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甜爽日記 第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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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著布伸長手臂夸道:“這料子是真舒服,花色確確實實好看,咱們這片就沒誰穿過這么好看的花色,只有德高望重的人才能第一時間享受到呢?!?/br> 白露珠低下頭,憋住悶笑,要不說老人是老小孩。 除了被奶奶炫耀的口氣逗笑,還是因為德高望重四個字,上輩子她也對老太太說過這句成語,直接把人氣到絕食,氣到兩個月不肯跟她講話。 胡素鳳和賀老爺子是父母包辦婚姻,從小長在村里讀書不多,嫁給留學博士后,文化低成了她的自卑點,后來也努力過,偏偏就是學不進去,索性天天把‘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句話當成座右銘。 高考重新解放,白露珠婚后暫時不打算要孩子,有想過去參加高考讀大學。 等重孫子等到眼睛都綠了的老太太,一聽這打算,女子無才便是德就掛在了嘴上,整天叨叨叨,白露珠忍無可忍,回懟: “不是誰都想像您一樣德高望重?!?/br> 一句話對老太太造成致命傷害,回想起丈夫剛載譽回國時,滿城報紙以及單位同事,街坊鄰居時不時說著配不上嘲諷的話。 正好又是群眾極力抗議反對包辦婚姻的時期,對她造成嚴重的心理傷害,最后是賀老爺子特地寫了一篇關于妻子的文章,標題為‘我的愛妻’,這才打消掉輿論風波。 孫媳婦一句德高望重,嘲諷到她氣個半死還啞口無言,更說不出任何不對,憋屈到絕食生悶氣傷害自己,鬧得全家不得安生。 同樣四個字,引起的效果完全相反,心境平穩后,白露珠對很多事情都有了另一種更為聰明的處理方式。 誠然剛才夸張了不少,卻沒傷害任何人,老太太聽了高興,覺得有面子,什么矛盾,不開心就全都不存在了。 郭翠菊眼神一直盯著布料,完全挪不開,嘴上卻說:“是真能花錢,我們家兒媳婦從來不敢私自買東西,我兒子掙錢不容易,她要是敢亂花,明天就換個媳婦?!?/br> 老太太氣順了,拿著布愛不釋手,“我們露珠是在文工團上班,人家自己掙錢,不花祺深的錢?!?/br> “花也是應該的?!卑茁吨椴患膊恍斓溃骸白约耗腥说腻X不花,要么是留著等別的女人花,要么就是想花別的男人錢?!?/br> 話音落下,賀祺漫直接笑噴出來,急忙忍住轉開頭,偷偷對她豎起大拇指。 全家忍著笑意,就連公公都低下頭掩住根本壓不下去的嘴角。 郭翠菊面色不虞,想了半天,說不出能夠還懟的話,站起身道:“家里兩個丫頭片子不知地掃好了沒有,我回去看看?!?/br> 一個走了,另一個人待著也沒意思,馮老太太打了個哈欠,“午睡時間一到,這眼睛就睜不開了,回家睡去了?!?/br> “您慢走??!” 胡素鳳渾身充滿得意勁兒,就差掏出棉襖兜里的手絹甩一甩了。 等到鄰居都踏出大門,憋了半天的賀祺漫放聲大笑,“哈哈哈哈,露珠,真沒看出來你的嘴皮子這么厲害,馮奶奶和郭大嬸可是象羅胡同出了名的尖刀老姐妹,我活了這么多年,就沒見過這兩人落敗過,更別提會有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的時候?!?/br> 尖刀老姐妹,都是街坊鄰居私底下起的外號,兩人整天一唱一和,尖酸刻薄叨叨別人,經常說出的話像刀子一樣往人肺管子里戳。 “媽這口氣可算順了,露珠,你真厲害!”賀松蘭一向是附和母親,胡素鳳要是說不出話,她就變成了啞巴。 “哎喲?!焙伉P舍不得放下布,長舒一口氣,舒舒服服倒在椅背上,眉心松開笑道:“這幾天可把我氣壞了,自打街坊鄰居知道祺深去單位申請房子后,不少人在背后說閑話,這兩人說的最厲害,還給我起了個外號,叫我‘胡大善人’!” 賀松蘭立馬接茬:“媽氣不順,也給你起了個外號,管你叫‘小當家’,說你是咱們家新的當家人?!?/br> 胡素鳳剛舒服靠回去,立馬又坐直了,瞪著女兒道:“就不能跟你說任何事,說話不過腦子就算了,嘴上還沒個把門!” 