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宦而驕 第20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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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言冉的目光自三個弟子面前一掃而過,大頭的兩個已經及冠,后面兩個年紀也都比謝迢大不少。 “不必多禮,你便是明澤?!彼蛄恐昙o最大的那人,笑問道。 “正是?!饼徸皂樄笆终垩卸Y。 “怎么就四個弟子來?!敝x言冉笑問著,“另外一個呢?!?/br> “水心的孩子病了,我便讓他晚點來?!?/br> “就是剛及冠就和剛敢和明笙搶人的那個水家郎君?!敝x言冉臉上突然升起八卦之色,“怎的,孩子都生了啊,男的女的?!?/br> 羅松文不悅說道:“你少關心這些事情?!?/br> 謝言冉遺憾地砸吧了一下嘴:“你便是太死板了,如今內閣盤根錯節,明笙娶了周家女,我不得不封他為次輔,內閣這般復雜情況與百姓無益,我也有心整改,這不是問問吧?!?/br> “問這些家長里短的事情?”羅松文無情地戳穿他,“人床底還是空的,你怎么也不去看看?!?/br> 謝言冉一向招架不住他的嘴,連連擺手,故作鎮定地拍了拍懷中謝迢的脊梁,柔聲問道:“要下來玩嗎?” 謝迢早已注意到不遠處的那四個站著的人,聞言便點點頭。 “就讓幾個小孩玩吧,我們先去茶室說話?!?/br> 羅松文見小殿下自己脫了蓑衣,露出冰白的小臉,和略帶青色的唇,不由皺了皺眉。 “怎么回事?”他看著謝迢獨自一人乖乖穿過游廊去往大堂后,沉聲問道。 “五個月的時候暮兒懷著他時中了毒,雖發現的及時,但還是八個月就出生了,落下一點病根?!敝x言冉眉心緊皺,臉上的笑意終于斂下,露出一絲陰沉之色。 “若非如此,我也不會力爭這位置?!?/br> 羅松文長嘆一口氣:“爭了可能會死,不爭便一定會死,你能想明白是最好的?!?/br> “不說這些了,我今日來的目的你也是知道的?!敝x言冉挑眉,臉上露出得意之色,“我兒子,聰明得很,過目不忘,性格一點也不皮,你瞧瞧,仔細瞧瞧,長得多可愛?!?/br> 羅松文聞言頭也不回地走了。 ——若是有尾巴,怕是某人要翹上天了。 “哎哎,你看看,你考察一下,要不就收下他吧?!?/br> 謝言冉跟在他身后,絮絮念了好一會,臉上突然露出擔憂之色。 “我說真的,我和暮兒是老來得了這個小子,他又身子弱,幾個哥哥jiejie對他很好,我也信迎兒能保他一生無憂,但他生性早慧,我唯恐他半生孤獨?!?/br> 羅松文腳步一頓,驀得想起那個在大風大雨中,穿過長長的游廊,獨自一人走向未知大廳的小孩。 那般小啊。 人若是生來早慧,便注定要承受孤獨。 而孤獨,是殺人的。 “時遷?!敝x言冉見他停步,低聲喚了一聲,聲音在風中飄搖,好似一聲自深處傳來的微弱嘆息。 “那便等會帶他來看看吧?!绷_松文看著滿院激起的水汽,緩緩嘆了一口氣,“但你也知我的規矩?!?/br> “我的弟子必須留在我身邊,你和小暮舍得嗎?” “我可不會像萬歲這般寵溺,還要抱著走路?!?/br> 他神色冷淡地繼續朝著茶室走去,不悅說著。 謝言冉摸了摸鼻子:“你不是也打算留在京城嗎,倒也不算離暮耳太遠?!?/br> “我沒抱著他,我就是想提起來給你看看?!?/br> 羅松文呲笑一聲,繼續問道:“握筆了嗎?” “沒?!?/br> “啟蒙了嗎?” “沒?!?/br> 羅松文腳步一頓,猛地轉身,衣擺在空中發出蹭的一聲。 “萬歲今日來是想氣我嗎?”他上下打量著面前之人,咬牙問道。 謝言冉連忙搖頭:“可他識字的,之前跟著他兄長jiejie去學堂的時候,也跟著聽了,他記性特別好,當真是過目不忘?!?/br> 羅松文皺眉。 “可有跟過老師?” “沒呢,就趴在椅子上聽了一耳朵老師講的課?!?/br> 羅松文點頭:“讓他們玩一會后就讓小殿下來我這邊,我還想單獨問一句?!?/br> 謝言冉點頭,隨后得意說道:“你不會失望的?!?/br> 羅松文確實沒有失望。 謝迢是個好苗子,是他所有弟子中最有慧根的。 柔軟而堅韌,善良溫柔卻是非分明。 “就這樣吧,萬歲打算今日就把小殿下留下,還是過幾日再來?!绷_松文問著謝言冉。 謝言冉連忙擺手:“怎好當著孩子面說這些?!?