發生在過去的事情都是不可被挽救的。    他輕聲道。    明華中學,三年b班,三人組。    大功率的空調還在持續運作,李紛卻已經完全沒有了上課的心情。    午休時間終于來臨,b班的學生魚貫而出。他們的身上已經開始有大片大片的尸斑顯現,空氣中甚至已經開始有令人不快的氣息蔓延。    李紛、夏星野、秋然三人留在了教室里。曹愛民原本想去吃飯,看到坐在前排的欽定女主夏星野,決定上去搭話。    你他想了半天,說,你的耳釘挺好看的。    夏星野從書本中抬起頭來。他像是完全沒搞懂這個人的來意,好半天,才極溫柔極漂亮地笑了:謝謝。    他從來沒有過這樣柔和的語氣,柔和得叫人毛骨悚然。曹愛民卻完全讀不懂空氣,繼續直男發言道:買成多少錢,很貴吧?    不貴。夏星野溫聲細語,是我哥送我的。    說完,他摸了摸自己的耳釘。耳釘在光照下閃耀,隱隱發出紅色的光:那個時候我剛進游戲,很弱小。是他把這個東西送給我    像扔垃圾一樣,滿懷鄙夷和不屑地,扔給了我。    滿心的黑泥在那一刻噴涌而上。夏星野透過重重的回憶,似乎又看見了很多年前的,那一天。    別跟著我了。那個人說。    可我    光是看見你,就讓我覺得,厭煩。    冰冷的眼光似乎還釘在身上,在那一刻后,他似乎又看見了那鋪天蓋地的鮮血。    犧牲他是最優解。記憶里同樣是那個人的聲音,你實在是太感情用事。    呵。    還有個哥哥,看起來這么昂貴的耳釘居然說不貴應該是大家族的大小姐啊,搞不好還有兄控屬性他在心里嘀咕著。想著想著,他又試圖投其所好道:你和你哥哥感情一定很好?    我們不是親兄弟。他是父親帶回來的,我是母親帶回來的,我們是重組家庭。嚴格來講,我們之間沒有任何血緣關系。    重組家庭,沒有血緣關系豈不是可以合法骨科了曹愛民心里警鈴大作,一時間竟然看到了自己頭上帶綠被女主的哥哥ntr的未來。    我和他之間有很多事要解決。夏星野又摸了摸自己的耳釘,血色的耳釘在瓷白的耳垂上如果實般鮮紅欲滴,不過我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找到他。    這是什么大小姐參加無限流副本只為了找到親哥哥的劇情啊。曹愛民兩眼發光,只覺得自己的攻略之路又有了希望。他滿懷期待地對夏星野說:你會找到他的,而且我也會幫你    借你吉言。夏星野如水般地笑了笑,等找到他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    復仇。    不過這種話,是沒有必要對這種npc說出來的。    他停住了話柄,掩住了自己滿臉的怨恨,最終抬起的又是一張笑臉。    你還不去吃飯么?夏星野輕輕柔柔地問。    曹愛民這才從突然感覺到的寒意中反應過來。他連連說了三句對不起,驚慌地跑下了樓。    夏星野冰冷地注視他消失在樓道間的背影,總是帶著笑的嘴角下垂,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極度不悅的事情。秋然的聲音在后面響起:星野    她猶豫了一下,詢問:你心情不好?發生了什么嗎?    在看向秋然時,他又是過去那個總帶著笑的夏星野了。他問:好了,我們來開會吧。    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時間剛剛過半,就死了六個人,只剩最后一個人了。    余行健呢?    他開著車從學校里沖了出去,沒追上    楊凡,無理憤怒,暴怒。馮子路,浪費食物,暴食。夏星野盯著窗外,思考著,還差最后兩個,貪婪和傲慢,然后就集齊了    星野,秋然問他,在這個副本里因夏星野的可靠,她已經養成了遇事便找他的習慣,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啊余行健走了,我們追不上他,他要是在學校之外的地方被殺了顏息不就成為真正的惡鬼了嗎?    媽的,我們在學校里蹲了這么久,居然沒能阻止一起死亡,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紛憤憤地咬緊了牙關,搞什么??!    夏星野靜靜地看著李紛發怒,他柔聲道:那么接下來只有一個辦法。    辦法?秋然將充滿全部希望的眼神投向他,什么辦法?    李紛亦是。夏星野儼然成了整個團隊的主心骨。    他們相信夏星野,他說出的所有辦法,他們都會遵從。    夏星野輕輕翕動淡色的嘴唇,用氣聲道:殺了顏息。    現在的顏息,還不能變成惡鬼。他耗費力量殺了太多人,和外界不斷溝通,和活人不斷溝通,受陽氣侵蝕,已經非常虛弱。我們的身上都有著保命的道具,要殺了現在的他,也不是什么難事。    只要殺了他,阻止他成為可怕的惡鬼,我們就可以活下來。    第二天傍晚,天上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余行健回到了學校。    整整一天,他開著汽車,如絕望的無頭蒼蠅一樣在整個城市里穿梭搜索,然而他找遍了所有方向,所有出口,只是絕望地發現一個最終的事實    他所在的揚水市,是一座被黑色鴻溝隔絕開的孤島。    他從充滿希望,到被絕望所俘虜。他找遍了無數種方法,汽車,高鐵,飛機沒有一個能讓他離開這座城市。    他就像是被整個世界所拋棄禁錮了,成了世界的棄兒。    