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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她卸任離開翰林院之后就再也沒有進過御書房,如今看著熟悉的擺設,一時間竟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姝之?!毙』实垡簧硇狱S色錦衣向她走來,親密的拉著她的手。 她濃密的長發被綰成了一個端莊雅致的發髻,發間插著一支燒藍點翠九尾飛凰簪,珍珠流蘇垂下,隨著她的動作而微微晃動。 她離開時,小皇帝還是個帶著嬰兒肥,表面陰沉,實則隱忍又倔強的小姑娘,如今她已經出落的成熟端莊,神態動作也比之前穩重許多。 “見過陛下?!鼻镦胍卸Y,卻被月深一把拉住。 “你我如今的關系還需要這么見外?嫂嫂?”微微彎下的杏眼笑意盈盈。 秋姝之低頭淡笑。 月深拉著她的手坐下,并親自給她倒茶。 但那茶壺不似京中古樸典雅的瓷器陶器,卻是金器打磨而成,闊壺身、長頸尖嘴、寬柄,頗有一股西域風情,尤其它上面繪制的圖案,越看越眼熟,倒像是...... 秋姝之眼前一亮,倒想她之前隨意畫下的阿拉丁神燈。 “這......”秋姝之有些詫異。 月深一邊倒茶一邊淺笑:“我在這深宮之中處處受耳目限制,身邊也沒有可以說話的人,后宮美人眾多,卻唯獨不見一絲真心,自從你離開翰林院后,我便更覺得心中空虛,于是就命令工匠按照你畫的圖紙打造了這么個茶壺,作為寄托...” “怎么樣?像不像?”杏核眼盈透微亮,閃爍著一絲純真的光芒。 秋姝之被她偶爾顯露出的孩子氣打動,輕聲笑著:“像,很像?!?/br> 月深感嘆道:“以前你我想私下聊聊還需要找借口支開玉致這個眼線,活像一對偷情的小情人,如今你和兄長結為連理,咱們倒也可以光明正大的說幾句話了?!?/br> “是啊?!彼驮鹿趦x成親,某種程度上來說就算和太后一黨撕破了臉,再想和睦共處怕是難了,所以這段時間她一直竭力避開秦傾,夜間巡邏也找紀眉代值。 “不過好在太后現在被秦家的事情搞得焦頭爛額,倒沒時間找你麻煩,也算是給我們喘息之機?!?/br> “可是秦閣老病重一事?”她反問。 月深杏眸微閃:“不錯,秦政就這么個幼女,自從在圍場得知秦舒被殺之后,秦政就一蹶不振,回到京城更是大病了一場,怕是時日無多,秦氏內部人心渙散,各個忙著爭奪權勢,熱鬧的很?!?/br> 秋姝之在京中待了這么久,對于朝中局勢也摸的差不多了,尤其是首屈一指的秦氏。 除了秦政和太后,都成不了什么氣候,如果秦政一命嗚呼,太后又無法力挽狂瀾,秦氏倒臺只是早晚的事。 但是有一個人,一直是秋姝之心中的隱憂。 “聽說順天府尹是秦氏旁系的兒媳,這些年何秦氏走得很近,如果秦閣老去了,最受益的怕是她吧?!?/br> 月深點點頭:“不錯,如今秦政病的連早朝都上不了,朝中不少人已經為顧鄭馬首是瞻,聽說她還籠絡了不少秦氏旁系...顧鄭是個極能忍的人,當年為了攀附權貴不惜做上門媳婦,如果秦政倒了,下一個閣老怕就姓顧了?!?/br> “如此一來,朝中局勢其實并無變化,而且顧鄭心思陰沉,更加難以捉摸?!鼻镦詭щ[憂。 月深低嘆一聲:“如今這些倒不是我擔心的,顧鄭再怎么囂張還有太后壓制著,他一直想打壓顧鄭,找本家女取而代之,他們兩相制衡短時間倒也掀不起什么風浪,但是...” 月深將她拉到書桌前,上面擺放著一張大啟邊防圖。 “自從秦政為了給秦舒報仇,殺了姜姒泄憤之后,滇境內的兵馬就開始有不正常的異動,尤其一路精銳騎兵經常在滇川交界出徘徊...” 秋姝之眉頭緊皺:“難道滇王想造反?” 月深眉宇緊鎖:“不僅如此,有探子來報,滇王和已經臣服于大啟的百越來往甚密,我擔心滇王里外勾結,若真是如此,一旦他們的兵馬突破了川境天險,便可在中原長驅直入?!?/br> 秋姝之緊握著拳頭,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朝廷黨爭不斷,長期腐敗的政治驅走了不少能臣良將;滇王常年征戰百越,兵強馬壯,如今伏守川滇交界處,如同一條毒蛇埋伏在暗處伺機而動,等著朝廷最松懈時一招致命。 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從宮中出來,秋姝之一直愁容慘淡。 滇王一直伺機不動不過是忌憚秦氏,如果秦政一死,秦家沒了主心骨,滇王便可放心大膽的進宮。 現在想想當初滇王不顧姜姒的死活殺了秦舒,可能就是為了刺激已經年老體衰的秦政,讓她施號發令大舉進攻邊境,這樣滇王便可有借口出兵。 但秦政雖然怒火攻心,卻只殺了姜姒,這一仗就像一根引線極長的炸彈,導火索已經被點燃,爆炸是早晚的事。 自己手上只有區區兩萬人馬,如果滇王真的造反憑她現在的勢力定然是頂不住的。 秋姝之目色極沉,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她一定要早作準備。 她騎馬走在繁花熱鬧的街頭,周圍人來人往,小販的吆喝叫賣聲此起彼伏,但這些都是平靜的假,真打起仗來,遭殃的還是這些普通百姓。 她停在一處雕欄精美的樓閣面前,匾額上赫然提著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金玉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