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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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齊忌心口一陣發緊,五點了,這個時間節點很重要什么來著? 齊意繼續提醒:你不下班嗎? 哦。齊忌回過神,趕緊理了理桌上的文件,合上電腦。 不知怎地,兩個人都松了口氣。 回到家后,江允和齊雍和都在,一個坐在餐桌邊,一個特意坐到沙發遠離餐廳的那一頭,中間像是隔了一條銀河。 江允看到齊意回來了,起身相迎,眼里綴著沉甸甸的擔憂。 齊雍和本來也起身,但他跟江允中間像有一堵厚厚的空氣墻似的,他走進江允五米內就自動停下來。 江允自覺伸手想抱齊意,又有點猶豫,小臂半抬不抬直往下墜。 齊意卻是無比自然地走近,靠在她身上,手環在她瘦弱的肩胛骨上他需要很多很多個擁抱。 他已經比江允高出好一大截,體型也比常年節食減肥的江允大上一圈,他抱著江允,像是抱著一團輕軟的云朵。 小意,你還愿意抱mama。江允充滿欣喜地說道。她僅存的母愛,就僅限于此了。 嗯。齊意悶悶地應了一聲。 越過江允的肩頭,他和齊雍和對上了視線。 齊雍和的眼神里有自己也沒察覺的期待。 然而齊意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撇開視線,和江允抱完了也只是回頭牽齊忌的手,把母親和哥哥一左一右拉到飯桌上。 直到齊雍和被孫紅萼撞了一下:先生,你別站在這里擋路啊。 齊雍和這才郁悶地,充滿遲疑地坐到飯桌邊為了遠離江允,他只能頗為可憐地縮在一角。 他已經好多年沒這么憋屈過了,倒是想發作,只是在醫院已經被醫生訓了一回他對齊意的抑郁癥不以為然,不就是抑郁嘛,自己想開點不就行了然后就被醫生批了個狗血淋頭。 小意啊,這些都是你喜歡吃的。孫紅萼樂呵呵地端上燉得酥爛的雞rou蘑菇、香噴噴的山藥排骨rou湯,還有一鍋蔬菜糊和一碗莼菜羹。 為了照顧齊意的牙口,她還充滿熱情地把rou從骨頭上剔下來,切成小塊,保證食物入口即化,無需費力咀嚼。 謝謝孫姨。 齊意還沒什么胃口,但在孫姨的盛情推薦下,還是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要說末日前有什么他最喜歡的,那必然是吃飯了。 莼菜羹擺在齊意面前,專供他一人莼菜絲滑,流連于唇齒之間。 蔬菜糊大概是孫姨匠心獨具,新鮮蔬菜切成小塊或小片,綠葉菜大概只焯了水,翠綠得新鮮欲滴;而胡蘿卜、土豆等塊狀蔬菜在保留了一點點韌度外,已經完全軟爛了;整個湯面看起來十分清爽不糊,但還暗暗勾芡,口感濃郁,滋味清香。 山藥排骨rou湯又是一道羹湯沒辦法,齊意現在只能吃這些山藥如雪泥堆成,排骨rou完全是燉得從骨頭上脫下,入口軟嫩,細品還有一絲鮮。 雞rou蘑菇更不必說,是整桌菜色香味最勾人的一道,油光醬色,蘑菇老練地吸滿鮮美的汁水,雞rou剛斷生,正好鎖住精華rou汁。 齊意想象著這些美好的口感可惜他嘴里有股揮之不去的淡淡苦味,縱有十成滋味,入口后只余二三。 食不知味,莫過于此。 餐桌上不知道食物滋味的不止他一個,應該說所有人都心不在焉,吃不下孫紅萼專門為齊意準備的這些美味佳肴。 湊活湊活吧,還能咋地?齊意倒也把其他人的失魂落魄看在眼里,但他也滿心厭倦,既生不出不是只有我覺得痛苦,原來大家都有不愉快的欣慰感,更沒有精力為自己突飛猛進的觀察力高興一下。 高興這個情緒像是從他身體里突然被抹掉了。 笑是一時的,是外界發生的事進到他心里面引起的回聲,等到平靜下來,心里仍然是那個空蕩蕩的房間。 他也有突然情緒激烈的時刻,悲觀到恨不得就這么死了算了以被齊忌握住手而結束,偶爾地撞上吃藥時間,他還會像被人施了魔法,在半個小時以內進入賢者時間。 又過了一周,齊意自我感覺好轉,從精神病一樣自我折騰,改為折騰人。 他懨懨地讓齊忌帶他去監督下別墅的裝修進度,齊忌帶他去了。 