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爬起來一看，快要九點了。

    她打了個呵欠起來，收拾收拾跟著出門。

    前兩天下了雨，這會兒天氣又晴了些，只是溫度越發地冷。

    時綾給自己卷了一條纏臉上的圍巾，又悶聲悶氣地問萬昔眉要不要。

    萬昔眉看著時綾的樣子，沒忍住揉了揉時綾的臉頰，時綾的臉略帶著rou嘟嘟的手感，在圍巾里捂得暖呼呼的，被萬昔眉那玉般質感的手冷不丁地一碰，就尖叫著甩了甩臉。

    樓下時mama正準備出門，她約了客戶，要去給人做美容，做按摩。

    聽見動靜，時mama也喊了聲：出門的時候記得把門鎖好，別把可樂放出去了。

    嗯，知道。

    時綾應答著，下樓就看見時mama在換鞋，可樂聽見時綾的聲音，穿著毛茸茸的皮襖，飛噠噠地上樓來。

    萬昔眉走在前頭，可樂先殷勤地給萬昔眉打了個招呼，又往后面去尋主人，蹭著時綾的小腿。

    時綾也給她蹭過去，就想把狗子攘遠點。

    我先走了，飯在鍋里。小萬你記得吃了再走。時mama說。

    萬昔眉也禮貌地應聲。

    門終于被關上了。

    時綾看著mama離開的方向，把手上抱著的裝娃娃的盒子放桌上，趕著去幫萬昔眉拿早餐。

    早餐有雞蛋和餃子，外帶溫在鍋里的豆漿。

    時綾看了一眼，沒啥胃口。

    昨晚上她就把餃子給吃夠了。

    兩人和和氣氣地吃了早飯，將碗丟進了洗碗機。

    萬昔眉主動去洗碗，時綾還想客氣一下，結果就被趕了出去。

    阿姨做的早飯，我總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時綾心想，自己本來有時候也什么都不做的。

    萬昔眉擦碗，時綾在邊兒上挼了兩把狗子，等萬昔眉弄好，時綾才去洗手，準備一起出門。

    時綾穿好著平底厚絨鞋，站一邊兒上看萬昔眉換鞋。

    她公司自由度很高，著裝也是，除了偶爾拍攝，她平時都不會勉強自己，如今更覺得自己年紀輕輕就進入老年模式，索性怎么舒服怎么來。

    這會兒，時綾又突然想起：我和你應該不是一個點兒上班吧。

    嗯，怎么了？萬昔眉正穿著鞋子，撐著墻面，此時疑惑地轉回頭。

    時綾糾結地摸了摸鼻子，說：既然這樣，你本來也不用刻意等我我們不用全勤。

    沒關系，反正也沒人扣我工資。

    時綾頓了頓，點頭，臉上揚起一個禮貌又尷尬的表情。

    她就想懟萬昔眉了！自己一個小作坊的老板，還敬業地每天都去打卡上班，萬昔眉怎么能想翹就翹呢？！

    兩人上車，這會兒已經過了高峰期，不算太堵，半小時就能到公司。

    外頭的日頭慢吞吞得爬上來，時綾被照了一會兒，就有些想要打瞌睡。

    萬昔眉目不斜視地看著前頭，狀似不經意道：你要搬到我那兒去住吧別先拒絕，你總的留給我一個秀恩愛的機會吧？

    時綾住了嘴，悶悶地嗯了聲，她沒有邀請萬昔眉住她那兒，總歸是兩人太擠了些。

    但住萬昔眉那里，時綾又覺得寄人籬下。

    她想了想，還是自己沒錢惹的。已經受人恩惠了，連房子頭不能提供。

    不過說到了秀恩愛，時綾又忽地想到了，劉瑥還在萬昔眉的公司。

    她可不是個大善人，跟人和平分手就等于這件事過了，睚眥必報得很。

    時綾來了興趣，索性轉頭，笑意盈盈道：我中午來找你吃飯吧?；蛘咄砩弦黄鸪燥?？你公司應該離我不遠吧？

    她知道萬昔眉的公司在哪里，都在商業區寫字樓，隔了幾條公路。

    萬昔眉語氣帶著些打趣道：就僅僅是吃飯而已？你不想作為老板夫人，隨時在公司視察？

    時綾不想，她社恐。

    而且我看你的生活特別不規律，和我住在一起，我可以給你做早飯，陪你吃晚飯。想吃宵夜了，我們也可以一起去。

    時綾可恥的心動了。

    要是室友當這份兒上，她也就滿足了。

    你要是沒有時間照顧那些娃娃，我也可以給你照顧。

    時綾笑了，她看著萬昔眉，笑得可樂。

    時綾道：你這誘惑也太大了。

    那你上不上鉤？萬昔眉語氣揚起。

    再看吧，我怕我住外面不習慣。反正時間還那么長而且，而且我真的不一定就按時上下班，我有時候出差外地，可能也要好幾天。

    沒關系，我會讓你習慣的。

    時綾沒任何意味地唔了聲，沒當回事，這件事就當過了。

    時綾的小作坊有兩層樓，一樓門店是原創設計服飾，二樓是辦公和棚內拍攝區域，就在Y市的美食街附近。

    她早年喜歡cosplay，后來參加了社團，剛開始太窮，就做些雜活，后來有前輩帶她，時不時教她些東西。時綾學著學著，也慢慢開始接妝造，拍片，為此又學了攝影和PS，甚至視頻制作、文案設計，硬生生把自己給逼成了個全能。

