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明沉舟也被這一變故嚇得始料未及，忍不住上前，卻被人輕輕拉住了手。

    謝病春眉眼冰冷看這個臺階上混亂的一切。

    “去請太醫?！彼愿乐砗蟮腻\衣衛。

    “這事到底怎么回事?！敝x延小聲問著。

    “內臣明日便會上折子?！敝x病春低聲說著，又對身后的陸行說到，“把人帶下去?！?/br>
    薛定直接被人捂著嘴拖走了，可殿中因為太皇太后的暈厥，早已無人搭理他。

    三人見狀只好先出了內殿，遠離混亂的人群。

    “萬歲先回去吧，這里太亂了，我還要在這里看著?！?/br>
    明沉舟眉心緊蹙，嚴肅說著。

    謝延看了一眼明沉舟，又看了一眼謝病春，欲言又止，可還是皺著眉離開了柏壽殿。

    “我怎么覺得這么奇怪啊?！泵鞒林圩吡艘话?，突然說道，“上次不就是薛定來鬧事嗎？不就是為了這兩個兒子謀一個職位，后來不歡而散?！?/br>
    “現在這么巧，全出事了？”明沉舟驚疑說著。

    謝病春轉著手中的銀戒，并未搭話。

    “對了，薛定一直說作弊的事情，那陳偉的尸體到底哪里去了？”

    她突然想起薛定之前的話，不解地問著。

    見謝病春還是不說話，她便伸手拉了拉人家的袖子。

    “那就要問殺他的人了?！敝x病春垂眸掃了一眼，這才淡淡說著。

    “誰殺的？”

    謝病春漆黑的瞳孔倒映著滿院的樹木，譏笑一聲：“想要事情鬧得更大的人殺的?！?/br>
    明沉舟電光火石一閃，心中閃過一個驚駭的念頭，隨后猶豫說道：“太皇太后？”

    謝病春只是斜了她一眼，雖不曾說話，但眸光卻是頗為贊賞。

    “薛定不是她兒子嗎，死了對她有何好處？”她震驚問著。

    “薛家除了薛定還是薛安，太皇太后更是偏愛小兒子一點?！敝x病春平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明沉舟把這話放在心里反復念著，突然一愣：“她想要薛安承爵?！?/br>
    “薛安更為聽話?！敝x病春補充著。

    “這樣說來此事一切都是在太皇太后的掌握中?！泵鞒林垡槐菊浀胤治鲋?。

    “她早已厭惡薛定的貪得無厭，故而說出科舉這樣模棱兩可的話，逼得薛定作壞事，也是中間還有她的推波助瀾，然后順勢殺了陳偉，把事情鬧大，是了，事情就是鬧大了才有錦衣衛出手的?！?/br>
    她話音一頓，隨后扭頭去看謝病春：“掌印知道，還要跟著她這么做?！?/br>
    “錦衣衛的刀可是用來殺人的?！敝x病春似笑非笑地說著。

    明沉舟抿唇，被剎那間的澎湃殺意所驚駭著，好一會兒才說：“掌印何時知道此事的？”

    “一直知道?！敝x病春沒有隱瞞，直言不諱。

    明沉舟還在思索著他的話，便見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等等，掌印，那你，那你知道陳偉嗎？”她不由脫口而出，“你知道他會死嗎？”

    “不知是他?！敝x病春低頭，看著面前之人，緩緩說道。

    明沉舟一愣，隨后喃喃重復著：“不知是他，那就是，只有會有人被頂替，甚至會死?！?/br>
    謝病春沉默著不說話，漆黑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就像籠著一層霧。

    “可那是人命啊?！?/br>
    她睜大眼睛，失神地看著面前之人。

    謝病春眉眼冰冷，最后只是扭頭離開。

    明沉舟看著他的背景消失在視線中，艷陽之下，后背突然冒出一陣陣寒意。

    她為什么要對謝病春抱有期望，那可是陰晴不定的司禮監掌印啊。

    他殺過的人不計其數，忠誠良將，貪官污吏，一個百姓陳偉算什么！

    她這般想著，可心中還是不可抑制地涌上一點難過。

    逢場作戲而已。

    她恨恨咬了一下唇，告誡自己。

    第60章

    院試一案其實并不復雜,只是京兆府尹畏懼薛家，一直不肯正面審理此事，謝病春接手此案后,堪稱雷厲風行。

    薛家兩位公子直接從花船被帶到西廠，陰森大牢中,錦衣衛的刑具還沒上手,就嚇得全都招了。

    “他們選白鹿學院也是因為學院一直是薛家資助的,院長和老師都是自己人?！?/br>
    “至于選中陳偉和張星則是看中他們家庭貧瘠，性格沉悶，家中人員關系簡單，以為可以用錢堵住嘴,卻不料陳偉和張星都是性格剛烈的讀書人，陳偉更是反將了他們一軍,留下訴狀,西廠這幾日都在拿人?！?/br>
    大周讀書人比之前朝，多了向死無畏的魄力。

