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宦而驕 第14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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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笙! 他一愣,連忙起身,斯斯文文喊道:“明相?!?/br> “殿下和掌印談得可還順利?!泵黧夏抗庾圆辉鴦舆^的飯菜上掃過,隨口問著。 大皇子只是笑著不說話。 “謝病春就是這般目中無人的性子,殿下不必生氣?!泵黧险驹谝粋€不遠不近的位置,保持著距離卻又帶著一點親近,和氣極了。 有些人就是天生帶著親和力,哪怕此刻在挑撥離間。 “不過是隨意吃頓飯罷了?!贝蠡首硬⑽瓷袭?,只是心平氣和地解釋著。 明笙笑著點頭:“自然,不過殿下可曾吃飽了,我們譽王殿下也想請殿下一同喝一杯?!?/br> 大皇子驚訝地看著他。 “殿下之難正是如今我們譽王之難,也許……”明笙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互相幫助才能各得所需?!?/br> 他自懷中拿出一張信,放在一側的桌子上。 “殿下若是有了意愿,明日天黑之際,正是我們互助之時?!彼麥匚臓栄诺匦辛艘欢Y,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離開。 “一群老狐貍?!贝蠡首舆谛σ宦?,接過仆從手中的信,隨意打開一看,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這不是一封信,只是蓋了一個大紅色蘭花印章的白紙。 “一模一樣?!彼氖稚煜驊阎?,但很快又停了下來,只是喃喃自語著,“真的是他?!?/br> ———— “爹?!?/br> 鄭江亭肩頭落滿雪,眉頭緊皺地踏入屋內,不耐煩地揮退了兩側丫鬟,嚴肅說道:“兒子就知道趙傳是一個草包蠢蛋,剛才和他喝酒,竟然把當年給安南送武器的事情都吐出來了?!?/br> 鄭樊為人解釋著:“那是看著你放松開心,說明信任我們呢,是好事,而且昀行是有分寸的人?!?/br> 鄭江亭冷笑一聲,吃味說道:“爹倒是維護,但是趙傳可不老實?!?/br> 鄭樊正練著大字,落筆筋骨婉麗,雍容矩度,聽到鄭江亭這般慌慌張張的聲音依舊沒有半分急躁,只等最后一筆收了,這才緩緩問道。 “又是哪里惹到你了?”他拿起一側的帕子,擦了擦手,煞有其事地打趣著。 “寧王竟然有三個兒子!”鄭江亭早已耐不住了,立馬急聲說道。 “趙傳那廝明明早就知道了,但是怕爹責怪,這才瞞了這么大的事情,哼,整天就知道討好爹,差點壞了大事,幸好那小孩早產,是個短命的,早死了,不過他知情不報,定要給他顏色看看?!?/br> 鄭樊蒼老年邁的眼皮緩緩掀起,盯著面前告狀的鄭江亭,好一會兒,這才慢慢問道:“什么?” 鄭江亭一愣,一時摸不準自家老子的意思,只好慢下語速,不耐煩說道:“就是寧王還有個短命鬼兒子,沒活到六歲,連祖墳都進不去?!?/br> “算了,反正寧王一家人早已被挫骨揚灰了,也沒祖墳了,不提也罷,晦氣?!彼樞σ宦?,無情說道。 雪白的帕子啪地一聲落在剛剛寫好的字帖上。 鄭江亭被嚇了一跳,大驚:“爹!爹!你怎么了!” 鄭樊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許久沒有說話,盤繞多年的疑問在此刻終于解開了。 為什么憲宗就把謝病春放在眼前。 為什么謝病春能這么快走到這位置。 為什么謝病春總是讓人覺得眼熟。 為什么謝病春,謝病春,一個閹人,得了一個謝姓。 “爹!”鄭江亭急了,慌亂去叫人,“來人,把李大夫叫來?!?/br> “不必?!编嵎夹木o緊皺起,“南邊查謝病春消息的人還沒回來?” 鄭江亭不說話。 鄭樊立刻察覺出異樣,厲聲喊道:“鄭江亭!” “爹!”鄭江亭強忍著不耐說道。 “謝病春那閹人剛出頭的時候,你就叫人去查了,來來回回查了這么多次,不過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天煞孤星,有什么好再去查的,時間過了這么久,人都死完了?!?/br> 鄭樊氣得手都抖了。 “你,你,你要氣死你老子就直說,連我的話都不聽了,滾,給我滾,我若是死了,一定是死在你這個蠢貨手里?!编嵎鴼?,破口大罵。 鄭江亭一向臉皮厚,就聽著他罵人,紋絲不動。 “去,讓趙傳來,我有話要問?!彼钗豢跉?,平復心情說道,“還有,我記得明宗未駕崩之前,寧王是不是有幾年不在宮內,你去查查都去哪了,和誰認識,越詳細越好?!?