訓斥完女兒,又拍著未來孫媳婦的手道:“露珠,我就是被馮大喇叭和郭刀子諷刺我,氣到腦袋昏的時候話趕話說的,奶奶知道你是個孝順孩子,你也別記心上?!?/br> “奶奶,不會的?!?/br> 白露珠無聲笑了,老太太最愛給人起外號,胡同里上到八十下到十八的人,在她心里都有個代號。 上輩子光給她就不知道起了多少個,什么“優等生”,是從催生孩子來的,代表天天讓老人‘又等生,什么“白熬鷹”,是說等了好些年二胎,熬鷹似的,結果熬來了計劃生育,還有什么白享樂,白獨獨…… “阿姨,這是給你買的,花色素雅,都是同一款全棉細布,”白露珠將手上的青花細布交給婆婆后,又將最后一塊布交給小姑,“姑姑,這是給你買的,也是同一款布,花色不一樣,淺紫色春夏穿的清爽?!?/br> 穆宛面色難掩興奮,接過去溫柔道:“花這錢干什么,以后來家不用買任何東西?!?/br> 賀松蘭有點受寵若驚,打開包裝紙看了后,激動道:“真好看,露珠,你怎么這么好,這么懂事,謝謝謝謝?!?/br> 平時沒表現出什么不對勁,但其實自打小侄子訂婚,心里擔心得很,新媳婦上門會不會介意她住在娘家,會不會嫌棄她因為身體不好沒法工作,不拿工資白吃干飯。 沒想到第一次單獨上門,就特地給她準備了東西,而且跟母親嫂子的沒有任何區別,心里感動極了,決定以后老太太要是再說露珠不好的話,就裝聾作啞,不跟著附和。 “不客氣?!卑茁吨榭戳艘谎叟赃呑哪腥?,賀祺深收到眼神,伸手將放在旁邊桌子上的茶葉罐遞給父親,“爸,你最愛的普洱,露珠買的?!?/br> 賀松毅溫和笑著,“以后來家里不用特地去買東西,你來我們都很開心?!?/br> “好?!卑茁吨樾Υ?,拿起絲巾遞給賀祺漫,“大姐,因為正好在復興街吃飯,離家里近,就沒繞圈子去市里百貨大樓,挑了一條絲巾送給你?!?/br> 賀祺漫接過紙包,打開后露出笑容,“這顏色真好看,你眼光好,謝謝?!?/br> “不用客氣?!卑茁吨榭聪蝻堊?,“飯才吃一半,應該還沒冷,我去祺深屋里看看,你們先吃?!?/br> 公婆再三拒絕,說不耽擱,已經吃得差不多了,白露珠看到每個人的飯碗才剛下去三分之一,知道肯定沒吃好,拉著賀祺深去他房間,讓長輩們安心吃飯。 曾經住了十來年的房間,結婚生子,失意抑郁,承載一生喜怒哀樂。 白露珠進了房間后,仔細看著每一處地方,現下只有一張單人床,一個對稱大衣柜,一張書桌,一把椅子,少了很多她費心從外面買的東西,熟悉又陌生。 賀祺深從廚房端來綠茶,遞給她后,指著床道:“我都量好了,到時候床往中間挪,六開門大衣柜就靠那面墻放,不占空間?!?/br> 白露珠抬頭,伸出雙臂,柔聲道:“抱一抱?!?/br> 賀祺深簡直驚呆了,極快反應過來,說一個字的時間都不想耽擱,沖過去抓住媳婦肩頭,將人從椅子上拎起來,剛想攬到懷里,就被一把推開。 踉蹌兩步,站穩后一臉懵逼問:“不是抱一抱嗎?推我干什么?” 白露珠微閉雙眼,深呼吸兩口氣,等睜開眼后,再看到他一臉懵,才發現怒氣完全平息不了,“你煩死了!” 賀祺深委屈至極,不自覺扁著嘴看著媳婦,“是你說抱一抱的?!?/br> “我讓你抱我,我讓你拎我了嗎!” 白露珠從書桌上拿起一本書,掀開一半卷起來當扇子用,對著自己使勁扇風,疏散氣到渾身發燙的溫度。 除了氣之外,不得不說,觸及生情的感傷都被他折騰跑了,再看這間房間,心里也沒那么難受了,頗有一種撥開云霧見天日的感覺。 看媳婦都熱到扇風了,賀祺深挪到書桌前面,端起茶杯鼓著嘴吹涼,等吹得差不多了遞到她手里。 一上午沒怎么喝水,白露珠確實渴了,接過茶喝了好幾口,還沒解了渴,男人就湊過來,貼著她耳邊說: “我的錢都給你花,隨便你怎么花?!?/br> 白露珠差點嗆到,又氣又想笑,最后到底是笑出聲,“走開?!?/br> 說完發現滿嘴清香甘甜,又問:“你是不是拿了叔叔珍藏的龍井?” “厲害??!”賀祺深接過她手里的杯子,湊到自己嘴邊抿了一小口,“真香,總院院長的東西,就是比我們分所所長的好?!?/br> 這么好的茶,居然牛飲了,白露珠略微有些心疼,“等奶奶他們吃完飯,我們就去百貨商場吧?!?/br> 現在要是走的話,奶奶婆婆她們肯定是要跟著送到胡同口,來回折騰,飯都涼了。 