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4)
謝璟掃了一眼周圍的人,冷道:若再有臨陣脫逃者,這就是下場! 周圍人稀稀落落應是,聲音都不敢太大,再看向謝璟的時候已收起之前輕視的心思。 謝璟教訓完了,也沒放那些犯錯之人回西川,抽完了依舊捆在樹上,以儆效尤。 這次不用謝家提醒,其他幾家人也盯緊了樹上綁著的那些人,生怕他們跑了會連累害死自己。那些人下場凄慘,也震懾了一小部分雇傭來的獵戶、鏢師,一時間都沒敢再犯的。 謝璟又開口問道:誰對這一帶山路熟悉? 之前戴眼鏡的青年站起身,他搶著道:我家中曾走過數年山路,峽谷那里也走過兩回。他說著帶了兩個伙計過來,瞧著四十來歲面容老實,他們兩個當年曾經和家里商隊一起走過峽谷,我腿腳不便,去了也是累贅,謝少爺不如帶上他們兩個,能幫襯一二。 謝璟問了一下,兩個人確實都是老手,挑了其中一個,又帶了胡達、王肅等幾人,去探查峽谷那邊。 徐駿在一旁原地休息,看見并未阻攔。 三百來人分成幾圈,核心處是幾家商號派來的負責人,年輕人居多,但也有幾個大掌柜,此刻正陪同左右,反倒是徐駿單獨一人坐在中央,無人敢上前攀談。 眾人一邊休息一邊低聲說話,談論的聲音不大,但模糊還是能聽出在說謝家。 瞧見沒有,剛才那小子不但長得像謝泗泉,出手也一樣狠哪! 聽說是謝泗泉的外甥? 哪兒有外甥跟舅舅姓的道理,一準兒是私生子。 那人小聲說了一句,周圍人都不敢接茬,還有人拿眼神偷偷看向徐駿那邊的方向,向前傾身,壓低了聲音問:你說這話,也不怕徐二當家聽見,快別說了。 徐駿和謝家主未必合得來。那人解釋道:當初謝泗泉為留下徐駿,那可是用盡了手段,不惜敗壞徐二當家的名聲,非說人家徐駿看中了謝家之人,可這么多年,你們誰見過徐駿的媳婦? 周圍人面面相覷,他們還真沒見過,你的意思是說,謝家使了美人計? 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徐二當家這些年賣力氣干活,沒見落下什么好處,白給他們謝家出力。那人嘖了一聲,當年徐家入川財大氣粗,這徐駿能甘于人下?依我說啊,徐駿被謝泗泉壓了一頭,這么多年,這次終于憋不住了 什么? 那個謝璟,徐駿是故意的。 那人湊近一點,努嘴示意山路方向,探路這么危險的事,其余幾家不敢接這燙手山芋,都躲著,惟獨謝璟去了。 謝家這位少東家,和謝泗泉眉眼里有七八分相似,其余幾家都是家族爭斗過來的,對宅院里的這些事也都清楚,一時之間吸了一口氣,這,徐二當家平日為人和善,不能吧? 說不準,這得看謝泗泉平日待徐駿如何了。 其余人都不吭聲了。 謝泗泉那脾氣,沒誰受得了,年紀小些的少爺們但凡回去問一句他們叔伯,當年都被謝泗泉收拾過,明里暗里沒少吃過虧。 眾人偷偷觀察徐駿,徐駿卻穩坐在那,等著謝璟。 另一邊,峽谷。 謝璟帶人遠遠看了一圈,摸清了大概方向,小心探查的時候發現路上還有一些印子,像是有馬車經過,車轍很淺,周圍泥土痕跡新鮮,是剛剛留下的,時間不超過一天。 王肅道:馬車很少,不超過兩輛,上頭沒壓貨,應是只坐了人。 謝璟看過之后,并未多留,吩咐一聲很快回去。 謝璟回來之后,去找了徐駿,說了峽谷之事。 徐駿道:你如何想的? 謝璟道:聽二當家安排。 徐駿搖頭,視線直直看向他道:我想聽聽你的。 謝璟略一沉吟,道:我剛才帶人去看,發現峽谷有馬車被劫,那幫山匪留下馬車只怕是為了運送銀錢出西川,他們自不會繞路轉斗,最近的,就是峽谷那條路。 若是等他們運送銀錢時候下手,只怕那些人不會傾巢而出。 我帶幾個人,趁夜探入,一把火下去自然會傾巢而出。 徐駿看向他:你今天晚上要摸上山去? 謝璟點頭,他看了四周的人又看向徐駿,平靜道:這些人大部分都是伙計、鹽工,有一把力氣是不假,但并不敢拼命,也沒殺過人。若是帶他們慢慢攻山,只怕還未上山就嚇破了膽,二當家,只能速攻,不能耽擱。 徐駿聽著謝璟分析,一同安排布局,和白天的時候一樣對謝璟所做之事只提出增補意見,并未阻攔。 