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5)
黃人鳳咧嘴笑道:您放心,小人做這個的,知道規矩,再說還有江口那位參謀長的人在。 謝璟點點頭,未再多說。 胡達等人走了,湊近了些低聲道:小主子,這人和兵營的人有關,不知在耍什么花樣,還是小心些的好。 謝璟點頭:我知道。黃人鳳的心思,無非是想分一杯羹,兩邊投其所好,給自己多謀條生路罷了。 回去路上,謝璟未再遇到什么人,他一路騎馬走著一邊觀察小鎮。 等回到府衙,下馬徑直去找了九爺。 謝璟把黃人鳳的事跟九爺說了一遍,九爺問了幾句關于那個參謀長的事,臉色略微放松,道:無妨,我知道是誰了,羅念秋來的時候也提過一兩句,那個參謀長和他是舊相識,算起來也是羅家的人。他們在江口,可知道有多少人馬? 謝璟道:聽說有幾個營的兵。 九爺沉吟片刻,道:白二和黃先生失蹤,昨日去接虹兒的人也說找不見人,這件事不能再拖,時間越長,變化越大,我明天去江口一趟,尋些幫手。你替我守在這里,切勿輕舉妄動,不管對方說什么做什么,你只管拖時間,等我回來。 謝璟道:好。 謝璟又說起今天在山上破廟里打聽到的消息:爺,今日上山的那個向導說,他們這里有個如夫人,是柳如意。 九爺想了片刻,聽謝璟說了一句琵琶女,才記起柳如意是誰。 謝璟問:可要去跟曹公子知會一聲? 九爺道:等他回來,再同他說吧。 謝璟點頭應了,看了外頭天色:外頭瞧著還要下雨,曹公子又出去尋人了? 九爺道:嗯,他去了鎮長那邊,有些事要商議。 謝璟站在九爺身側,說話時兩人靠得很近,九爺抬頭輕撫他臉頰,忽然見他視線移向一旁看,問道:怎么了? 謝璟微微擰眉:我剛才回來的路上,瞧見許多龍虎雕像,門窗上也刻了許多。他抬手碰了九爺身后墻壁上那一處凹凸的石紋,上面也雕刻了獸類,只是太小,年代也久了,看不清楚具體的,樣子很模糊。 另一邊。 鎮長家中。 老鎮長熱情招待曹云昭,不但沏了熱茶,還讓家里人備下飯菜,堅持要留他吃飯。 老鎮長勸他入座,笑著道:不過是些粗茶淡飯,上峰突然造訪,一時也沒什么準備,嘗嘗鄉野味道,吃個新鮮罷了。 四碟三蔬,另外一盤里放著咸魚,米飯倒是管飽,但是看著米粒色澤也是陳年舊糧,當真是粗茶淡飯。 曹云昭一行人雖多,但在鎮上行動不便,有求于老鎮長,也只能坐下陪著吃了一頓飯,跟他聊了幾句。 曹云昭喜歡藝術,實在不耐煩聽老鎮長講那些腐朽至極的官話,視線落在堂廳里掛著的那副中堂上,想夸卻又夸不出口,最后看到一旁的八仙供桌,眼前一亮,道:你家中這套桌椅不錯,上頭雕琢的小獸古樸細致,可是龍鳳? 是龍和虎。老鎮長和善道:這些都是前人留下的,這里窮,百余年過去了,一直都沒改動過。 曹云昭笑道:是,剛來的時候瞧見鎮上的人拿木板當門,嚇我一跳。 吃過飯,可以談正事了,曹云昭提出多留幾日,老鎮長沉吟片刻答應了,但也提了一個要求,想他為自己主持婚禮。 老鎮長道:按舊歷,有上峰在的時候,最為吉利不過,老朽冒昧開口,還請曹大人勿怪。 曹云昭隨意應下,老鎮長很是歡喜,跟他說起如夫人許多事,直言是貴女。 曹云昭沒往心里去,取笑道:如夫人?你倒也會享齊人之福啊。 不不,曹大人誤會了,不過是一個稱呼,只因她名里帶了一個如字,閨名為如意。 她叫什么? 柳如意。 曹云昭話說到一半,忽然怔愣在那,呆呆看著老鎮長忘了下半句,過了好一會才咬牙擠出一句話:那位如夫人,可是從北地來的? 老鎮長疑惑道:曹大人怎知?她娘家確實在北地,不過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前些年入川,一直留在這里未離開過。 曹云昭站在那聽著,心里不是滋味。 老鎮長猶豫再三,又問:可是,舊相識? 曹云昭下意識搖頭,不想給柳如意帶來麻煩,但老鎮長卻先長嘆一聲,看向曹云昭的時候神色惋惜,雙手攏在衣袖中道:怪我,曹大人北地出身,我竟沒早能想到,既是故人,也別無他法了。 曹云昭想要辯解幾句,忽然不知為何,一陣倦意襲來,身形都站不穩了。 失去意識之前,他模糊看到數道人影從房間里躥出,努力想要睜眼看清楚一些,卻是陷入一片無盡黑暗。 