    愛好使人成長，時綾之后就一門心思地搞這個，到現在已經算在圈內比較小有名氣。

    萬昔眉在美食街邊兒的站臺將她放下，從這里到時綾的店里，就只有幾百米路了。

    這會兒人時間正好，人來人往的，因為出了太陽，廣場上的人更多了。

    我去上班了，你也早點去吧。時綾說完，做了個拜拜就走了。

    萬昔眉看著她走遠，邊走還邊扯圍巾，估計是給那陽光給曬著了。

    看著那圓滾了一圈兒的背影，還挺可愛。

    公司朝九晚五，此時已經上了一小時班，所有人都勤勤懇懇在自己的崗位上忙碌。

    助理抱著文件袋推開總經理辦公室的門，她將文件一一分門別類，放在桌上。辦公室干凈簡潔，冷白色為主色調，裝飾低調奢雅，寬大的落地玻璃窗光潔透亮，可以將市景繁華一覽無余。

    忽地手機震動，她拿起來一看，前臺給她發的消息：老板來了。

    助理匆匆回了個ok，她雷厲風地踩著高跟鞋，立馬出門迎接，路過秘書辦，又敲了敲墻面，讓他們先把咖啡準備好，老板來了。路上再通知其他部門，準備開會。

    萬昔眉乘坐專用電梯上去，此時公司里各部門的已經運營起來，她走在寬闊的走廊上，高跟鞋踩在地面，發出有節奏的清脆聲響。

    偶爾有其他部門的職員路過，便會停下些腳步，揚起個微笑，倉促地跟老板打個招呼。

    萬昔眉目不斜視地走入辦公區，助理上前來，將昨天未做的事，和今天的行程一一稟報。

    助理已經跟著萬昔眉做了很多年，比一般人都要熟悉萬昔眉。

    她邊走，邊匯報的時候，眼神會注視著對方。

    只這一次，助理發現有些奇怪。

    慣常冷淡的神態多絲柔和，好像心情不錯。

    她覺得自己看錯了，她見過在會議上大發雷霆卻面容平靜的萬昔眉，簡直符合了中學那句，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卻從沒見過能讓人看出心情好的萬昔眉。

