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棠春 第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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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從宮中離開得急,隨身的衣裳只有文廣準備的這一套。正好今日空閑,棠鈺去城中添置了些路上必備的物品,很早歇下。 回平南的行程有了著落,棠鈺心中仿佛也慢慢安定下來。 這一晚睡得比前一晚好。 *** “侯爺!”陳楓來了屋中。 “說?!标愘靠戳搜坳悧?,知曉他帶的是棠鈺的消息,心中微動。 陳楓拱手道,“棠鈺姑娘沒有直接去平南,而是去了冠城的盧家鏢局,想同盧家鏢局的鏢車一道去平南,路上好有庇護。但冠城去平南附近的鏢少,很可能會中轉幾處地方,時間是會長些,但也比棠鈺姑娘自己去平南安穩。畢竟近來不太平,也怕路上有兵變流寇之類,盧家鏢局聲名在外,旁人輕易不會截,所以棠鈺姑娘要真同盧家鏢局一路,路上倒是穩妥得多?!?/br> 陳倏輕“嗯”一聲,示意他繼續。 陳楓又道,“還有,棠鈺姑娘請盧總鏢頭幫忙尋個貼身護衛……” 陳倏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稍許,才又低頭翻著書,慢條斯理道,“找人去盧家鏢局下趟從冠城到平南的鏢,后日走,省得她麻煩了?!?/br> 陳楓眼前一亮,他早前怎么沒想的! 是啊,直接下趟鏢就好了??! 陳倏頓了頓,又改口,“不從冠城了,改成宜城走,兩處離得不遠,痕跡也不會那么明顯?!?/br> 陳楓反應過來,遂又問,“侯爺,那屬下還要繼續跟著棠鈺姑娘嗎?” “跟啊,為什么不跟?”陳倏抬眸看他,“不是說要尋個貼身護衛嗎?” 陳倏打量他。 陳楓嘴角抽了抽。 *** 翌日,鏢局管事來尋棠鈺。 棠鈺驚喜,“您是說,剛好有一趟從宜城到平南的鏢?” 鏢局管事笑道,“正是,也湊巧了,今日剛好有一批急貨,要從宜城押送到平南,明日就要上路。棠公子眼下出發,黃昏前后能到宜城,明日便可趕上隨這趟鏢一道走?!?/br> 棠鈺喜出望外,眸間涌起一抹清亮,只覺得運氣太好了些! 若這趟鏢剛好從冠城出發,她許是還會生疑,但宜城卻恰好打消了她心中的疑慮。 “哦,對了,還有棠公子早前問起的貼身護衛?!辩S局管事言罷,目光看向身后四人,“棠公子,這些都是鏢局記錄在案的護衛,棠公子看看可有合適的?” 馬上就要出發去宜城,只能從這幾人中選。 棠鈺逐一看去。 但其實乍一眼看,似是并不難挑——因為除了中間雙手環臂,右臂中插了一把劍的陳楓站得筆直修長之外,另外幾人,一個矮矮胖胖,仿佛走路都會喘氣;另一個高高瘦瘦,像根竹竿一樣,風吹都能倒;還有一個……雖然身著男裝,但是,臉上似是撲了香粉…… 陳楓筆直端正站在其中,只要眼前的人不瞎…… 在陳楓的自信中,棠鈺目光果然落在他身上,卻是同管事道,“他先不用了,另外三人我看看?!?/br> 陳楓眼珠子險些瞪出來:“???!” 第004章 香粉 她喜歡臉上摸香粉的…… 棠鈺的想法很簡單。 能出現在盧家鏢局的護衛名冊上的,都是經盧家鏢局金字認可的護衛,至少不會差太遠。 最重要的,在宮中呆久了,總習慣了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不顯山不露水的,往往才是厲害角色。 一眼看上去太過招搖顯眼的,往往都活不過開頭…… 宜城到平南至少一月半的路程,她身邊若是跟著這樣一個打眼的侍衛,反倒張揚矚目,容易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不如帶上看起來平庸一些的護衛。 