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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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宋挽月定定的看著徐如影久久不語。 以前,明雨的同事見到她的時候,宋挽月多是在明雨身邊牽著她的手靦腆的笑,或是溫柔的跟大家打招呼。 而如今,她不笑又目光沉沉的望著人的時候,凌厲的氣場隱隱透出,還帶著些許的寒氣。 徐如影也在看著她,她心里藏著的是克制,是隱忍,可臉上卻一派的云淡風輕公事公辦。 挽月 挽月對不起 不知道過了多久,宋挽月才把遺囑接了過去,態度依舊不咸不淡。 她身邊的同事都是一派的沉默,大家都知道這次出差肖明雨是替徐總去的,所以家屬會對徐總這樣的態度,她們并不奇怪。 映入眼簾的就是熟悉的字跡。 宋挽月只是看了一眼,眼圈就有些發燙。 是明雨的字。 她不會認錯的。 遺囑的內容很簡單,大概就是交代了一下,以后如果有意外,所有財產歸宋挽月所有。 里面詳細羅列了她的所有房產、股票、基金、存款的信息,非常的翔實,就好像準備了許久一般。 肖明雨不是沒有考慮過母親。 肖家的情況比較特殊,當年,她的父親突然離世,她們孤兒寡女的沒有人依靠。 還不滿十八的她經歷了無數的心酸苦楚,重重的壓力幾欲壓垮稚嫩的肩膀,要不是挽月的一路陪伴,她不知道該如何撐下去。 那時候,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沒有一個人伸出手來拉她們一把,甚至恨不得跟她們娘倆撇的干干凈凈,就是路過都不會多看一眼,生怕沾染上什么臟東西一樣。 后來呢? 當肖明雨的事業逐漸有了起色,那些人又開始跟她攀起了親戚,張口閉口的親情,誰家有個什么事兒都來找明雨。 肖明雨對她們一向冷淡,看不慣那些嘴臉,可是黃蘭不同,她畢竟在農村,住在一個村子里,有些面子上的事兒要過去。 因為這個,明雨還跟她吵了幾次,黃蘭一直不忍心,直到家里那些人一邊打親情牌穩住了老太太,另一邊在老宅的宅基地拆遷的時候,干凈利落的把她踢出了戶口本,甚至連之前住的院子都被侵占了之后,黃蘭才真的寒了心。 知母莫若女。 如果明雨把財產分割一半給黃蘭,那那群親戚勢必會聞著味過來,鬧得老太太雞犬不寧。 她這是對母親的一種保護。 更是對挽月的無比信任。 宋挽月默默的看完良久不語。 旁邊的人有點拿不定主意,都扭頭去看徐總,徐如影的唇翕動了一下,宋小姐,你 宋挽月沉默了片刻,她緩緩的低下了頭,我知道了。 看她低頭的樣子,徐如影心像是被燙了一下,她匆匆告辭,帶著手下一行人離開了。 她不敢多留,怕下一秒就忍不住哭泣。 宋挽月一直盯著那封遺書出神,一直到門被打開,黃蘭買菜回來了,哎,還是旁邊的農貿市場便宜又新鮮,超市里的菜簡直是坑人。 她把菜放在了茶幾上,抬頭看了看宋挽月,這是怎么了? 她走的時候還好好的。 怎么出去一趟,回來感覺挽月不對勁兒了。 挽月對黃蘭沒有隱瞞。 她把明雨的遺書給黃蘭看了,簡單的說了一下前后經過。 黃蘭看著女兒的字跡,又是忍不住老淚縱橫。 宋挽月轉身,輕輕的抱了抱黃蘭,像是明雨每一次安慰自己那樣,輕輕的拍了拍黃蘭的肩膀:沒事兒的,阿姨,沒事兒的。 黃蘭抬起皸裂的大手擦了擦臉上的淚,宋挽月的眼睛看著她:阿姨,明雨把財產都給我,是因為放心不下你那邊的親戚們。 我知道我知道 黃蘭哽咽著點頭,頭上的銀發顯得心酸,宋挽月緩緩的:這筆錢,我會放在銀行里,每個月的利息就夠你衣食不愁。 黃蘭紅著眼看著她,我老太太沒有什么用錢的地方,倒是你,孩子,你還年輕,要為一輩子考慮。 她們在一起這么多年了,雖然沒有領證,但是跟夫妻沒有什么區別。 她一個老太婆,還不知道能活幾天,要這么錢做什么? 倒是挽月。 她現在或許會悲傷,但任何傷痛都是有盡頭的,等有一天她從悲傷中走出來的時候,以她的樣貌和人品,一定會找到一個很愛她的人。 