/br> 鄭江亭皺眉。 “鄭如深?!编嵎畳吡怂谎?,嚴肅而認真地說道,“你若不想你爹,你自己,整個鄭家都被人挫骨揚灰,就給我認真去辦?!?/br> 鄭江亭抿唇,咬牙說道:“爹,哪里這么嚴肅……” “滾!” 鄭樊立刻暴怒,連拍了幾下桌子,把人趕走。 “閣老?!眱晌粫钍樟藗?,抖摟了一身雪,硬著頭皮進了門,只敢在暖爐邊上站著,低聲說道。 “之前的計劃還要進行嗎?因為萬歲饒了江興程一命,民間對萬歲和娘娘一片贊揚之色,我們的人現在說什么都有人反駁?!?/br> “是了,就好似有人也在cao控輿論一樣,我們的人正在暗地里排查?!?/br> 鄭樊握著手中拐杖,眉眼低垂,又恢復了平日里波瀾不驚的模樣。 “本就是為了將明笙一軍,不成就算了?!编嵎踔豢跉?,慢慢說道,“讓我們的人最近都安靜下來,不要被人抓住把柄,明笙他們已然打算魚死網破,我們只需作壁上觀?!?/br> “萬歲,才是我們的目的?!?/br> 鄭樊眼皮子微動,好似下一刻就要睡過去一般。 兩個書令正打算躡手躡腳離開,突然聽到里面傳來一聲含糊不清的聲音。 他們頓時停在原處。 “萬歲,萬歲,您知道嗎?!?/br> 鄭樊突然喃喃自語。 “薄情反做多情樣?!彼吡艘宦曅≌{,聲音是說不出的譏諷。 ———— 天色暗了下來,又開始下雪了。 錢老夫人走在雪地上,越走眉心越是皺起,嘴里不停地念著,臉上的急色也越來越明顯。 戴和平今日特意繞到西街給夫人買鹵味,遠遠便看到錢老夫人,見她獨自一人茫然的走著,跟了一小段路,心生不忍,朝著她走了出去。 “老太太,你怎么一個人啊,你的幾個小輩呢?!?/br> 錢老夫人皺著眉看著面前之人,突然笑了一聲:“是曠逸啊?!?/br> 戴和平一驚。 “老太太記得我?!?/br> “記得啊?!卞X老夫人笑瞇瞇地說著,“你讀書這么好怎么不記得,下次書背不出來可不能不吃飯了,好孩子,讀書這事急不得,可不能折磨自己?!?/br> 戴和平臉上露出回憶之色,隨后惋惜地看著面前年邁的老人。 “我帶老夫人回去吧?!?/br> 錢老夫人連連搖頭:“你看到正行了嗎?他去找放游了,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找到了沒有?!?/br> 戴和平心知老夫人又犯糊涂了,攙著她的手,假意哄道:“大概是回去了吧?!?/br> 錢老夫人疑惑問道:“真的嗎?那找回放游了嗎?那小孩身子差,知道寧王府的事情,大病了一場,鬧著要云南著?!?/br> 戴和平眉心緊皺,心底莫名咯噔一聲:“寧王府,寧王府怎么了?!?/br> “我可憐的孩子?!卞X老夫人自顧自的說著,“這么小就沒了爹娘,我可憐的放游啊?!?/br> 戴和平腳步一頓,面上的錯愕逐漸變成驚恐之色。 “你,老夫人說什么?!?/br> 錢老夫人踩在雪地上,恍惚地看著茫茫大地,痛苦地閉上眼,用手敲了敲腦袋。 “正行,不要聽?!?/br> “老夫人你說什么,寧王還有一個小孩,他叫什么名字,他在哪里?!贝骱推椒鲋戏蛉说募绨?,激動問道。 “你這樣是殺人啊?!崩咸粗骱推?,可目光卻又透過他,看向更遠的地方,悲涼難過。 戴和平心中只覺裂開一道口子,不斷有涼風灌入,冷得他渾身打顫,驚懼質問道:“殺人?殺誰?是誰?放游是誰?寧王不是只有兩個兒子嗎?!?/br> “祖母!”一個著急的女聲在兩人背后響起,隨后一陣大力,直接把戴和平撞得一個踉蹌。 “你做什么!” 錢清染擋在祖母前面,瞪大眼睛,怒斥道。 “戴伯父?!彪S后而來的錢得安驚訝地看著面前之人。 戴和平看著面前兩個小孩,最后又看向他們身后迷茫的老太太。 “戴伯父?!卞X得安擋在他面前,淡淡說道,“多謝伯父今天幫了祖母?!?/br> “不,不,沒事?!贝骱推綗o心計較他的警惕,失魂落魄地轉身離開。 ——三個兒子!寧王竟然有三個兒子! ——另一個是誰? 戴和平踩著雪地上,只覺得腳步綿軟,心中恍恍惚惚有一個一閃而過的念頭,但又在驚懼中被快速遺忘,只留下被冷汗打濕的內衫。 錢清染扶著老太太著急喊道:“哥,哥,祖母好像不對勁?!?/br> 錢得安眉心緊皺地看著他跌跌撞撞地離開,聞言扭頭,只看到老太太滿頭冷汗,瞳孔渙散,不由大驚。 “我先背祖母回家,你去請人,若是不行,就拿著掌印給你的玉佩,讓他們幫忙給宮里傳話,請舟舟務必送個太醫來?!?/br> “哎?!卞X清染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錢得安脫下披風,蓋在老太太身上,背著人快速朝著明前巷走去,聽著她在背上前言不搭后語的喃喃自語著,眉心越皺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