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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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地知有些懊惱,任誰在工作的緊要關頭被打擾都會有不滿。不過響起的是他的工作專用手機,聯系名單上大多是些他惹不起的人物,所以他不敢無故不接電話。即使聯系人那一欄顯示的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他也將信將疑地接通了電話: 您好,這里是伊地知,請問 隔著電話,對方的聲音有些失真,不過能聽出是個年齡不大的少年人。 咦?您好對不起,我好像打錯了 這樣嗎。還好不是什么節外生枝的通知,伊地知默默松了一口氣:那我先掛了。 好的,給您添麻煩了。 掛斷電話,伊地知顫巍巍地掏出手帕,擦了擦額角的冷汗。 他心虛地望向三人離開的方向。 祝你們能順利出來! 百米外的一棟高樓樓頂,一名身穿白色制服的少年神色冷漠,手中的手機屏幕停留在通話歷史的界面上。 這里的居民應該早早都被疏散了,如今出現在這里的少年,如同一抹無人知曉的幽魂,站在只有自己知曉的角度,默默觀察著人間。 通話界面上只有一條記錄,通話時間正是一分鐘前。 這是一部只用來撥出一次電話,使命到此就算完成的短壽手機。 少年握緊拳頭,迸發的咒力一瞬間把這部手機毀成了一塊廢鐵。他的腳邊趴著一只形貌奇怪的蝸牛形咒靈,少年一個冷冷的眼神撇過去,咒靈立刻顫抖著長大了嘴巴,口中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鋸齒形尖牙。 這只咒靈名叫呍*,按照危害性進行分類的話,大約是在二級與一級之間。野生的呍會寄宿在人的耳蝸之中,以聲音為食,其宿主會患上尋常醫生無法診斷出病因的耳疾。 而這一只呍,由于已經被人馴服了,如今只能被當做一只生物傳話機使用。 白衣服的少年清清嗓:咳前輩,情況如何? 呍三兩口吞吃掉了這句話,緊忙將頭探進虛空之中,半晌后,把頭縮了回來。 它一口吐出一句話。 很順利。 我已經進入了帳,沒被任何人發現。 那就是都在計劃之中了。 白衣少年,也就是乙骨憂太,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他一屁股坐到天臺邊緣,兩條修長的小腿懸在空中晃悠著:太好了第一次干這種事,真是有點緊張 剛剛驚嚇到伊地知的那一通電話,根本就不是打錯了。那是乙骨憂太故意撥出去的,為的就是叫伊地知在帳落下前的一瞬間分心,給暗中的潛入者創造空隙。 在四面八方的輔助監督緊密的監視下,少年院的圍墻以內沒有任何死角,想要潛入,機會就只有在帳降下的那一瞬間。 當潑天的黑幕掩蓋了一切視線的時候,靠著隱蔽氣息的咒靈,順著施術者在一瞬間分心時暴露出的破綻,混進這片原本只應容納三個活人的帳。 乙骨憂太自問沒有完全的把握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所以他剛剛板著臉,不是因為性格冷漠,而完全是因為緊張所導致的神情空白。 他可緊張啦!這可是在和咒術界最大的勢力對著干,一旦暴露,后果可不得了! 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后怕,寄宿在他身上的特級咒靈祈本里香悄悄顯形出來。 憂太里香的外表猙獰可怖,但對乙骨憂太的關心卻是溫柔的。她從背后環抱住自己心愛的少年:憂太,別怕。 乙骨憂太伸手撫摸里香的臉頰:嗯,我不怕。 不就是跟高層對著干,自打他入學起這一年多來,他還干得少嗎? 尤其是這半年,他跟著一個本應死亡的人四處游歷,一旦被咒術界發現,恐怕是要被千里追殺。 而如今,他更是偽造了虛假的出入境記錄,暗中返回了日本國境。