賀祺深眼珠子一轉,“要是她們留你吃晚飯,再住一夜怎么辦?” “那你就去睡大街?!?/br> “……噢?!?/br> 白露珠懶得跟他鬧,“要趕緊買完趕緊去車站,否則天都黑了,你放心我一個人坐車?” “不放心?!辟R祺深搖頭如撥浪鼓,“等她們一吃完,我們就走?!?/br> 兩人休息了一會,等到聽到客廳傳來動靜,從窗戶看出去,小姑端著摞成一沓的飯碗走進廚房,確定吃完后,來到客廳道別。 一番不舍留人來回好幾次,知道確實是帶著任務來市里的,不能耽擱,一家人將她送到胡同外的公交車站臺。 坐了二十分鐘,直達市中心淮海大街,三座百貨大樓圍繞十字路口而建,是江銅市最繁華熱鬧的地方。 新開的商場名叫匯南百貨,老百姓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開三家差不多的商場,但知道有便宜就趕緊占,試營業一個星期,部分品牌成衣化妝品球鞋不要票。 除了很多新貨引進,還有很多國牌為了支持新商城,特地推出新款,只供匯南售賣。 這年頭一聽哪里有不要票的東西賣,老百姓能以百米沖刺跑斷腿,爭破頭去搶,因此這些天匯南百貨人流量非常大,從早到晚商城里都不缺人買東西。 逛了一圈,才發現不要票的都是幌子,比如逛到美姿化妝品柜臺,擼起袖子準備大買特買,精心挑選完一堆化妝品,營業員才笑瞇瞇說,二十件化妝品只能免一瓶粉底液的票,因為不要票是十件免一件,僅限一人購買。 所以她買了二十件,還得再付另外十九件的票! 這不就是打著一個免票的人吸引人流量嗎! 挑的時候一聲不吭,等到付錢的時候才來說,白露珠心里不爽,即便是常用的品牌,也一件都沒買,不顧營業員臉色,轉身離開。 物資匱乏,一些有名氣的牌子會推出自己的粉底液票,粉餅票,口紅票。 但那是早期,現在老百姓日子過得越來越好,有點閑錢買其他東西,供銷社的雪花膏從來沒要過票,這些闖出名氣來的牌子卻仍然趾高氣昂,憑票購買。 說白了這些東西成本很低,化學添加劑占了一半,原料根本談不上匱乏,只不過物以稀為貴,仗著國營商場自視甚高。 這些不把客源當回事的品牌,改革開放后,干不過私商,一個接一個倒閉。 “其實算好了?!辟R祺深勸道:“反正你總歸是要買那么多,能省一張票不也是賺了?” “縣城百貨商場就有美姿,都跑到市里來了,當然要多跑跑,多做比較?!卑茁吨楸緛硎窍胫С殖S闷放?,被營業員搞得心里有點不舒服。 在商城里看到很多熟悉的牌子,有些到了九零年代仍然輝煌,有些折在了改革開放的八十年代,淹沒在歲月里,只有一起走過這段歲月的人才能偶爾記起來。 當下總算明白為什么又開了一家商場,她想到的事情,政府早已經想到了,很多縣級工廠,區級工廠的東西,已經進駐商場來了。 真正不要票的是這些品牌,為的是打開知名度。 逛了一圈,果然找到記憶力最常買的一個牌子。 白露珠站在天荷化妝品柜臺前面,終于看到記憶里最好用,最惋惜的眉粉。 粉質細膩自然,是她用過最好用的化眉產品,除了眉粉之外,很多東西都不輸給國外品牌,只是因為出來的晚。 早期打不過有底蘊的老牌子,例如百雀羚上海女人等,后期外國品牌進駐商場,引起熱潮,就更加沒人關注一個小牌子,最后虧損倒閉。 白露珠敲了敲玻璃柜臺,對著正在撐著側臉睡覺的營業員道:“眉粉拿出來看看?!?/br> 營業員肩膀一哆嗦,從夢中驚醒,瞇瞪著眼睛瞧她,而后試探問:“你沒走錯?要買我們家的東西?” 光看她不敢置信的樣子,就知道生意有多差了,白露珠點了點頭,又重復一遍:“眉粉拿出來看看?!?/br> 營業員擦了擦口水,沒先拿眉粉,而是嚯地站起身走出柜臺,一句話沒說,往大門口跑去。 “搞什么?這怎么跑了?!辟R祺深疑惑,“不打算賣了?” 白露珠也是一頭霧水外加一丁點目瞪口呆,先是在營業時間睡覺,完了丟下客人,一句解釋都沒有直接跑走。 兩人對視一眼,白露珠實在想買眉粉,決定再等一會,看人還回不回來,不回來的話買完其他東西再掉過頭瞧瞧,要是還沒人賣,就得讓賀祺深來幫忙買了。 心下剛決定完,小姑娘就出現在視線里,后面跟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個子挺高,長相看著很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