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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愿被嚇住了,卻不肯露怯,道:“我和你無親無故無恩無仇,你為什么要給我那塊地方?” 男孩露出了個羞澀靦腆的笑容,與最平凡的男孩看到歡喜的事物時是一樣的神色,于是姜愿從這最天真不摻雜質的笑容里知道,男孩在夸她長得美。 姜愿知道這不是什么恭維,她作為混血種,完美地繼承了母親優良的基因,她的毛發順滑,光鮮亮麗,花色漂亮又有特色,像只生機勃勃的小老虎。 但姜愿的感覺很奇怪,在她的認知里,能不假思索自殘的人內心必然黑暗無比,就像是陰溝里的老鼠,一切陽光正向的事物都會被窨井蓋擋住,變成陰溝下水道里不多見的怪異事物,他們自然只能也只配欣賞陰暗負面的事物。 但男孩作為這樣的一只老鼠,竟然也會欣賞美嗎? 姜愿的好奇心驅使她說了更多:“我的毛色繼承于我mama的基因,你夸我長得好看,是因為她長得好看,和我沒有關系?!?/br> 一提起自盡的母親,姜愿的心情不免低落了許多,郁結的情緒垃圾需要丟棄,不然她都要喘不過氣去了,她看著眼前癡癡盯著她的毛色看的男孩,意識到這個連話都不怎么會講的孩子會是個很合適的情緒垃圾桶。 她道:“你既然聽得懂我說話,我倒是可以跟你講講我的母親?!彼D了頓,也是意識到自己的做法很失禮,于是要給自己找個恰當好處的借口,“當然,也不是白講給你聽的,你在聽的時候要去學我是怎么遣詞造句的?!?/br> 這只是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姜愿說完都覺得心虛,可男孩聽不出來,他反而因為終于有人可以和他對話溝通,告訴他一些陌生的事情而感到開心,黑葡萄般的眼睛亮亮的,因為含著笑意而顯得格外璀璨。 姜愿這才恍然覺得無論怎樣,這男孩不是什么陰溝里的老鼠,只是個普普通通的獸人罷了。 現在讓姜愿回憶那段過往,已經可以成熟地承認她的可恥,宋宴山不是在她那里學會該如何開口說話的,因為直到她離開,宋宴山都不曾跟她吐露過一個字句。 但現在雷聲將宋宴山的記憶與心智都倒退了八年,姜愿也只能這般提醒他學會開口說話。 鏡頭里,宋宴山偏著頭看她,因為懵懂而無知,向來深邃的眼眸現在也睜圓放大,有了些許天真的意味。 姜愿嘆口氣,道:“算了,你先按照我說得去做?!彼塘吮樵撊绾螐膬炔繉⒀行奘业拈T打開,確定宋宴山記住了后,便起身要關光腦離開。 才得以相見,此時姜愿又要再次從他眼前消失,宋宴山急了,因為焦急而口齒不清起來,他又將頭抵在了屏幕上,拼命地比劃著,似乎這樣就能穿透屏幕到達姜愿的身邊,然后留住她。 姜愿柔下聲道:“宋宴山,你聽我說話?!?/br> 即使焦躁成這樣,宋宴山一聽到姜愿的聲響,也乖順地停住了,認真又乖巧地等著她的下文。 姜愿道:“我不是要拋棄你,我現在離開,是為了去見你?!?/br> 宋宴山的瞳孔放大了下,他像是在努力地理解姜愿的話,淚水卻從眼角滾落,開始無聲地哭泣。 姜愿狠了心,將光腦關掉,加快了往研修室走去的步伐。 宋宴山其實是個很脆弱敏感的孩子,在失控的狀態下理智無法調控情緒時,姜愿反而能從他幾次哭泣中感受到他有多缺乏安全感。 這總會讓她聯想到自己平時故作冷淡的神情下,內心是如何得疲憊脆弱與兵荒馬亂。 最后她是小跑到研修室的門口,宋宴山依舊跪在那臺倒在狼藉的桌椅間的光腦前,手指眷戀地撫著已經裂開蜘蛛紋的顯示屏上,好像姜愿還在那,依然可以觸碰。 姜愿拍著玻璃門,宋宴山依然毫無動靜,他虔誠地記著姜愿將會相見的承諾,也因此周遭旁的事都沒有等待來得重要。 于是他固執地將自己囚禁在情緒的幻想之中,好像只要把自己跪成??菔癄€的姿態,光腦就會重新亮起來,姜愿就會重新出現。 姜愿沒了法子,出去找了把椅子,她抓著椅背砸在了玻璃門上,一下,兩下,三下后,玻璃嘩啦啦地往下掉,破出個被鋒利玻璃口子包圍的小洞口,姜愿透著這小洞口叫宋宴山。 這聲叫喚宛若風吹過荒野洞窟,立刻發出令戰栗發抖的尖嘯,宋宴山猛地抬頭轉了過來,看到被磨砂玻璃遮去大半的姜愿,朦朧得像是遮著一層霧,而小洞里露出的那屬于姜愿的部分又是如此得真實。 宋宴山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向姜愿走了過去。 姜愿像哄著孩子般哄著他:“先開門?!?/br> 宋宴山按照姜愿之前的指示輕易地將門打開,于是整個姜愿都真實了起來,他無需再隔著不清不楚的玻璃看她,宋宴山想要笑一下,可是雙唇卻委屈地癟住了,低著腦袋卻用上目線偷偷地看著姜愿,像是在輕輕地控訴。 ——你為什么現在才來見我,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姜愿承受著宋宴山磅礴的依賴感與繾綣的眷戀,不能不手足無措起來,時至當下,她依然無法知道為何宋宴山這般依戀她,因此也對回饋這份依戀而感到力不從心。 好在,兩人的僵持并未持續太久,軍醫已經抬著擔架趕到了,因為姜愿在求助時已經言明是三殿下受了傷,因此那些軍醫都十分有數地沒有多問多數,而是有序地開展救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