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太陽緩緩升了起來。

    簡靈淮喑啞地喊了一聲：賀芝洲。

    我在。賀芝洲湊到他面前，額頭和鼻翼還冒著熱汗，低頭吻了他的耳朵，然后將人抱起來，坐了下去，你剛剛說什么？

    簡靈淮下意識皺了一下眉，搭著他的肩膀，低聲連連喘息：夠，夠了。

    不是這句。賀芝洲懲罰了他一下，不依不饒地咬了下他耳朵，使出殺手锏，略帶委屈地問，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夠愛你？

    沒、沒有。簡靈淮腦子里一團漿糊，理智早已被拋到了一邊，下意識說道，你很愛我，剛剛也很爽。

    本以為說完就可以就此停下，誰知賀芝洲越說越來勁。

    得把以前的都補起來，不然你總抱怨我老家伙了。

    翻舊賬是你這么翻的嗎？

    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時候睡著的，醒來時天已經黑了，一看時間，居然是十點半了。

    身旁之人卻仿佛有用不完的體力，此時正精神十足地躺在一側，用手指描摹著他的五官輪廓。

    簡靈淮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賀芝洲繼續畫，在他的背上畫。

    簡靈淮重新翻身，面對著他，你

    嗓子有些啞，他咳了兩聲，再度開口：你什么時候醒的？

    很久了。

    不困嗎？

    睡不著。賀芝洲一邊繼續描繪他的肩膀，一邊輕聲說，一閉上眼就是你的那些回憶，不敢睡得太沉，怕醒來分不清現實和夢。

    還是受了影響啊，他起初答應賀若汀做這個實驗的時候，打算的是提前就給賀芝洲鋪墊一下，讓他好有個心理準備來面對這個世界的真相。

    可沒想到經過各種事之后，他臨時起意得突然，現在讓賀若汀索取記憶也很突然，導致賀芝洲在完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就看到了這么多的事，不可能真的完全無動于衷。