裝修工們心驚膽戰地看著齊意皺著眉轉了一圈,提出更為嚴格的要求,不敢提出任何反對意見。 他要求不拔表現良好的右邊智齒,齊忌同意了。 齊意又懨懨地要求回去上課。 他是覺得,在學校里他感覺沒什么事,住在齊家別墅里,每天都恨不得發作。 不行。齊忌一口否決。 嗯? 齊意還沒開始皺眉,齊忌立刻改口:也不是不行 于是齊意突然悟了。 第47章 四十七 自打出生,齊意悟到的一切道理背后都有一個極為慘痛的教訓。 他天性愚鈍,別人花一二分功夫輕易做到的事,他投入十分才似懂非懂;而同樣的,使這塊頑石震動的小波瀾也必然卷起驚濤駭浪。 齊意早就發現,一個人在對另一個人徹底失望以前,總是百般容忍;而當情況加上那個人得了抑郁癥,容忍的限度就變成了近乎無限。 他們開始關心他吃的怎樣,睡得好不好,每天心情如何因為他生病了,所以他們終于表示理解,并從他偶然泄露的只言片語中剖析他內心的痛苦,并對此感同身受似的。 齊意突然發悟了,他們不再對他的內心感受視而不見。 于是,齊雍和忍不住問他為什么非得搬出去時,齊意第一次講了實話。 我又不是你們的親生孩子,一直住在這里也不好。 說什么怪話?你現在不姓齊?老子不認你?你就是我們的兒子。齊雍和聽了就煩,但齊意今非昔比,他只好憋著。 這又說不定齊意輕飄飄地說道。 這有什么說不定的!老子養你到十八,還給你們學校捐了半座博物館!我會不要你? 那萬一,我做了壞事呢?齊意咬了口下嘴唇。 齊雍和看著他那副萬一我很壞呢的天真表情都快被氣笑了。 就你?他不以為然地想道。你能給我鬧出來什么。壞人會把壞字寫在臉上,還擔憂自己太壞了怎么辦? 你不信我的話,那你問問你媽,問你哥,是不是我說的這樣。齊雍和深吸一口氣,盡可能耐心地說道,語氣稍顯不自然。 江允凝眉,十指交叉,手肘撐在桌上:小意,mama怎么會不要你。 齊忌不接腔,他早就領略過了齊雍和的手段,如果他的父親說話算話的話,他便不會一直在富宏工作,既要保持一定的盈利,還要給他們的好親戚平賬。 齊意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齊雍和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要把他掃地出門了。 簡直固執得不可理喻!齊雍和脾氣上來了,非要跟齊意證明他不會不認他這個兒子。 現在的齊意可不吃他這一套齊雍和稍微大聲吼兩句,他就面色蒼白,呼吸困難,一副隨時要暈過去的樣子。 齊雍和自認有天大的理也只好偃旗息鼓,悻悻地碰了一鼻子灰。 幾人不歡而散。 齊意倒是沒什么自覺,繼續纏著齊忌爭取回學校住宿的權利。 齊忌真正松口是在和齊意的心理醫生談過以后,醫生認為他的情況穩定,適合和人群多接觸。齊意還以為自己抓到了齊忌的弱點,齊忌完全受不了他示弱,孰不知在他的健康問題上,齊忌其實挺有原則的 回學校的第一天,恍若隔世。 劉謝文看著齊意拿筆時生疏的姿勢直皺眉:你這半個月干嘛去了?他這半個月剛好外出調研,還真不知道班里學生的動向,還以為齊意疏于練習。 他請假啦。 哥,齊意他請假了。 齊意家里有事。 眾人七嘴八舌替齊意回答,經過寒假的滑雪旅行,所有人都待齊意更親近了些。 好吧好吧劉謝文拍了拍手,今天畫人體,我叫模特進來。 從教室門口走進來一位平平無奇的中年婦女,從疲憊的老態,到臃腫的身材,無一不在訴說她的尋常。 然而她一進來,站在講臺上就開始脫衣服,脫完衣服后半側著躺下,所有隱私部位都坦然地擺在人眼前。 她的神情既不羞澀,也不豪邁,只有一種見多識廣的寵辱不驚。 反倒是大一的美術生們大氣都不敢出,他們還是第一次經歷這種陣仗,如此突然。 盡管早有耳聞,但不到親身經歷人還是很難想像自己的反應的。 齊意也隨大流地沉默了一會兒,但他不是因為見到裸體,而是在想:這么厚的脂肪層,挨餓也能比別人多撐幾天吧? 等到劉謝文開始巡查眾人的大作,看到齊意的畫作后,第一個興奮出聲的也是他:齊意,可以??! 雖然這么說有點玄乎,但他在齊意的作品中看見了人的感情婦女眼神疲態,身姿看似舒展,繃緊的線條又暗示了她的僵硬,整個人有種無言的枯竭感。 