    助理不敢多看，將事情匯報完了之后，等著人說話。

    其實萬昔眉并不嚴格，甚至在尋常時候，也會和下屬職員聊些生活，只是對方對工作的認真，讓她時時不得掉以輕心。導致助理一直將人放在高高在上的位置。

    等二人走到了辦公室，助理也差不多匯報完了。

    等會兒讓人事部經理過來。

    助理應了聲，此時又看了看萬昔眉，沒有別的要求，隨即開門，正好外面有人端著咖啡進來。

    萬昔眉將外套搭在椅背上，看著面前的文件，并沒有堆積如山，卻有些惹人心煩。

    她拿出手機看了看，亂七八糟的祝福信息，以及家人的問詢，就沒有其他來信。

    時綾也不問問她到沒到。

    這個小沒良心的。

    萬昔眉還想再等等，翻看起了文件。

    最近忙著新品上市，公司上下都有些忙。

    她翻看了幾頁數據，又看了看手機，發現才過去了三分鐘而已。

    恰好，人事部經理敲門進來。

    經理是位年齡四十上下的女性，但看著保養尤為精細，看著三十不到。

    萬昔眉請她坐下，問道：市場部那個劉瑥，你覺得怎么樣？

    經理看著萬昔眉，尋常的態度，平靜的模樣，她慣常熟讀人心，卻有些摸不準。

    上次，她還記得，上次萬總留意某個人的時候，已經是幾年前。她想了想，忽地想起一件事。

    那時候，她留意的人，好像也是劉瑥？

    時綾的工作室叫做十〇，門前牌匾是仿古式木質，玻璃大門，往里頭看去，裝修風格卻是現代中式，少了些沉悶，多了些時尚，在這一條街上，也算是有逼格的那類。

    這幾年文藝復興，同類的店開了不少，時綾的競爭對手們也圍在周邊搶客源。

    不過時綾家有旁的沒有的優勢，那就是時綾。

    她一進屋，樓下守店的店長就上來，熱情道：歡迎光臨~您是今天第二位來的客人，我們為您準備了贈送的小禮品。只需要掃碼關注一下，就可以領取哦~

    時綾將穿著漢服的店長給擋開，自己挨著在店內的裝飾、墻面、底柜、柜臺摸上一遍，然后看看手指，有沒有臟到不能接受的程度。

    就在時綾快要摸到地面的時候，店長忍不住了：哎，時綾，我早上才拖過的。

    我看看才知道。

    時綾不嫌臟地摸了一下，看了看手指，嘖了聲。

    恰好，她聽到樓梯放下有動靜。

    時綾蹲在地面，圓滾滾的模樣，忽地稍稍一抬頭，披散的頭發往后滑落，露出一張精致的臉來。

    她帶著些許茫然地看了會兒樓上下來的人，是個女人，店內空調適當，對方穿著條白色蕾絲元素的緊身短裙，身材很好，連之后同樣跟著下來的小唐，臉上也帶著幾分諂媚。

    應當是個客戶。

    大客戶。

    時綾的目光從小唐臉上收回，落到那顧客臉上。

    那女人也在看她，模樣倒是清純那掛的，有點漂亮，沒有動過刀子的那種，她慢慢走過來。時綾起身，拍了拍落在地上的衣服，跟人打了個招呼。

    女人也愉快道：終于等到你了，我也沒算白來。

    時綾反應過來：嗯？哦，我知道了，你是那個想要拍鬼魅元素的客戶？

    上個月，工作室來了靈感，拍了條鬼魅視頻，運氣好，火了一把。

    女人說：是啊，好不容易排到你的單子，結果你又不在。

    時綾說了些好話，又讓小唐準備著給她上點兒熱茶，帶著人上樓。

    經過聊天，時綾知道她叫馮思恬，是當地有名的一個網紅，最近因為關注漢文化的網民增加，她也想要蹭上這一波熱度，以后可能會走這個方向來拍視頻，也許會和時綾建立長期合作。

    合約協議的長期合作我還沒有簽過，覺得好的，自然會成為回頭客，要不我們還是一次次的來吧。時綾建議。

    我們公司也不算小，你是怕我騙你？馮思恬問。

    時綾沒有那么想，她純屬怕麻煩。還不如排單自由。但她死咬著，沒松口。

    馮思恬眼梢耷拉下來，眉眼有些失落地看著她。

    萬昔眉一早上都沒有等到時綾的訊息，快要中午了，她下樓去員工食堂。

    助理與她一同下樓，她是少有的敢和萬昔眉同桌吃飯的人，旁的人見了也羨慕。

    剛到餐廳門口，就正面出來一人，萬昔眉晃眼看了看，沒當回事，而對方卻忽地頓了頓腳步，說了聲萬總好。

    萬昔眉心不在焉地嗯了聲，恰要進門，才發現是劉瑥。

    她眉眼瞬間就彎下來，抬眼，露出個笑容。

    劉瑥轉開視線，低頭，就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助理見狀，眼里不屑的表情一轉，又把注意力放在萬昔眉的身上。

    萬總好像對劉瑥很是關注。上次她就注意到了。

    助理問：萬總，劉瑥和他情人的事，要不要告訴她女朋友？

    萬昔眉說：不用。不需要。

    助理哦了聲，又閉上了嘴。

    上次他們有碰到過劉瑥和他正牌女友一起吃飯，當時隔得不遠，助理看見了劉瑥那女朋友，還挺乖的。結果沒兩天，助理又看到另外一個女人，懷著大肚子來找劉瑥。當時她就把這件事跟萬總當八卦說了。

    現在也不知道怎么樣了。

    助理去點了餐，萬昔眉遲遲沒動靜，她在給時綾發微信。

    結果發過去后，石沉大海。

    一早上了，時綾沒有聯系她。

    萬昔眉焦灼著，這是她少有體驗過的，大約是任何東西得來都太輕易，所以乍然品嘗到這感覺，她竟然有種矛盾的厭煩和欣喜。

    她不擅長感情攻勢，對待時綾的方法也出乎她自己的預料迅速建立聯系后，讓時綾心甘情愿、內心愧疚地入局。

    甚至不惜以身體引誘。

    意外的，她卻樂在其中。

    萬昔眉手指撥弄著語音和撤銷，聊天框，是她和時綾的對話，停留在那天的轉賬。除此之外，就沒有任何的聊天記錄。

    當然，也是因為這兩天她們都在一起的緣故。

    明明時間很短，卻像是被成倍地拉長。

    她又看了看時綾的朋友圈。

    能從時綾的朋友圈里感受到一種個性，沒有任何壓抑的，熱烈的、宣泄的，輕易就能帶動人的情感。

    上一條還是考駕照掛科，說不考了。

    但看了一圈，并沒有什么結婚相關。

    正常時候不都應該在朋友圈曬結婚證嗎？

    萬昔眉曬了，收到的驚嚇和祝福一大堆，除了時綾的。

    當然，她并不知道，時綾是那種企鵝秒回，電話隨緣，微信失聯的人。

    老板，我給打飯？助理過來問道。

    我等會兒。

    時綾說了要過來的。

    于是，一個走神，一個失手，撥號鍵按了下去。

    電話打通，一秒接。

    喂，您好，哪位。時綾的聲音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