    別怕。簡靈淮握住他的手，無論是怎么樣的世界，我們都會在一起的。

    賀芝洲半晌才點點頭，起身去倒了杯熱水給他：先喝點水吧，餓不餓？

    有點。簡靈淮喝完水，摸了下肚子，算算時間也快有一整天沒有進食了。

    我去吩咐廚房，你有什么想吃的嗎？

    我現在這么餓，當然是什么都想吃啊。

    好。賀芝洲穿上浴袍，下樓去找王管家，老王，麻煩你準備點粥和糕點之類的東西吧。

    王管家說：早就準備好了，熱一熱即可。

    賀芝洲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王管家點點頭，露出一副我很懂的笑容。

    行吧，交給你了。賀芝洲經過客廳時，看見賀若汀和大嫂正在陪奶奶說話，想了想，把賀若汀叫到角落里，哥，你既然可以做記憶芯片，能不能復制記憶呢？

    你想干什么？賀若汀問道。

    賀芝洲沉吟道：我想復制一份自己拿著，萬一萬一這個世界又開始循環了，我就能擁有這份記憶，不用讓他等那么久了。

    賀若汀笑了笑，拍了下他的肩膀：放心吧，我已經備份好了，雖然我覺得用不上。

    以防萬一，我不想再看見他這樣。賀芝洲一想到這事就覺得心痛難忍，我先回房去看看他。

    嗯，去吧。

    回到房間后，賀芝洲就看見簡靈淮躺在床上玩手機：看什么呢？

    公司里的消息。簡靈淮飛快地在手機上打字回復消息。

    賀芝洲在一旁等他忙完，沒多久，王管家就把粥端上來了。

    先吃點東西吧。

    好。簡靈淮準備起床，剛一下地又縮了回去，

    見狀，賀芝洲抿唇忍笑，主動承擔當投喂師的職責，親自給他喂粥。

    簡靈淮一邊喝粥，一邊繼續回復手機里的各種消息，良久，才放下手機，安靜地吃著飯。

    賀芝洲的動作倒是很小心，也十分有耐心，無論他在看手機，還是安心吃飯，對方都十分專注。

    賀芝洲。

    嗯。

    賀芝洲？

    嗯。

    類似的對話好像之前就發生過無數次，只是當時兩人都無法從中體會到含義。簡靈淮不知道為何總是喜歡無意義地當面喊他的名字，賀芝洲更加無法意識到這是他最內心深處的呼喊。

    兩人相視一笑，簡靈淮又問：你只會嗯嗎？

    不止，還會陪你度過余生、每一個余生。

    簡靈淮一時沒招架?。耗阍趺床话刺茁烦雠?？

    賀芝洲笑了笑，握住他的右手，捏了捏無名指，將放在床頭的戒指重新給他戴上：我們的婚禮，還是要如期舉行，你覺得呢？

    簡靈淮手指瑟縮了一下。

    他總算明白為何前兩天賀若汀會不同意他們的婚禮了，怕的就是悲劇重演。

    上一世的場景還歷歷在目，他撫上賀芝洲的臉頰： 你不害怕嗎？

    賀芝洲堅定地搖了搖頭：死亡沒什么可懼的，你總能找到我，我亦如此，我下次一定比你更早。這個世界越是不讓我們在一起，我們就越要努力給它看。

    簡靈淮瞳孔微顫，良久，才微垂著腦袋，抵在他的額頭上，反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好，那就這么說定了。

    第83章

    賀芝洲說要辦婚禮，可不是說說而已，隔天一大早，就再次在餐桌上宣布了這個消息，且語氣不容反駁。

    這點主要真是針對賀若汀的。

    賀若?。?/br>
    大嫂偷偷笑了笑，而后問道：你們真的想好了？萬一要是

    嫂子不用擔心。賀芝洲牽起簡靈淮的手，我們已經決定好了，不僅要辦，還要大辦特辦。

    知道了知道了，隨便你們。賀若汀連連擺手，簡直要看不下去了。

    賀芝洲這才滿意地收回手。

    你也趕緊吃你的飯吧。簡靈淮松開手，拿起三明治塞進他的嘴里，吃完還得去公司呢。

    你們還要去公司？賀若汀詫異地看了他們一眼，不再休息休息嗎？

    休息了一天，夠了。簡靈淮說，日子得來不易，所以要更加珍惜，不能浪費時間。

    賀若汀緩緩豎起了個大拇指：很好，你們這恢復速度真是害我白擔心了。

    幾人笑了笑，賀若汀又翻看了一眼手機，道：還有件事我說一下，我和幾個同事制作了一臺檢測器，用于檢測這個世界的特殊力量。按照目前的數據結果來說，這臺機器在大半年前出現了一次很大的波動，之后就再也沒有動靜了。

    大半年前？簡靈淮看向賀芝洲，那應該就是我徹底蘇醒并奪回身體控制權的時候吧？

    是的。賀若汀道，正是因為出現了波動，我才向上級批假，趕回來看看情況，結果剛下飛機，就接到你的電話去見你了。

    賀芝洲心念一動：哥，你的意思是這股力量從半年前就消失了？

    賀若汀點點頭：嗯，目前大部分苗頭都指向這個結果。簡靈淮來找我的時候，也說過在上一世離開時，仿佛見到了所謂的法則秩序消失，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種征兆。

    簡靈淮心里隱隱也有這個猜測，但卻不敢掉以輕心。

    而且，我們覺醒的人越來越多，這個世界的秩序早已經不是那么好控制的了。賀若汀語氣沉沉地說。

    賀芝洲看了一圈：不就我們四個人知道嗎？

    賀若汀搖搖頭，神秘道：不，光我們家就有五個人。

    賀芝洲一驚：還有誰？

    該不會是奶奶吧？簡靈淮仔細一琢磨，還真有這個可能，我記得今年奶奶的壽宴時，她說總是夢到我消失不見，后面又有幾次提到這事，我還當她是做了噩夢?，F在想來，她是不是也早就知情了？

    對，是奶奶。賀若汀道，我曾經去向她打探過，發現她可能并不是特別清楚這是怎么回事，只是老人家過了知天命的年紀后，可能會冥冥中看見點什么吧。

    幾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可惜奶奶還在睡覺，不能一問究竟。

    倒是賀楠在一旁聽得云里霧里的：你們在說什么呀？

    賀若汀一怔，給他夾了塊火腿：來，多吃點，長身體。

    賀楠噘起嘴：你就會讓我多吃！

    賀若?。赫l說的，我沒讓你多喝水嗎？

    賀楠：

    簡靈淮慫恿道：賀楠，揍他。

    賀楠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又下意識地看了賀芝洲一眼，賀芝洲頭也不回地說：聽你嬸嬸的話。