這下不光是咒術界,在普通社會里,他也是個犯罪者了! 想到這里,乙骨憂太悲從中來,愁到極致,居然無奈地笑了出來。 椿啊你可真會使喚人! 這句話,此時正在帳中,暗中觀察的人也想說。 他乘著外形神似鰩魚的咒靈,浮在半空中,高高在上地打量著腳下規模龐大的生得領域。 嘖悟那家伙是怎么教這群小鬼的,怎么這么冒冒失失地就鉆進了生得領域?他揉了揉額角,頭痛地念叨:麻煩了 麻煩的不是這只特級咒靈,而是如何在保住小鬼們性命的前提下,盡量不插手,讓他們自己體驗與特級咒靈戰斗的感覺。 這都是佐治椿聯系他時,在郵件中的原話。 我很好奇到底誰才是老人們安插在我們這里的臥底,請不要太快地解決掉老人準備的玩具,叫新生們好好鍛煉一下吧。 我會盡快調查出嫌疑人的。 在此之前,麻煩您出手保護五條老師的學生們。 為了除掉宿儺的容器,老人們悉心準備了特級潛力的咒胎,調開了五條悟,并突襲式將任務派給了咒高專一年級。 目前日本境內的五條派高等術師此時都在老人們的監視之下,沒有人能及時馳援。 他們一心要虎杖悠仁今天喪命于此! 這原本是十死無生的局面,精心準備的殺局,虎杖悠仁是唯一的獵物,而伏黑惠和釘崎野薔薇算是被牽連進來的無辜人士。 但看似周全的計劃之中,出現了一個完全不為人所知的攪局者 實力高強,足以應付任何咒靈。背景明確,是五條悟親口說可以托付后背的可信之人。 而在出乎意料這方面,此人更是無人可比。 因為在所有的資料之中,這個人早在去年就已經是個死人! 誰會防備一個死人呢? 端坐在高空之中的黑發男人,雙手攏在僧袍袖中,低垂的眉目中似有慈悲之色,仔細看卻只余一片冷漠。 數十公里之外的咒術高專中,佐治椿若有所感地抬起頭來,遙遙望向少年院的方向。 要開始了吧 他微微一笑。 祝君武運昌隆。 作者有話要說: *呍,出自蟲師 第9章 回憶 夏油杰,原特級術師,在某次性質極其惡劣的事件爆發后叛逃,受到咒術協會通緝。 一年前,此人在日本境內掀起了極大的動亂。這場被命名為百鬼夜行的行動在眾多咒術師的努力下成功被鎮壓,而夏油杰本人也被處死。 行刑人,五條家家主,五條悟。 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哈?? 佐治椿將自己的郵件記錄展示給五條悟看,重點是發信人那一欄。 發信:夏油_杰 五條悟頓時放低了聲音,不敢置信道:你要讓杰來保護他們? 是呀,沒有比夏油先生更合適的人選了。佐治椿掰著手指頭:首先,夏油先生很強,非常強,幾乎是僅次于五條老師的強。在國外游歷了這么久,也不知道有沒有收服什么新的咒靈 其次,在目前所有特級術師,以及擁有特級術師實力的人選中,夏油先生是唯二我們可以無條件信任的人。 另一個是目前正在日本境外四處游歷的咒術高專二年級生,乙骨憂太。 第三 佐治椿還沒數出三,就被五條悟打斷:第三,杰在明面上是個死人,沒有人會特意提防一個死人,他的行事會更加便利。 他陰沉著臉:你是想說這個? 佐治椿點頭:嗯。 明白歸明白,五條悟明顯不樂意:可是杰明明已經假死離開了,為什么要把他重新卷回來? 五條悟和夏油杰,兩人從十年前開始就是摯友,即使后來因為理念不合而分道揚鑣,數年間也沒斷了聯系。 他們都對目前的咒術界感到不滿,只不過五條悟選擇了維持當前體系的穩定,徐徐圖謀改變。而夏油杰傾向于大刀闊斧,不破不立。 兩人都不是愛逞言語之快的人,比起分辯個上下高低,他們更傾向于直接干一架,誰贏了,誰就是對的。 但是不知何時,對錯已經不重要了。 他們被迫站上了兩個對立的立場。 作為世家代表的五條家家主,五條悟自然而然被推上了世家利益體系的代表的地位。 而夏油杰出身平民,對于那些隱藏在普通人社會中,因為自身的異常備受歧視的非世家咒術師們充滿了憐憫之情。 他曾經表達過自己的訴求,他要求咒術師協會將那些平民咒術師納入庇護,使其免受普通人的排擠和迫害。 可世家們無法理解夏油杰的訴求,在他們眼中,沒有強大的血統傳承的咒術師,從根子里就是地上的泥土?;蛟S泥土中偶爾會生長出像夏油杰這樣的異才,靠著自己的能力,觸摸到天邊的流云。 