盡管有些夸張過頭?這位中年女性是美院長期合作的模特,他們開的時薪也挺高的,她應該沒有這么滄桑 齊意以往的素描練習在技法上有超乎常人的精準,但很少刻畫人物的神態,唯一一次例外是他給天星杯提交的三張素描,但那是超現實的表達,像這樣落腳到現實還是第一次。 大家都來看看齊意這份。劉謝文招呼著人圍了過來。 大家都是學畫畫的,一眼品出了這個為生活所困的中年婦女形象。如果他們畫的是人體習作,齊意畫的可稱之為肖像畫了。 他已經進入這種境界了么?隨手一畫就是職業級的水平。眾人看向齊意的眼神復雜。 齊意毫無所覺,他自己也又盯著看了半天好像,沒看出什么區別? 師父~師娘~~齊意下課就去找黃天武跟駱越了。 黃天武神情淡淡,駱越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還是迎上來:叫jiejie!小意,你出什么事啦? 家里有事。齊意垂下頭,聲音小了下去。 嗯。駱越點點頭,不再多問,那今天繼續跟jiejie練拳吧? 我去看社員習棒。黃天武突然打斷他們,也不等回應,自顧自走了。 齊意再遲鈍也看出黃天武態度冷淡了,猶豫著問駱越:師父他? 先走吧。駱越又嘆一口氣,攬住齊意的肩膀,你師父他有點生氣??赡苣悴挥X得,但在我們這些從小習武的眼里,收徒是件很慎重的事他不滿你一聲不吭消失這么久。 發消息不回,打電話不接,再一問同學,原來齊意被家里人接走了,回來又一句解釋都沒有。 但是么,駱越跟黃天武的觀念又不一樣。他們這些傳統武術終歸沒落了,練得再好又能怎樣,時代變了,用不上,再厲害的拳腳也比不過飛機大炮?,F在不是你要不要教的事兒,而是有沒有人愿意學 她看黃天武在大學里繼承到一個丐幫,受到許多學生追捧,都有點找不到北,哪來那么多七扭八拐的心思? 她還是費了許多功夫才搞明白黃天武在別扭什么,感情黃天武還把收齊意為徒當真了,那么大一個徒弟 要她看,齊意還愿意學就不錯了! 那我去找師父解釋呀。齊意想也不想說道,其實,我生病了。 什么???很嚴重么?這下換駱越緊張了。不應該呀,上次見齊意他還很健康,不止表面身體健康,他的氣也很健康。 心里的病。齊意笑了一下。 駱越這下懂了,心里發澀:還是一會兒我去跟他解釋吧,你先跟我練拳。 這一交手,駱越看得更加分明。齊意的心氣沒了。 她甚至不忍停下,不動聲色地調整自己的動作,只是陪著齊意演練,叫他出一場汗,能分泌點多巴胺也好。 齊意打完一場神清氣爽。 大概一個人能蓄積的負面能量是有極限的,身體疲憊,精神就緩和了。 他滿面輕松地和駱越告別。 班里的同學猜不透齊意經歷了什么,宿舍的舍友比他們更有機會了解齊意,何況齊意也沒有特意去隱瞞。 他剛吃藥就被高猛看見。 得曲林? 齊意白色的藥片含在口中,頓時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沒什么,現代人都愛得這個毛病。一貫沉默的室友難得吐出長句安慰齊意。只是沒想到齊意也會得抑郁癥,開學的時候看他家庭挺幸福的。 嗯。齊意點了點頭,沒追問為什么高猛一眼就看出來了。 你不知道吧?我媽也得過抑郁癥。高猛卻是來了談興,主動說道:當時我們全家都沒重視,她自己一個人去看心理醫生,醫生給她開了藥,我們還叫她不要吃 那時他在上小學,他父親覺得是藥三分毒,抑郁不用吃藥,自己想開了就好,他看到父親的態度,便以為很嚴重,不許母親吃藥,害怕失去mama。 那阿姨她?齊意遲疑。 就是你想的那樣。他小學還沒畢業,他mama跳樓了,從十五樓跳下來,人當場就沒了。 高猛保持沉默。后來他讀到高中,去療養院當志愿者,碰到不少抑郁癥患者,終于逐漸弄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抑郁癥是病,可以治,你好好吃藥,有不開心的地方及時發泄出來。高猛說得異常認真。 齊意點點頭,我會的。 抑郁發作的時候,他無數次想到死,但在此刻神志清醒,他仍然覺得死這個字眼離他很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