    賀若?。杭议T不幸。

    *

    在去公司的路上，兩人討論了一下婚禮的流程和安排，主要還是賀芝洲在拿主意：現場環境布置可以全權交給王管家來負責，酒水飲料這些細節王管家也能掌握，婚禮地點你想定哪里？定哪里都行，我們可以用私人飛機把親朋都接過去

    那飛機還得老王開。簡靈淮真是替王管家捏了一把汗，你可真會省勞動力，敢情老王能一手包辦啊，我已經開始擔心他離家出走后你怎么辦？

    賀芝洲：好像確實壓榨得太狠了，那就讓張秀芬聽他吩咐吧。

    好家伙，他還得負責多帶幾個不聽話的。

    副駕駛的張秀芬突然回頭：說誰不聽話呢？

    就你，聽說你又開始網戀了？

    張秀芬立馬嬌羞捂臉：哎呀，誰跟你說的！

    車子停在靈創公司的大門前，正好卡在上班時間前兩分鐘，門口還有不少人急匆匆地往里面趕。

    我走了。簡靈淮打開車門，剛準備下車，胳膊突然被人拽了拽，回頭望過去，怎么了？

    賀芝洲深情地看著他，舍不得他走似的，身體前傾，含住他的唇，好半天才放人。

    簡靈淮目送車子離開，耳廓泛紅，心道這廝的技術倒是越來越有長進了。

    回回戀愛的感覺都不一樣，這是不是也算一種因禍得福？

    他笑了笑，一回頭，看見好幾個員工站在不遠處，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剛剛好像忘記關車門了？

    僅慌亂了一秒，他就氣定神閑地看了眼手表：還有半分鐘。

    啊啊啊啊要遲到啦！

    快跑?。。?！

    幾個員工非常地沖進大樓打卡，氣喘吁吁地在電梯口等待，見他來了，一個個又笑得不懷好意的。

    老板，你跟賀總的感情可真是越來越好了，這要擱半年前，誰敢信呢。

    就是啊，也不敢相信老板都能當上總裁啦。

    老板都已經是香餑餑了，以前是別人不想采訪他，現在求著他去，老板都還要好好考慮呢。

    行了，別以為這會吹點彩虹屁就能取消你們的遲到記錄。簡靈淮笑道，我可是看著你們沒打上卡的，叫你們看熱鬧，下次還敢不敢？

    下次還敢！

    中完午飯后，賀芝洲來了個電話，也沒什么事要聊，就閑聊幾句，問問他吃什么，吃飽了沒。

    ？他好笑道，我又不是賀楠，這點事還要特地打電話來問問嗎？

    也不是特地問這個。賀芝洲在電話那頭說，主要是想你，順便再問問你。

    簡靈淮眉頭一挑：可以呀賀先生，你這都跟誰學的？

    不用跟誰學。賀芝洲含笑道，以前總害怕自己情感表達的太多，丟了面子，現在卻是怕表達太少了。我會繼續改進的，如果有不滿意的地方，歡迎簡先生指出。

    簡靈淮笑著笑著，笑出了聲，把剛走進來的孫錦程嚇一跳。

    不說了，我這里還有點事。他掛斷了電話，笑容仍掛在臉上，我讓你找的東西找到了嗎？

    嗯，這些是最齊全的資料了。孫錦程抱著一大堆文件，往桌子上一放，我就是不大明白，簡哥，你為什么突然要看監獄的資料??？

    自然有我的原因，這事不要聲張。簡靈淮給他分了一半資料，來，看看這些東西里面有沒有我想找的地方。

    簡靈淮把記憶里的那個監獄特征描述了一下，雖然各地的監獄都大同小異，但他曾經待過的地方又不大一樣，比如食堂里的細節裝修，應該不會出現在普通監獄里。

    如果能找到的話，他還是想給那些曾經幫過他的獄警和獄友們送點關懷的，但如果

    兩人排查了大半天，孫錦程眼睛都要看花了：我這沒有你要找的地方。

    我這也沒有。簡靈淮將資料推回到桌上，突然笑了起來。

    簡哥，你先喝口水吧。孫錦程把杯子往他面前放過去，才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你到底怎么了，找不到地方你打算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