徐駿才智出眾,不過幾句就聽明白謝璟的意圖,雖兵行險招,但確實是最快、最安全的解決辦法安全是對于這三百人隊伍,并非是謝璟帶著的先遣隊。 徐駿問道:你有幾分把握? 謝璟想了想,道:五六分,若是不成,試探之后我就撤退。 徐駿點頭:好,那我分一百人去峽谷山口密林處接應你,其余人依舊在高處,你記住,不可深入,謹防落石。 謝璟答應一聲,起身要走。 徐駿喊住他,道:你可知你舅舅為何答應讓你來? 謝璟試著道:干些粗活,替二當家分憂? 徐駿指了指他耳邊的素銀環扣,沉聲道:你耳朵上這枚東西,不是所有人都能戴的,你來,就要立威,不可墜了我上城謝家之名。 謝璟手指在上面輕輕撫過,笑著點頭:二當家放心,我知道了。 謝璟不傻,這些天謝家人對他的態度,和來的一路上只有個別人才戴單邊耳環,他隱約已猜到。 這耳環對他來講,只有一句話。 從今日起,他護著舅舅和二當家。 徐駿見他點了數人匆匆離去,一直等人離開,才露出一絲微笑。 這次來剿匪的都是各家子侄輩,謝泗泉特意和他商量,多給謝璟機會,人越是多,越能看的周全。來的人心里都清楚,這里危險,但也是機會,若是能借此機會立下威信,那就在西川就站穩了腳跟。 謝璟帶了一行人去前頭探路,大半留在山腳下峽谷入口,讓他們等候,一直貓到天色漸晚,才摸上山去。 謝璟挑選的人都有打獵經驗,有兩個還是獵戶,謝璟讓他們沿途做了一些小陷阱,不致命,但人若是進去了一時半會也掙脫不開。這些獵戶很聽話,但也有些手腳發軟,走路磕磕絆絆,謝璟并未為難他們,低聲對其中一個陷阱做的好的人道:你帶其他人在附近多做些陷阱,等到子時,若是我還未下山,你們就去峽谷口那跟人會和。 那人連連點頭,答應下來。 謝璟安排好,讓胡達等人帶了火種摸去西邊山崖,繞路找尋機會,自己則帶王肅幾個沿著山匪經過的小徑前行。 走了一段距離,就瞧見一處破敗廟宇,圍墻只剩了大半,其余被人用樹枝等粗粗遮蓋起來,厚重木門上朱漆斑駁,但門是完好的,緊緊閉著,里頭隱約能看到一點光亮,和人說話的聲音。 王肅等人找了一處僻靜角落準備翻墻過去,忽然聽到有人說話,卻是兩個喝了酒的山匪在墻邊小解。 謝璟和王肅一人一邊,動手擰了他們脖子,骨頭嘎巴一聲脆響,兩人就癱軟倒下去。 謝璟道:找兩個身形相仿的,換上他們衣服,分兩路進去。 王肅領命行事,謝璟帶了一個人先翻墻進去,他動作輕,幾乎沒有發生任何響動。 謝璟摸黑探了兩個屋子,身后護衛緊跟著,忽然院中傳來幾聲談話聲音,倆人分開,各自滾向一邊角落陰影處。 那幾人向謝璟方向走來,護衛額上冷汗都下來,手頓時按在腰間,隨時就要沖去護著。 第131章 云夢(2) 謝璟手放在窗戶那,趁對方在拐角處的時候,腰身一軟,竟從破了一半的木窗里倒翻進去,腳下碰了碎瓷罐一樣的東西,眼見要落在地上,忙用手撈住了順勢滾到窗邊。 外頭院里的人粗略看過一遍,罵罵咧咧道:前頭喝酒吃rou,讓我們干這些累活,這后院就捆著一只豬崽,拿槍托砸暈了哪里這么容易醒過來! 寺廟很大,這一排原是柴房和僧人的禪院,離著前頭大殿有一段距離,那二人只隨意打著火把照著看了下,很快就回去了。 謝璟盯著窗戶外頭,忽然聽到身后有輕微聲響,他下意識警惕側身躲過一拳,房間里黑乎乎的,還有另一人的粗喘聲,那人沖著謝璟方向揮拳就砸! 謝璟只覺對方力大如蠻牛,仗著身形騰挪躲避,黑燈瞎火和那人扭打一通,對方挨了謝璟兩下,也回敬了謝璟臉上一拳,都忍著沒吭聲。謝璟急于擺脫,也下了狠手,那碎瓷罐被他一掌按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變成鋒利瓷塊,謝璟舉起一塊勒住對方脖子,被勒住的人掙動幾下,罵了一句。 謝璟忽然聽出,緊跟著反應過來:二少爺? 白明禹還捏著他胳膊沒松勁兒,想掙脫。 謝璟捏他手腕軟筋,白明禹這才嘶了一聲,松開問:誰?! 我,謝璟。 謝璟推開一點窗,往外觀察情況,順帶月光照進來,彼此看清了對方的模樣。