    英景沉聲說著西廠帶回來的消息。

    “他們只做了冒名頂替的事情？那陳偉和張星退學是誰做的？”明沉舟挑眉問著。

    “薛定?！?/br>
    英景抿唇,垂眸低聲說道：“他覺得這樣的人風險太大了,想要他們都趕出去?！?/br>
    “不趕盡殺絕？”明沉舟挑眉。

    “原先是有這個打算,只是后來礙于手邊沒有親信，便息了這個念頭，而且兩人都是百姓,又沒有證據動彈不得薛家?！?/br>
    明沉舟嘆氣,不由點頭：“確實,張春花為替夫君伸冤,也是在鬼門關里走了一遭?！?/br>
    “那他們院試的答案又從何來？”明沉舟又問。

    “薛定說重金買通了當日監考的考官?！?/br>
    明沉舟一愣，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眉心皺起：“監考的考官怎么會知道試題?！?/br>
    英景同樣不解地搖頭。

    “試題都是對的？”

    “都是對的?！?/br>
    兩人面面相覷。

    明沉舟倒吸一口冷氣,無語說道：“薛定是蠢嘛？這般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br>
    薛家是靠太皇太后發家的，原先都是大字不識一字的人，驟然暴富心便野了，結果一家三十幾口人，最出息的人竟是上門女婿白榮行。

    白榮行死后，薛家最高的官職只是薛定的從五品鴻臚少卿，還是一個閑職。

    他們想要留住現在的榮華富貴，在太皇太后不同意直接把人安插在衙門里，只好把目光落在科舉上。

    他們豪橫霸道慣了，之前有先帝壓著自然不會出事，可如今做主的可是謝延。

    明沉舟搖了搖頭，這一跟頭，薛家算是完了。

    “那陳偉到底是如何死的？”

    英景搖頭。

    “陳偉不是留了什么東西，是什么?！?/br>
    英景還是搖頭。

    “陳星不是還活著嗎，他都知道故意惹怒西廠的人被抓緊去避難，顯然是知道自己在外面也會死啊?！?/br>
    明沉舟說著：“他沒問出什么嗎？”

    “應該有?！庇⒕拔裾f著。

    “那你知道是什么嗎？”明沉舟眨巴眼看著他。

    英景欲言又止，隨后又搖了搖頭。

    一只鸚鵡破天荒地搖了三次頭，明沉舟也察覺出不對勁。

    “你不知道？是沒查出來，還是有人不讓你說？”她猶豫問著。

    英景這才開口，垂眸低聲說著：“陸行說娘娘若是想知道可以去尋他?！?/br>
    明沉舟一愣，隨后冷哼一聲：“他說要我找誰？”

    英景摸摸鼻子不敢說話。

    陸行雖然做事很狗，但膽子是貓膽子，敢說這句話，十有八九是因為背后之人的指使。

    這事說起來還要從三日前娘娘從柏壽殿回來說起，因為她那日盯著許久才睡下，聽說那夜始休樓的燈也亮了一夜。

    手下辦事的人為此也覺得為難，這些人精敏銳地聞出一絲不對勁，明明覺得太后娘娘和掌印是鬧矛盾了，可瑤光殿的花照送，始休樓的消息也照給，一切又好像一點問題也沒有。

    “不問了?！泵鞒林垡荒X袋躺在軟靠上，閉上眼，冷靜說道，“也不是很像知道，到時候寫折子給萬歲了，我也能看到?！?/br>
    英景頓時為難起來，只好輕輕放下簾子出去了。

    “這么樣？”陸行嘴角帶著一個巨大的水泡，見了英景就期待問著，“娘娘打算去找掌印了嗎？”

    英景搖頭。

    陸行震驚。

    “娘娘忍得??！”他吃驚說著，“娘娘不是連小黑一天睡幾個時辰都感興趣的人嗎？”

    英景抿唇，忍不住打了一下這顆不著調的腦袋。

    “你在胡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