在無限的絕望中,他抽了一整包煙,吃了一碗蘭州拉面。漸漸地,他雙目開始赤紅,牙關也開始顫抖。    從很久之前,余行健就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這也是他來到明華中學,想要重新開始的原因。愧疚、恐慌被絕望所淹沒,慢慢的,生存的本能,帶著憤怒向他的心上席卷而來。    我只是想要活下去??!想要體面而好好地活下去為什么我必須要死在這里。    我沒有殺他啊,是他自己自殺的,怎么會是我殺的他呢?他要復仇要復仇,又憑什么找我來復仇呢?    有一種人永遠不會自我反省。面對他人的質疑,他只會不斷為自己開脫,試圖找到一個能讓自己心安理得的理由。    他想起小時候的自己,是父母的驕傲;少年時的自己,是孩子王;他收到知名師范大學錄取通知書,揚眉吐氣;進入全市最好的中學教書,卻因為一個小小的疏忽,被葬送所有職業生涯,最后還要被發配到這種地方來    如今,他竟然要死了,而他的死因,竟然是這樣一個一個懦弱的,任人揉捏的少年!    人死了就很了不起嗎?變成了鬼就很了不起嗎?他惡狠狠地想,活著的時候能夠被人逼到自殺,死了之后憑什么擺出一副牛逼轟轟的樣子???!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怎么辦才好對,回到明華中學,從哪里開始,就要從哪里結束我不信,我斗不過那個鬼!    他驅車回到明華中學,卻在看到明華中學熟悉的大門和豎立的旗桿時,滿心的勇氣,都如肥皂泡泡般被戳破了。    我能打過它嗎?走在路上,他不斷問自己,我能打過那個鬼嗎?    想到自己父母失望的眼神,想到同事親戚的竊竊私語,他又多出了無上的勇氣。    只要消滅顏息,解除掉他設置的鬼打墻,從這里出去,他換了個城市,又可以重新開始。大不了不做老師,去做別的職業只要他還活著,一切都能重來。所謂被耳光打聾的學生,所謂顏息都只是他老年回首光輝歲月時路上的幾塊落了灰的絆腳石。    他們的未來已經結束了,可他的未來還沒有。    只因為他還活著!    回到教師辦公室后,他把自己摔到座椅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然后,看到了桌上不屬于自己的、自己也從未見過的暗紅色筆記本。    這是什么?    他遲疑了片刻,咬咬牙,翻開筆記本。只見上面第一頁用清秀的字體,寫著幾行字。    《校園七大不可思議》    又名七宗罪    如果林槐在這里,他必然能認出來其上的字跡,和他來學校第一天所見的未來日記,竟然是完全相同的。    可他不在此處。    卷一:懶惰。    卷二:嫉妒。    卷三:色欲。    卷四:暴怒。    卷五:暴食。    卷六:貪婪。    一章一章被余行健一頁一頁看過去。最初他看得極快,一目十行,后來,他看得越來越慢,越來越慢。    這是一個被霸凌的少年向所有人復仇的故事,所有的死法所有的罪孽    和他在學校中所見的不可思議一模一樣!    落水,上吊,砸死,窒息,中毒    從空中落下。    在看完屬于他自己的那一章后,余行健緊繃的精神,終于達到了極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放聲大笑起來,隨即又惡狠狠地道:想要讓我踩空?那就來??!    極度的恐慌和復雜情感交織已經讓他的精神趨于失控。他發出不似人聲的吶喊,抓撓著自己的頭發。    然后,他扔下筆記本,向著書中他一腳踩空落到旗桿上的走廊沖了過去。    筆記本被他隨手摔在桌上,隨著窗外風的吹拂,慢慢被翻到下一個章節。    卷七:傲慢。    本應屬于最初的跳樓,卻被留在了最后一章。    第42章 真正的故事    余行健到達旗桿之上的走廊時,走廊外已經是日落西沉。    該走廊是橫跨在兩座教學樓之間的架空層,兩邊只有欄桿,欄桿之下,就是光禿禿的旗桿。旗桿原本作懸掛校旗使用,只是經費不足,因此只好作罷。    他瞪著欄桿,從日薄西山,到月黑風高。到了夜晚,揚水市下起了很大的雨,他依稀記得顏息跳樓,也是在這樣一個雨天。    就讓我們看看到底是誰熬得過誰吧。他惡狠狠地想,我命由我不由天!    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足夠漫長的煎熬。慢慢地,時針走過下午七點,到達了午夜十二點。    走廊上始終只有他一個人,再沒有別的人來。    他,余行健,活下來了!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滂沱的雨聲中,他想起自己名字的來源,哈哈大笑起來。    我活下來了!他對著天空說,老天,我活下來了!    來??!他吼叫著,什么顏息,什么三年c班,什么明華,垃圾!    正說著,他卻察覺到身后逐漸有人靠近。他猛地回頭,在看到靠近的少年時,松了口氣。    余行健記得這個少年,在兩個月前,他再一次月考中失利,原本的a班選手掉到了c班。后來這個人更是在沈優落水后因病休學近一個月,他那時忙著處理沈優的事,根本無暇顧及這個學生。    再后來,這個學生又在月考中缺考,到了f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