第146章 地宮 入夜,鎮長讓人送信來,說留了曹云昭在那邊喝酒招待,商議明天主持婚禮之事。 謝璟在門口見了對方,又問:秘書呢,也在鎮長家中? 來傳信兒的鄉民并不常做這事,幾句話說的斷斷續續,見了謝璟等人還有些神色緊張:在,都留在那里了,說是明天直接去府衙,不回來了。 謝璟聽到曹云昭他身邊有人,也就沒再多問,點頭應了一聲,讓對方走了。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九爺就準備動身去江口一帶。 謝璟擔心他安危,讓胡達帶一些人跟著一同去,胡達不肯,急道:小主子,家主來的時候說了,若你要有個什么事兒,我也不用回去了!你讓他們去,反正我不走! 九爺也開口道:這次不用馬車,騎馬更快一些,我帶二十人就夠了,速去速回。 謝璟想了想,道:那就再挑二十人馬,多幾桿槍防身,我也放心。 好。 謝璟也沒含糊,立刻去挑選了人手,都是常跟著商隊出遠路的好手,對山路熟悉,手腳上也有些功夫在的人。 不多時,人都齊了,在大門外候著。 謝璟拿了披風過來,給九爺穿戴好,眉頭依舊沒松開。 九爺看他片刻,忽然笑了一下。 謝璟疑惑:爺,可是有哪里不妥? 九爺搖頭,借著謝璟低頭整理披風的時候,也微微低頭唇瓣貼著他發頂擦過,像是落了一個極輕的吻,笑道:只是覺得你長大了些,本事了。 謝璟手上動作頓了一下,低頭瞧不見神色,但能看到耳尖微微泛粉。 謝璟送了九爺一行出門,不多時,又等來了曹云昭的消息。 曹云昭一夜未歸,今天早上不等謝璟來找,就讓鄉民過來請他,去參加鎮長婚宴。 鄉人道:曹大人和秘書等人都在鎮長那里等著了,也讓您過去,切莫誤了吉時。 謝璟略想片刻,答應下來。若沒有鎮長派向導跟著,他們上山也十分麻煩,這些鄉人守舊,他們又不可能對手無寸鐵之人動手,只能先去鎮長那里周旋看看。謝璟來的時候沒準備什么東西,鎮長大婚,總不好空手而去,就讓胡達去路邊店鋪里買了幾匹綢緞和幾壇子酒、幾匣點心帶著。 胡達辦事利落,回來的時候卻一臉不痛快,嘟囔道:小主子你不知,這鎮上的人也不知什么毛病,開的十家鋪子里七八家都是做喪事的,綢緞更是只有壽衣店才有,我只能先買幾匹織錦布湊合一下真是晦氣! 謝璟聽后,心里那種古怪感覺又浮上來。 路上陰天,但好在沒有下雨。 謝璟騎馬帶著手下一隊人馬過去,他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微微皺眉,這種天氣,看起來并不像什么良辰吉日。 帶路的鄉民沒有騎馬,但走得很快,幾乎是一路小跑,把他們引到快到鎮口和山腳想接的地方。 謝璟喊了一聲停下,鄉人還未反應過來,胡達等人已迅速從兩邊包抄,把那鄉人攔在半路,一桿槍結結實實抵在他后腦勺上。 謝璟看向對方,沉聲問:怎的走這條路?這不是去鎮長家中的吧。 鄉民沒見過這種大陣仗,慌張一下臉都白了,結結巴巴道:確,確實不是,鎮長家中房屋陳舊,所以大婚是在府衙舉行,小、小少爺饒命,饒命??! 謝璟略想一下,就記起那個鎮長穿戴半新不舊的衣裳,給人的印象也是守舊又摳門的,這樣的人會用府衙也不奇怪,好歹府衙的房子還是石頭砌成,也更氣派一些,怕是還挪用了一些公物。不過府衙也好,比去鎮長宅子里讓謝璟放心那么一點,他開口讓胡達等人收槍,跟著過去。 那鄉人嚇破了膽,帶路到了府衙之后,跟謝璟他們指了指門口,自己先跑了。 府衙大門被裝飾一新,門口張燈結彩,用紅、黃二色綢緞繞了石柱,一副要大辦婚事的樣子。院子里頭有不少人來回忙碌,身影匆匆,也都穿紅著綠,熱鬧非常,還有些人在灶房忙碌,殺豬做菜,鎮長平日摳門,今天難得大方,看得出花費不少。 老鎮長被人扶著走過來,他年歲大了滿頭白發,眉毛、胡須也都白了,今日穿了一身不太合體的暗紅綢袍新衣,帶了一頂黑綢的瓜皮小帽,上頭還墜了一塊拇指大的松綠石。老頭顫顫巍巍過來跟他們道謝,看到他們手中禮物,直言他們破費了。 老鎮長是個官迷,他雖用了府衙做大婚之地,卻堅持沒開正門,所有人需走角門。 原因也簡單的很,因為他們沒有仕出。 