宋挽月知道她要說什么,輕輕的:阿姨,我十三歲認識明雨,十五歲愛上她,我愛了她十年。她微紅的眼睛起了點點苦澀又幸福的笑:這十年于我來說就是一輩子。 是她和明雨的一生一世。 黃蘭的淚又忍不住落下來,她抱住了宋挽月,輕輕的拍著她的肩膀。 傻孩子 ******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 黃蘭和挽月還在消化著摯愛離開的傷痛。 她們依舊痛苦難忍。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痛就像是埋藏在波濤的潮水之下,克制壓抑。 徐如影這段時間,白天總是有意無意的能在菜市場與黃蘭偶遇。 她早就摸清了老太太出門的規律,一點點的跟她熟絡了起來,甚至見到她會主動打招呼了,對于徐如影一而再的幫助滿是感激。 只是挽月還是老樣子,冷冷冰冰,明雨的離開,讓她把自己封閉了起來,不讓外人靠近。 晚上,徐如影在家里還在琢磨接下來該怎么接近,以何種方式接近挽月,她的時間緊急,不能總這么無止境的拖下去。 正琢磨著,門鈴響了,徐如影愣了愣,她起身去開門。 門打開,帶隨著一陣冷風。 徐如影怔住了,她看著眼前的人,有點懵。 是她一心想要接近的挽月。 挽月裹了一件白色的毛衫,長發柔柔的披在肩膀,一雙含情眼看著徐如影:我可以進來么? 徐如影怔怔的點了點頭,她側了側身子,你 挽月往屋里看了看,我想向徐總請教一下如何做飯。 徐如影是新搬過來的。 這些天,她的心思都在對門的娘倆身上,根本就沒有什么時間清理打掃。 她自己也沒有什么行李,就帶了幾件長穿的衣服和洗漱用品,像是住酒店一樣,一個行李箱就都裝上了。 宋挽月的目光迅速的在屋里掃了一圈,她扭頭看著徐如影:可以麻煩徐總么? 徐如影點了點頭,她的手心有點出汗,緊張地不敢跟宋挽月對視。 挽月的那一雙眼睛啊 如果犀利起來,讓明雨看到就會心跳加速。 還記得高三那一年,明雨考慮要不要考鄰近城市獎學金比較高保險一點的大學,宋挽月小小的人就像是能看透她一樣,眼里蓄滿了淚,一眨不眨的盯著她:jiejie,我舍不得你,別走 因為來的匆忙,徐如影沒有購置什么廚房用品,她心不在焉的帶宋挽月去了空蕩蕩的廚房之后,她又局促的看著望著她的挽月:我才搬過來沒多久 宋挽月點了點頭,那就去我家里吧,我那邊東西齊。 她來之前,已經特意給小荷打電話已經知道徐總是明雨頭七那天搬來的。 許許多多的細節,就好像是巧合。 其實宋挽月這些天也在觀察著徐如影,只是她天性使然,謹慎小心,有些目光總是在不經意間落在她的身上,無人發現。 明雨和挽月的家里東西最精致的地方怕就是廚房了。 因為挽月貪吃,明雨又寵著她,這些年又是從網上學,又是跟著同事學的,經常吹噓她自己已經是五星級大廚水平了。 都五星級了,能不買好的炊具么? 站在自己的家里。 徐如影做著飯,她盡量克制著不讓自己表現出有什么異常,甚至身為左撇子的她盡量用右手去顛勺。 本來天氣就有點熱,她又緊張,周邊還有火焰靠著,徐如影汗流浹背,可宋挽月就抱著胳膊站在那,一動也不動的看著她。 好在后來黃蘭聞著香味杵著拐出來了,好香啊,唉,小徐來了? 宋挽月這才轉身,她的語氣柔和:阿姨,我特意請徐總過來教我做飯。 教她做飯 徐如影看挽月一點沒有學的樣子,倒是從頭到尾像是在觀察她。 一桌子的菜。 徐如影手腳麻利的做完了,她這次用了心思,沒有按照以前的口味去做,特意把口味加重了一些。 以前,明雨是最為控制挽月的吃喝的,那種油多鹽多辣椒多的是盡量克制她的。 今天這頓飯做出來,該是很和挽月胃口的。 徐如影想著,她難過了那么久,放松一下也好。 黃蘭在旁邊很熱情的拿著抹布要給徐如影擦汗,徐如影對著她笑了笑:阿姨沒事兒的,你去旁邊坐著去吧。 不是腿不好么?還有,擦汗不知道拿文靜點的紙巾什么的么?怎么拿了一個抹布。 余光瞥著身邊的宋挽月,徐如影打了一個冷顫。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挽月的眼睛那么深邃呢? 盯著人看的時候就好像是帶著鉤子,一定要鉤出什么一樣。 