她想要安穩到平南,她也好,身邊的護衛也好,自然都是越不起眼越好。 棠鈺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剩下的三人身上。 “誒……那個……喂喂喂……”一眼望去“就很乍眼”的某人頓時傻眼兒,他差這三個歪瓜裂棗哪兒了?! 用下巴看也該知道他才是高手??! 鏢局管事趕緊讓另外三人上前,三人說話的時候,棠鈺在一側仔細打量著。 矮一些的護衛嗓門很大,說話時容易引人圍觀。 高高瘦瘦的護衛,她每次都需要仰首看他,也容易引人注目。 在其中,最不起眼的,反而是那個臉上擦了香粉的侍衛,而且,話少,也不怎么開口,很低調…… “就他吧?!碧拟暥ㄏ聛?。 鏢局管事應好。 “喂!~這!唉,我說……”陳楓連同高高瘦瘦和矮矮胖胖一并被請了出去。 冠城去往宜城還要大半日,時間很緊,人選定下來后,管事讓車夫送棠鈺去宜城。 車馬是事前備好的,幾乎沒有耽誤。押鏢的人最講究信譽和時效,棠鈺這趟算深有體會。 馬車離開前,棠鈺請鏢局管事代她同盧總鏢頭說道謝,今日盧總鏢頭有事外出,她來不及當面致謝,日后,應當也不會再來冠城了,只能請管事代為轉達。 鏢局管事應好。 馬車緩緩駛離冠城,往宜城去。 馬車中,棠鈺心中長舒了口氣。 —— 回平南的時間總算定了下來。 棠鈺靠在馬車一側,目光空望著窗外,想起早前收到隔壁林嬸的信。 林嬸信上說,說祖母身子不怎么好,舅舅過世后,祖母的眼睛又越發看不清了,也時常在林嬸跟前念著,盼著她能早些出宮回來。 她怕來不及見祖母,才會去爭太后壽辰恩典的離宮名額。 宮中這些恩典,但凡是主動去爭的,往往都沒有好結果。 她若再等三年,是水到渠成,但她怕祖母等不了這么久…… 凡事皆有因果,她自己種的因,自己要咽得下果…… 馬車在官道上行駛著,離冠城越來越遠,也離京中越來越遠。 官道兩側的樹木雖然未及葳蕤,卻也都在漸漸復蘇重,又是一年新的開始。 棠鈺忽然想,等到平南的時候,就是初夏了。 棠鈺已經有些想念家中的鳴蟬聲,早前覺得聒噪的鳴蟬聲,眼下卻份外懷念著。 還有祖母的桂花糕…… 棠鈺嘴角輕輕揚了揚,蜷起一抹溫柔的弧度。 *** 黃昏前后,馬車抵達宜城。 同鏢局的人照面后,棠鈺尋了城中客棧投宿。 同鏢局一道上路,便要依著鏢局的行程來,不一定時間那么自由。 方才同鏢局的人約好了明晨出發,棠鈺清點行李的時候,目光又落在手腕上的那對銀鐲子上。 這是祖母給她的那對銀鐲子,她在宮中一直帶著,但眼下,男裝出行,若是手腕上帶著鐲子會穿幫。 棠鈺將這對銀鐲子取下收好,同旁的首飾放在一處。 她在宮中多年,一直穩妥周全,得的賞賜也好,積攢下來的積蓄也好,都夠她回平南安頓祖母,安頓自己。 她不一定,非要嫁人…… 她能照顧好祖母,照顧好自己就夠了。 棠鈺俯身系上包袱,忽得,腦海中似是想起什么來一般,眸間微微滯住,她的簪子呢? 棠鈺愣住。 重新將系好的兩個包袱全都解開。 但翻遍了兩個包袱都沒有見到早前的簪子! 棠鈺恍惚間想起出宮前,整理行李的時候,仿佛就沒見到那枚簪子。 那枚簪子是…… 棠鈺驀地指尖冰冷。 她當時被皇后扣在鸞鳳殿,晨間被直接送去了驛館,她雖然換了驛館侍女的衣裳,但頭上那枚簪子并沒有取下來。 簪子落在驛館了…… 棠鈺面如死灰。 簪子上刻了她的名字,極小的“棠鈺”兩個字。 棠鈺忽覺呼吸有些發緊,腳下亦有些發軟。 想起那日晨間,對方問起過她叫什么名字。 她搪塞了過去。 他當時并未追問,但指尖卻再次撫上她的腰肢,擁著她在被衾里再度揮汗如雨。 她不敢出聲,因為試婚不應該…… 但對方是敬平侯,她的性命在對方眼中不過螻蟻。 甚至有一刻,她意識到對方沒有要她離開的心思。 他的呼吸起伏里藏了繾綣,她如履薄冰…… 待他盡興,她才倉皇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