不過總體而言,沒有家族傳承的術師不值得他們投入精力,冒著可能會暴露在普通人的視線中的風險去維護。 夏油杰曾經嘗試過遵守規則,可他失敗了。 一個又一個血淋淋的例子出現在他眼前,他沒能挽回他們。 因為一個咒術師必須遵守的鐵律:不得傷害普通人。 因為普通人是弱者,而咒術師是強者。強者有保護弱者的義務,這就是夏油杰自幼開始接觸到的教育。 但世事從來沒有這么簡單。 書本上的道理,和親眼見證的事實沖突了。身為弱者的普通人,因為他們的愚昧無知,不僅對保護他們的強者毫無感激尊重之情,反而是充滿了晦澀陰暗的嫉妒、恐懼、憎恨。 弱者開始反過來欺壓強者。 咒術師不得傷害普通人,這是絕對的正論。 然而不知何時,曾經奉若圭皋的正論成為了夏油杰身上最沉重的枷鎖。 他開始自我懷疑:堅持了這么多年的正論,難道其實是錯誤的嗎? 夏油杰忍不住想起摯友一直在說的一句話。 五條悟總是這么說:老子,最討厭正論。 忽然之間,夏油杰頓悟了。 正與不正,皆不重要。如果世間存在一條絕對正確的道理,那或許就是其他道理都不是絕對正確的。 這一瞬間的明悟讓夏油杰心神清明,他緊跟著就懂了為何摯友早早看清了這些,而為何他自己被束縛著睜不開雙眼。 因為強大。 因為站的夠高,所以能夠縱覽全局,能夠擁有超出常人的視野。 忽然夏油杰就懂得了世家們心心念念的天上云的超然地位。 不過,怎能就此甘心?! 他在下決心掙脫枷鎖時,露出了同時充斥著喜悅與哀傷的笑容。 喜悅的是他就此看清了自己該走的道路。 悲哀的是,或許就此要和摯友分別。 在離開母校的那個晚上,夏油杰沒和任何人道別,只除了一個例外。 那是一對年幼的男孩,是他一年級時,和五條悟、家入硝子一同出手救下的一個孩子,一個出身平民之中的咒術師。 說是平民也不完全準確。 這只是相對于咒術師標準來說的平民。以普通人的標準來說,這孩子擁有著絕對崇高的出身。如果隨便在日本街頭找個人,問他對于佐治這個姓氏有什么印象,一百人中至少一半會說出一位擁有這個姓氏的有名的大政治家。 佐治原本是一個出了名的財閥家族,直到這一代,出了一名出色的政客。 而這個孩子就是那名政治家的獨子。 按理來說,這樣的孩子會從小接受私人教育,如果順利的話,成長為一個立派的青年人,然后接過父親的班,一輩子過著人上人的生活。 然而,就像夏油杰領悟到的那樣,世間道理總無絕對。 這個以佐治為姓氏,從出生起就背負著沉重期望的孩子,是個平民咒術師。 換做一個普通些的家庭或許還好,沒什么人從早到晚地圍著他轉。不過這個孩子運氣不佳,投胎在了最嚴苛的環境之中。無數人的目光如焗火,將他的世界照了個煌煌堂堂。 夏油杰無法想象這樣一個孩子是如何偽裝成普通人,帶著自己自出生起就化作了咒靈的雙胞胎meimei,一起在那棟擇人欲噬的大宅中活下來的。 不過等到他們發現他的異常時,他的狀態已經不對了。 隨著兄妹二人日漸成長,meimei開始控制不住自己的咒力。 最初,是她被仆人看見在庭院的樹下拍球玩。 而后,佐治宅中逐漸傳出了怨靈作祟的傳聞,有人說那是座敷童子。 可是宅邸的主人是這個國家中站在權利頂端的那一批人,他雖不甚了解,不過他清楚地知道這個社會中還存在著一些與眾不同的人。 這些人自稱咒術師,并非欺世盜名的騙子,而是真才實學的特異之人。 佐治家主請來了好幾位當時咒術界赫赫有名的大師,但他們無一例外,統統無功而返。 沒人能夠破解座敷童子的秘密。 直到擁有六眼的五條悟被當做最后的王牌請了出來。 六眼天生不凡,擁有看破一切咒力痕跡的能力。 五條悟在見到那個孩子時,一眼便識破了事件的真相。 未能出生的女嬰,其怨念化作咒靈,附在了同胞兄長的身上。二人一同來到了這個世間。 作為兄長的男孩,無師自通了保護meimei的覺悟。 他天生便有著通透的智慧,知道自己和meimei的異常絕對不能暴露,否則迎接二人的將會是暗無天日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