白明禹身后還有剛割開的繩子,臉上、胳膊上有些擦傷,他俯身彎腰過去,蹲在墻邊也在看謝璟,好一會才驚喜道:真是你!你怎么來這了,也被綁來的? 謝璟搖頭,指了指外面:云夢山剿匪。 他又問:二少爺怎么來的? 白明禹不肯說,一臉憤怒。 謝璟瞄到地上的麻繩和竹竿,唇角微微揚起一點,原來是被抬上來的。云夢山匪抬人一貫把人翻過來,四腳朝上,捆豬崽兒似的用竹竿把人抬上山,他都可以想象這一路白二少爺心里有多憤怒,估計問候了對方祖宗十八代。 被抬上來的白明禹臉色極臭:你們西川人好不講道理!謝璟糾正他:我是北地人,東院的。他看了下外面情況,此時門忽然輕輕推響,一個護衛從外頭閃身進來,他在九爺身邊已久,自然認得白明禹,見了又驚又喜先喊了一聲二少爺。 白明禹見他們不是一人,心下大定,護衛遞了一把槍過來,他一邊接過拿在手中一邊問謝璟道:你們帶了多少人? 謝璟道:三百。 白明禹擰眉:山上這幫人瞧著也有三百多,這兩日陸續有人裝扮成商隊模樣從峽谷進來,分散上山。若非如此,我也不會以為這條路安全可行,跟著一起進了峽谷。 謝璟沉聲問道:這些人是匪是兵? 白明禹毫不猶豫道:兵,宜城兩個司令打起來,一個輸了往西跑,就是西川方向。 謝璟心沉下去,兵禍大于匪禍,莫說現在幾百人他們對付不了,后面只怕還有陸續轉來的逃兵,若占了云夢山,西川上下兩城不得安寧。 白明禹道:不過你也不用擔心,九爺已從蓉城府請了官兵,以剿匪之名出動,過兩日就到,只要咬牙撐過這幾天就好了。 謝璟怔愣:你不是一個人來的? 白明禹笑道:怎么可能,九爺和黃先生也來了,西川出了事,爺哪會不管你。 謝璟沒吭聲。 白明禹又說了一遍,奇怪道:我說九爺來了,你怎么沒反應?莫非小謝這幾個月在西川變心了不成,這人心變的也太快。 謝璟問:爺什么時候到? 蓉城府的官兵人多,行軍路線不同,九爺走水路過來,從碼頭那走可能明天晌午就到。白明禹說著,又忙道:你那邊有人手沒有?爺初來,我怕他們也著了道,去告訴一聲不能走峽谷這邊。 謝璟:沒人探路? 白明禹:我就是探路的。 正在商量,謝璟噓了一聲,壓低聲音:有人來了。 護衛貼身于門后角落,謝璟沖白明禹打了個眼色,白明禹心領神會,立刻坐回之前的位置,繩子抓起放在身上做出纏繞的樣子。 片刻后,院子里響起幾聲急匆匆腳步聲,緊跟著就有人推開這扇木門,進來一個人,這人是山匪里的一個,也是想趁機摸一下rou票身上有沒有錢財。就在他伸手亂摸的時候,被謝璟和白明禹合力打倒,白明禹下手極狠,敲在腦袋上人頓時就軟倒在地。 謝璟看了一眼,確認這人身上衣服和之前在圍墻那的類似,對白明禹道:你換上他衣服,把人捆這里,一會趁亂摸出去。 白明禹答應一聲,換衣服的時候差點沒被山匪身上的臭味嗆暈過去,強忍著換下。 三人摸黑出去,先搜了兩間屋子,把跟白明禹一同前來的護衛解開繩索,救下之后,發現有一個肩上被彈片傷了好大一個口子,立刻讓他先返回山腳下,其余另個則跟在他們身后。 謝璟探查了山匪人數,果真如白明禹所說,看起來絕不止百十人。 謝璟低聲道:你白天來的時候,瞧見還有綁來的人沒有? 白明禹搖頭:后頭院里只我們一車四人,那幫山匪在外頭大殿吃喝,晚上也睡在那里。 謝璟猜著或許山匪是把人藏到了哪里,還未開口,忽然白明禹湊過來,在他耳邊道:小謝,要不要干票大的? 什么? 今天那些引我入峽谷的商人,雖只有一輛馬車,但車上裝著的是炸藥。 謝璟眼睛亮了一下,抬頭去看白明禹,對方晃了晃手腕,笑出一口白牙。 白二少爺在榆城碼頭放火燒船的時候,這幫人怕是還沒摸過槍,白明禹也不是吃素的,今夜要是謝璟沒來,他自己也能脫身,只怕這般記仇的性子,這會兒已經點了炸藥扔去大殿! 白明禹道:我既逃了,那幫人肯定要搜山戒嚴,不如今天晚上干票大的,你不也帶了三百人嗎,揍他姥姥的! 謝璟略一想,點頭應下。 白明禹皮厚耐打,一路上睜著眼罵上山,那幫山匪只當他是有錢人家的少爺發脾氣,沒當回事兒,卻不想白二少路線記得清楚,全都刻在腦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