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英景跪在地上，卻又匍匐在地上并不說話。

    明沉舟緩緩吐出一口氣。

    “罷了，起來吧，你本就是掌印的人，我不該為難你?！?/br>
    “奴婢真的不知，只是宮中發生這么大的事情有些恍惚?！庇⒕斑凳?，聲音在黑暗中飄忽不定，“奴婢既然來到娘娘身邊，便是娘娘的人?！?/br>
    明沉舟垂眸。

    “起來吧，要天亮了?！?/br>
    她蹲下/身來，一只手搭在英景的臂膀上，盯著他的頭頂，緩緩說道。

    兩人說話間，突然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自遠而近傳來。

    英景連忙帶人躲到假山后，剛站穩就看到一個宮娥拉著一個小黃門動作親密地走到一處游廊下。

    小宮娥坐在游廊扶手上，給小黃門塞了不少東西，小黃門則親手在她頭上簪了一個銀簪子，沒多久兩人便開始又親又抱，黏黏糊糊。

    他臉色微變，這些按理屢見不鮮的事情，可因為剛才見了一些事情，現在再看便讓他渾身尷尬。

    也不知等了多久，這兩只趁著最后夜色見面的野鴛鴦這才手牽著手地走了，他心中松了一口氣。

    “他們？”背后傳來明沉舟驚疑的聲音，“在干什么？”

    第14章

    “那你有對食嗎？”

    明沉舟撐著下巴看著坐在小凳上幫她繡帕子的英景，笑瞇瞇地問道。

    英景臉頰漲紅，連連搖頭。

    “那對食在宮中很常見嗎？”她又好奇問道。

    英景點頭。

    明沉舟捏著一本嶄新的練字帖，時不時看了一眼英景，半響沒說話。

    她突然湊近英景，眼睛亮晶晶地問著。

    “那你知道掌印有沒有對食嗎？”

    英景嚇得連連搖頭。

    “也是，我看著謝病春也是不近美色的樣子?！彼α诵?。

    門口突然傳來喧鬧的聲音，緊接著一道黑色的影子擦著明沉舟的裙擺一閃而過。

    明沉舟嚇得臉色大變，直接原地蹦了起來。

    英景眼疾手快把人扶穩。

    “怎么回事！”他厲聲大喝道。

    “是，是五皇子偷偷養的貓?！庇夯炭值穆曇粼陂T口響起，“驚擾到娘娘，罪該萬死?！?/br>
    明沉舟定下神來，這才拍著胸脯松了一口氣。

    “我還以為是小耗子呢，我最怕老鼠了?！彼÷曊f著。

    “哪來的貓?！苯袢丈现档牧胁粣傉f道，“宮中不是禁止養貓嗎?！?/br>
    “是五皇子非要養的?！苯袢账藕蛭寤首拥男⊙诀呋琶ν菩敦熑握f道，“奴婢們也是沒有辦法……”

    明沉舟聞言皺起眉來。

    一側的英景斷然阻了她的話：“放肆，五皇子的事哪里輪得到你們插手?！?/br>
    小丫鬟一愣，連忙磕頭求饒，不一會兒便磕得滿頭是血。

    “罷了，讓她下去吧，五皇子呢？”明沉舟不悅說道。

    “娘娘?！币粋€強裝鎮定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明沉舟沒想到他竟然一直躲在門口，親自掀開云鳳門簾，這才看到形容狼狽的謝延怯生生地站在門口，一臉不安。

    “怎么回事？”她蹲下/身來，擦了擦他臟兮兮的小臉，蹙眉問道。

    謝延大眼睛惶恐地撲閃著，捏著手指，小聲說道：“追小黑的時候，摔了一跤?！?/br>
    明沉舟攤開他的手，看著他破皮的手掌心，冷冷說道：“今日伺候五皇子的人各打二十板子，之后就去門口跪著?！?/br>
    謝延又驚又怕，仰著頭看著他。

    “他們是我派去照顧你的人，第一便是事事以你為先，第二便是保護你的安全?！?/br>
    明沉舟把人抱進屋內，認真說道，“若是他們對你陽奉陰違，你要去呵斥他們，若是他們還是如此，你便要來找我?！?/br>
    謝延低頭不說話。

    “知道了嗎？”明沉舟把人放到椅子上，捏了捏他的小臉。

    謝延抿唇，含含糊糊問道：“陽奉陰違是什么意思??？”

    明沉舟噗呲一聲笑了起來。

    謝延鬧了大紅臉，可水潤潤的眼睛還是認真地看著她。

    “哎，原來是個睜眼瞎啊?！泵鞒林鄢靶χc了點他的鼻子。

    謝延抓著她的手指，不好意思地低著頭。

    “就像今日這件事情，你想要養只貓，他們可以勸你，勸不動你，可以來找我，但不能把全部都責任推到你身上?！?/br>
    “他們是照顧你的人，你摔倒了應該第一時間告訴我，給你上藥，而不是一直瞞著，直到被我發現?！?/br>
    明沉舟看著渾身臟兮兮的謝延，惱怒說道。