老鎮長道:沒有功名在身,也不是秀才、舉人老爺,只能如此,都是舊例,還望貴人千萬不要見怪。 謝璟沒跟他爭這些,送下禮品,道:今日來的匆忙,也確實有些事要辦,還請鎮長把曹公子請出來,我有幾句話同他說完就走。 老鎮長連連點頭,讓人去請,很快就有人跑出來道:曹大人在里頭忙,說讓小少爺進去說話。 謝璟:他忙什么? 老鎮長紅光滿面,笑道:想是老朽大婚,曹大人想著如何主持,畢竟要說些場面話。 謝璟帶的人多,府衙小了些,進不去這么多人,他帶了胡達幾個跟著,吩咐其余人圍守在府衙一側。 胡達是粗人,看不出成婚的門道,謝璟倒是以前跟在九爺身邊的時候見過一些,對老鎮長大婚的這些規矩有些驚訝。這鎮子上的人手里端著的那些供果和講究的禮儀,用的那些規矩,有些他都沒見過,十分繁瑣,但有一點能看出,老鎮長是用正妻的禮儀來聘娶新夫人,沒有絲毫怠慢。 入后院去賓客小廳的時候,門口又擺了一張小桌,一老一少在那逐一問謝璟一行人的年齡、屬相,生怕沖撞了新人。 謝璟屬馬,并無沖撞,先一步進了賓客小廳。 小廳空蕩,賓客竟無一人。 謝璟想去見見柳如意。 但是又想著或許曹云昭一夜未歸的原因就是因為柳如意,一時又坐下來,沒吭聲。 隔著一扇木門,他甚至都能聽到胡達扯著嗓子在和對方爭執,似乎是屬相有些不合。等了一陣,也不見曹云昭來,倒是有個鄉民送了茶水進來,謝璟叫住那人,問道:今日娶的可是如夫人? 那人連連點頭:自然是。 謝璟又問:我聽聞那位夫人已經來鎮上兩三年了,為何今日才娶? 鄉民道:因鎮長算了吉時,又一向遵守舊禮,這三年只見過如夫人一次面,所以今日才大婚。 再問卻是也問不出什么來了。 胡達在外頭與人爭執,似乎是因為屬相不合,不能進賓客小廳,他守在門口不能走,隔著一扇門喊謝璟:小主子,你還在里頭嗎? 謝璟:在。 胡達喊道:我等一刻鐘,若是曹公子不來,咱們就進去接你! 外頭人聽見他要硬闖,一時又吵嚷起來,謝璟聽見沒吭聲,他沒動桌上茶水,眼睛看著門口。不知為何,鼻尖忽然聞到下雨之后濕漉漉的泥土味道,起初不是很明顯,但是慢慢的味道越來越重,眼前也有些模糊,他咬住下唇,下意識屏住呼吸,低頭去看手腕的時候發現拇指內側有菌絲一類的東西覆了一塊,大約時間久了,菌絲變成黑灰色,這才得以看到。 耳邊還有胡達等人吵嚷的聲音,卻像是隔著很遠,聽不太清晰。 地宮。 白虹起裹著身上的薄薄衣服,凍得嘴唇發青,身體也微微抖著。 一旁的白明禹正手里拿著一個尖銳的物件,在鑿著墻面,他使了力氣,這會兒額頭上冒了一層薄汗,人清瘦了幾分,但看著精神還好,至少比一旁的虹姑娘要好得多。 地下全都是潮濕的泥土氣息,但也因為如此,土墻并不是很硬,萬幸還能推開一些,白明禹此時就已經砸開一個洞口。若是有等,就能看到他手里拿著挖墻的東西,正是白虹起腳上穿著的一雙高跟皮鞋,只是此一只鞋的鞋跟已經斷了,只剩下一只可用。 白虹起赤著腳蜷縮在那里,等白明禹砸了一陣回來,她就摸索著在懷里拿出一包小餅干,喂了一塊到他嘴里。 白明禹一邊吃一邊問道:姑姑,你吃了沒有? 白虹起嘴里弄出些聲響,含糊道:吃過了,我不動,不怎么餓。 白明禹伸手碰碰她,摸到她身上guntang,要伸手去脫自己衣服,白虹起攔住道:別,和昨天一樣就行,你抱抱我。 白明禹手頓了一下,很快聽她的,把人整個抱在了自己懷里。 白虹起身上有些微微發燙,被抱住的時候瞬間暖和了,忍不住往對方懷里靠攏,輕輕嘆了一口氣。 白明禹抱著她,下巴抵著她腦袋,忽然笑道:姑姑,其實我以前,一直想抱抱你。 登徒子。 就像現在這樣,可是怕你打我。 白虹起沒吭聲,但是在他懷里也沒出來。 白明禹輕輕蹭她發頂,像小孩兒似的跟她示好,輕聲道:我給你寫了好多信,我以前最煩這些,但是不知道為什么,跟你寫信,就不覺得煩了。 過了片刻,懷里的女孩輕哼:我還要謝謝你不成? 白明禹笑了,他就喜歡這樣潑辣些的,性子也直爽,一高興心里話都講出來:我將來想要個小孩兒,名字都起好了,叫一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