/br> “老師已經和我說過了?!?/br> 一側的謝迢仰著頭,黑羽般的睫毛眨了眨,圓溜溜的漆黑眼珠格外明亮清澈地看著自家爹。 謝言冉一愣,隨后大驚失色。 “我想明日再過來,想要和哥哥jiejie多說一下?!敝x迢自來就有主意,便一本正經地開口說著。 “這么快啊?!敝x言冉搓著手,磨磨唧唧地提出反駁意見。 耳邊傳來一聲嗤笑。 “是我想著要早點識字的,老師寫的字很好看?!?/br> 謝迢認認真真地解釋著。 謝言冉對著這個小兒子一向是沒什么抵抗力,聞言也只是揉著他的腦袋,先一步開口:“若是你娘哭了,你可得自己哄著?!?/br> 謝迢點頭:“知道了?!?/br> 三人跪在茶室里說著話,不遠處的紅柱里冒出幾個腦袋,趴在一起碎碎念著。 “這個就是我們的小師弟了嗎?” “他看上好像一個玉雕的小娃娃,也太精致小巧了點?!?/br> “好乖啊,跪坐了這么久,都不帶動一下的?!?/br> “眼睛怎么又黑又亮,比四師弟提親時送的那個黑珍珠還黑還亮?!?/br> “還不去讀書!”背后一根戒尺朝著三個人的腦袋接連打了下去,“這么大人了,還這么八卦?” 年紀最大的龔自順不知何時站在眾人背后,拿著戒尺,板著臉,站在后面,一本正經地質問道。 “看看嘛,大師兄你看我馬上十歲了,三師兄再過幾年也要及冠了?!焙泄饷X袋,琢磨一下,“你看小師弟,才幾歲?!?/br> 龔自順的目光落在茶室里的小人身上,卻不料,那個小人突然扭頭看向他們這邊。 那雙眼即使隔了這么遠,依舊明亮漆黑,宛若白水黑珠,清澈見底。 眾人和這個小師弟漆黑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皆是一愣。 “就,怪可愛的?!迸嵛嗲锩掳?,小聲嘟囔著。 “去和你幾個師兄玩吧,我與你爹說幾句?!绷_松文注意到這邊的動靜,笑說著。 謝迢扭頭去看謝言冉。 “去玩吧,你不是還準備了禮物嗎?讓錦衣衛給你搬出來?!?/br> 謝迢臉上露出笑意,對著老師和父親各自行了一禮,這才起身離開。 小孩自己穿好鞋子,不急不慌穿過長長的游廊,最后走到四個師兄弟面前,仰著頭,冰白的臉頰帶著一絲rou嘟嘟的稚氣。 “我可以和你們玩吧?!彼毬暭殮獾貑柕?。 胡承光自大師兄胳膊處鉆出腦袋,忍不住感慨一句:“啊,我的小師弟,也太可愛吧?!?/br> “我是你五師兄,我叫胡承光,今年十歲?!彼麚u頭換腦的說著。 “我是你大師兄,龔自順,若是不出意外,應該是我帶小師弟了?!饼徸皂樁紫拢韥?,溫溫和和地說著。 “我是你二師兄,盛明光?!蔽⑴值哪凶游⑽⒁恍?,自廊下折了一根長草,手指翻飛,折出一個小蟋蟀放到他手中,“給你的?!?/br> 謝迢眼睛微亮,小心翼翼地捧著還帶著水漬的蟋蟀,眼睛微微彎起,輕聲說道:“謝謝二師兄?!?/br> “我,我是你三師兄,我就是大嗓門,你別害怕?!迸嵛嗲锟人砸宦?,壓低聲音說道。 只是他已經壓低了,依舊聲大如雷,驚動了茶室內的人。 裴梧秋有些懊惱地摸了摸腦袋。 “嚇到小師弟了?!焙泄饫x迢的手,驚訝說道,“怎么這么冷,是病了嗎?” 胡承光手心guntang,手指帶著常年練字的薄繭。 “沒有的,我就是這樣的?!敝x迢還是第一次被這么多人圍著,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著,“和三師兄沒關系?!?/br> “去屋內吧?!饼徸皂樑陌刚f道,“你還有一個四師兄叫水琛,他是我們這里唯一一個成家的,家中有一個兩歲的小meimei,不知這次會不會帶入京?!?/br> “我覺得不會,錢家還在要錢塘作幾年,舟舟又小,又剛病愈,不宜長途奔波,估計到時候會隨著錢家入京述職?!焙泄饫x迢的手,活潑地說著。 謝迢眨眨眼,認真聽著他們的話。 “那四師弟估計要郁悶很久了?!迸嵛嗲镄φf著,“我們這一群和尚廟,他定是離不開自家妻兒的?!?/br> “我沒有準備那個舟舟小meimei的禮物?!敝x迢突然小聲說道。 “沒關系,不急?!笔⒚鞴獾皖^,笑說著,促狹地眨眨眼,“說起來也算和你年歲相當,我到時候給你介紹一下?!?/br> “少開這種玩笑?!饼徸皂樳B忙打岔道,“都還是孩子呢?!?/br> 眾人有說有笑著,卻不曾想,謝迢卻把這個叫舟舟的小姑娘記在心里。 原來四師兄家有個女兒啊,不知道她喜歡什么,我得早些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