    “他們這是在欺你年幼，欺你沒有能力?！?/br>
    “那該怎么辦？”謝延捏著她的手指，繼續問道，“他們說是掌印不喜歡貓，所以才不準養貓的，而且我摔了，是因為我自己偷偷養了小黑，后來追小黑才摔的?！?/br>
    “掌印再大也不過是一個司禮監太監，你是大周的五皇子，斷然沒有你為了他退讓的道理?！泵鞒林勖嫔涞?，沉聲說道。

    英景吃驚地側首看著明沉舟冷淡的面容，一直垂眸的柳行抬眸看著她的背影。

    “至于你是因為追貓才摔的，更是無稽之談，他們都是照顧你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們要做的是替你追貓，而不是讓你自己去追貓?！?/br>
    謝延懵懂地看著她。

    “綏陽和煙云、煙雨怎么今日沒在你身邊伺候?！泵鞒林坜D移話題問道。

    “綏陽一大早就不見了，說是掌印尋他去了，煙云煙雨被人叫走了，我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br>
    謝延年紀小，最是粘人的時候，一大早就不見了三個熟悉的人，說起此事還頗為喪氣。

    英景及時解答道：“綏陽出門是備了案的，他原先也是司禮監書令，掌印一大早就派人喚他去內閣處理之前為辦妥的事情了?！?/br>
    “尚服局新送來一批五皇子的冬日新衣，數量頗多，煙云煙雨一同去查收了?！绷幸哺忉尩?。

    “天大的事情也不該三人一同離開，只剩下五皇子一人，三人回來后各自去領罰?！泵鞒林劢舆^英景遞來的帕子，冷淡說道。

    柳行抿唇，輕聲應了下來。

    謝延抬眸去看她，還未看仔細就被明沉舟扳正臉頰，仔細擦著臉。

    “你的貓躲到我的床下了?！泵鞒林坌φf道，“好小的一只貓，我讓人幫你拿出來?！?/br>
    謝延跳下椅子，不好意思說道：“是前天下雨他躲在草叢里叫，被我撿到的?！?/br>
    “我自己去找他吧，他膽子很小的，剛才是因為太多人追他了，他害怕才嚇到娘娘的?！?/br>
    謝延眨巴著眼，小心問道：“可以嗎？”

    明沉舟冷酷拒絕道：“不可以！”

    “我找個養過貓的人來，保證替你把貓拿出來，你太小了，貓現在又在害怕，鉆床底太危險了?！?/br>
    謝延焉噠噠地應了一聲，最后眼巴巴地看著找來的小黃門爬進床底，緊張地張望著。

    沒一會兒就看到一只手掌大小的小黑貓被人拎著后脖子提了出來。

    小貓四肢蜷縮著，耳朵向外平整倒著，瞳孔睜大，但還是乖乖地不動彈。

    “啊，小黑?！敝x延開心地上前接過小貓。

    小黑立刻蜷成一團躲在他懷中。

    “你以后就跟在五皇子身邊吧?！泵鞒林鄞蛄恐鴦偛抛ヘ埖男↑S門說道，“五皇子還小，不要讓貓傷了他?！?/br>
    那小黃門原本是外殿專門負責爬樹捏蟬的人，因為之前抓過幾只貓所以被叫來哄小黑出來，不曾想還有這般好運，臉上一喜，連連磕頭謝恩。

    謝延抱著貓，抬眸去看那個小黃門，來回看了好幾次，這才突然說道：“那以后小黑有什么事情，我可以都去找他嗎？”

    明沉舟抑制不住地嘴角揚起，大聲夸道：“聰明?！?/br>
    午時過后，謝延玩得臉頰泛紅，一躺上軟塌就睡了過去。

    明沉舟則坐在一側，看著他新寫的字帖，仔細批改著。

    雪晴云淡日光寒，初冬的午后也帶著日暖軟紅的明艷。

    綏陽和煙云煙雨領了罰后悄無聲息地跪在臺階下。

    “娘娘?！碧疑驹谄溜L后，小聲說道，“明夫人遞了牌子，想要入宮見您?！?/br>
    明沉舟停下批改的筆，皺了皺眉，手指微動，終于明白昨夜謝病春那似笑非笑的神色，微微嘆氣，對著英景說道：“掌印確實料事如神?！?/br>
    英景低頭研墨，并未附和。

    “說我因為之前五皇子之事尚在禁足，無法見客，若是有事遞信來即可?！?/br>
    桃色應下。

    “拿了信，就把信給掌印送去?！?/br>
    明沉舟并不打算在這個風口浪尖見人，甚至已經隱約猜出明家為何在此刻想起她。

    明家在等她出手，謝病春也在等她反應。

    既然已經投靠了這位脾氣不好的謝大掌印，自然也要做給他看，表明自己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