你很緊張么? 挽月幽幽的問,燈光下,她的眼眸氤氳著水光。 徐如影看了看她:有點熱。 熱嗎???我在冰箱里放了西瓜,一會兒吃點,可是辛苦你了,小徐。 黃蘭真的是把百分之百的熱情都拿出來了,她本來是一個稍顯自卑的老太太,如今,這么開朗完全不是為了她自己,而是為了挽月。 這幾天住著,她還是覺得自己不是很適應城市的生活,雖然挽月是好心,但是她還是住不習慣。 黃蘭琢磨著,等挽月逐漸好一點,等她的心情也恢復一些之后就還是回農村家里去。 她一個老太太,人生已經幾乎能看到頭了。 可是挽月不一樣。 三個菜,一個湯,在燈光的映射下,色香味俱全。 徐如影坐在那,恍然間,她有一種身為明雨的她并沒有離開,而是像是以前一樣。 一家人圍坐在一起。 徐如影的眼圈突然濕潤了。 如果人生可以再來一次。 她一定會換一種活法。 她不再去奢望多么高的位置,賺多么多的錢,給挽月和母親怎么樣的依靠而自豪。 她只想要陪陪她們。 粗茶淡飯也好,只要是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幸福。 她想要立即跪在挽月面前,舉著戒指求她嫁給自己; 她還要多騰出一些時間陪陪黃蘭,黃蘭如果想要就帶她到處玩玩,她如果不想就是陪著她做做家務,聊聊天也是好的。 只是,這世界終究是不能倒帶。 那些當時只道是尋常的幸福,現在陪著挽月和mama的不是她肖明雨了,以后也不再會是她。 吃了飯。 宋挽月已經算是熟練的收拾碗筷去刷碗了,她穿上了圍裙,站在廚房里,一點點的洗著碗。 徐如影在角落里偷偷的看著。 宋挽月梳著丸子頭,修長的脖頸白皙,無名指間依舊是帶著那枚戒指,她的動跟明雨的動作如出一轍。 洗完碗,宋挽月擦干凈了手,她去倒了溫水,又彎腰從藥箱里拿出了給黃蘭開的藥,阿姨,吃藥了。 黃蘭接了過去,她仰頭吃了,宋挽月看著她的眼睛:快九點了,困了就去睡吧,我一會兒把洗腳水給你端進去,泡泡解乏。 畢竟是上了年齡了,連日來的極度悲傷讓黃蘭的身體有點透支,她點了點頭,扭頭看了一眼徐總,憨厚的笑了笑:小徐,那你們聊啊。 徐如影點了點頭,她看著這一切百感交雜。 黃蘭一進臥室。 客廳里就剩下兩個人。 宋挽月洗了手,又給徐如影倒了一杯茶,她坐在沙發上幽幽的出神。 徐如影本該告辭離開的,可是她舍不得,她想要再看看挽月,多看一眼就少一眼。 她又不能這樣干坐著,只能沒話找話:你很會照顧人。 墻壁的鐘表滴答、滴答的走著。 宋挽月的手輕輕的摩挲著茶杯,她一雙眸子盯著徐如影:我不會照顧人。 其實徐總沒有看見。 她忘記了兩次黃蘭吃藥的時間,自責了好久,后來上了好幾個鬧鐘來提醒自己。 泡腳也是她以前看明雨總會做的,明雨說小時的時候,黃蘭總是下地落下了老寒腿的毛病,艾葉泡腳能祛除寒冷。 明雨還說過,她媽上歲數了,瞌睡蟲多了,得休息好,要不老小孩鬧脾氣。 徐如影沉默了,她以前怎么沒有發現,挽月這么不會聊天? 宋挽月安靜的看了她半響,輕聲說:我只是希望我的明雨放心。 她走了之后,她就活成了她。 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用力的撞了一下。 徐如影握著茶杯的左手緊了緊,聲音有點哽哽的:她會放心的。 宋挽月盯著她握著茶杯的左手輕輕的說:我又不希望她放心。 徐如影怔怔的看著她,宋挽月苦笑著搖了搖頭:她放心了就不會回來看我了。 回來看她 徐如影聽了心如刀割,嗓子被酸澀的情緒卡住,過了許久許久,她才緩緩地說:人死不能復生。 這話,聽著或許殘忍一些,但是挽月總要接受她已經離開的現實。 她接受的越早,才能走出來的越早。 宋挽月也是沉默了許久,她摩挲著茶杯看著客廳里倆人的合影:是啊,她死了。 這是這么久以來,挽月第一次說出死字,她的表情凄然,讓人難受到窒息。 徐如影看著她,渾身憋悶難受到像是又死了一回,宋挽月突然轉過頭,她悲傷的眸仿佛看進徐如影的心:可這并不能阻止我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