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矜昱眉眼間的淡淡有了變化。

    聞野微笑：我知道。

    裴矜昱抿唇。

    聞野：不過，你下手真的也太狠了，我那時候完全被你騙過去，認為會被你殺死。他想起來還是郁悶又憋屈，暈過去的期間也沒消停，被蟲子爬臉，好像還爬了脖子，我說你到底有沒有護著我？

    面對他的興師問罪，蟲子本人裴矜昱：

    算了。聞野見他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懶得計較了，你現在聽到什么了？

    依然沉默。

    裴矜昱望天。

    聞野想到一種可能：不是吧，開始了？

    裴矜昱這回回答了：嗯。

    聞野尷尬地抓了抓頭發，不說話了。

    此刻，天際斜刺過來一縷陽光，攜著幾絲微風驅散空氣中尤積聚的寒冷，照映在臉龐上竟是暖的，劃分出人與花的影子，一片風光寫意。

    十分鐘過去了。

    聞野聞著沉淀了花香的淡淡酒味，臉頰逐漸浮現出些許醺紅，可他沒有醉，神志仍然是清醒的。

    沐靈姐去干什么了？過于無所事事，他自言自語般地呢喃了聲。

    沒想到得到了另一人的回應。

    守門。

    聞野詫異。

    D1101，危險系數D級，編號1101的非凡道具，由元素序列者提供能量可隱身。裴矜昱科普，隱身體積不會消失，需要注意觸碰到暴露痕跡的物品，隱身期間發動攻擊也會失去隱身效果。

    聞野努力吸收理解新知識。

    裴矜昱神色微變，話鋒急轉：進門。

    聞野反應不慢，立即舉起迷你通訊機，傳遞了進門的消息，他話剛出口，裴矜昱卻是早就沖出去了。

    他趕緊跟上。

    別靠近。裴矜昱阻止他。

    聞野：我、我就在后面遠遠看著，你進去。

    裴矜昱看他一眼，似乎不太放心。

    門開了，沐靈姐肯定進去了。聞野催促。

    這時，通訊機傳來幾聲響動。

    抓到那個女人！是張沐靈的聲音。

    音量很高，不用聞野轉告，裴矜昱已經聽到，他眉頭微蹙。

    忽然轉身朝花園那邊跑去。

    恰巧，房間里的張沐靈出來，看見聞野：裴矜昱呢？

    聞野心中稍動，指路：他走那邊去了。

    只留了你嗎？張沐靈走向他。

    聞野顯得很單純，天真地抱怨：他那個人就是特立獨行，我哪里跟得上。

    我們去找他，你在前面帶一下路。張沐靈。

    聞野：好。

    他的身體側了幾許，眸底的畫面移轉。

    一支匕首穿透了他的心臟。

    可沒有血跡流出。

    張沐靈瞪大了眼，前面的人身影消失了。

    找我嗎？

    張沐靈嘴中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仿佛被四分五裂般地軟倒在地。

    聞野神思沉浸在方才的靈光中，他剛剛好像又開發出新的關于元素序列：空間的使用方式。

    他愣神的功夫。

    趴在地面的女人身體一滾，再次回到房間里。

    沐靈姐有危險！聞野速度極快地穿進墻面，想搶先一步攔住女人的步伐。

    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音。

    空間里蔓延起難以言喻、令人煩悶的氣感。

    聞野看著陡然出現在房間里的裴矜昱，對方從窗外鉆進來的，因為慶渝市地勢奇特，或許站在一個方位看著是二樓，到另一個方位卻是炫目的高樓，而這個房間的窗外可是空蕩蕩高聳的長渠，摔下去是會粉身碎骨的。

    你不要命了！聞野怒道。

    裴矜昱抬頭朝他像是笑了下：我沒事。

    你倆可別再眉來眼去。同樣頂著一張張沐靈臉但只穿了內衣的女性，翻了個白眼，謝盛快不行了。

    碎玻璃邊躺著的也是張沐靈臉的女性，不過可能衣服緊貼下來的效果，顯得身材格外惹眼。

    沐靈姐可沒這資本。

    怎么回事？聞野疑惑。

    這個女人不是殺了楊成華的兇手。張沐靈臉色微微發白，大量的元素序列：朝圣被她使出，讓她略有些精神眩暈，不過幸好救回了一條人命，我使用D1101隱身躲在門外，本來是想看看有沒有可疑的靠近人員，但一無所獲。她解釋，聽到小裴的警示，我就立馬沖進去了。

    張沐靈咬牙，這女的可真夠狠的，趁謝盛意亂情迷的時候，一刀割喉。

    你看這滿床的血。張沐靈似是想起什么，對了，你們設置結界沒有？

    無人應答。

    張沐靈：你們可真夠心大的。她無奈地從自己內衣扒出一口精致的金屬盒子，猛地摔到地面，它就管兩小時，范圍只有這間房間，你們看著那女的，別讓她醒了。

    聞野：了解。

    張沐靈注意到他游移的眼神，挑起半邊眉梢：當時緊要關頭，我佯裝不敵任那女人逃脫，好及時替他施展治療。她的臉上透出真誠的信任，有你們在，她肯定跑不了。

    聞野怔了怔。

    就是可惜不是害死楊成華的兇手。張沐靈遺憾。

    馬不停蹄地忙活了陣，事情的結果差強人意。

    張沐靈叫來了慶渝市第三區調研小組里的輔助工作人員，一邊跟芳華醉的負責人交涉，一邊查封了房間，帶走了謝盛和不知名的女人。

    慶渝市第三區就是當前聞野就讀學校、居住的燦陽小區、芳華醉等地圈定的范圍統稱。

    接下來的審訊環節內容，就看張沐靈愿不愿意告訴聞野他們了。

    后來三人也沒坐在一個地方好好交流，只是站在因拉起警戒線變得空曠的地方。

    進行之前由于捉兇手的事而被推后的談話。

    聞野的三觀隨著這場談話略顯破裂。

    族中長老想要撮合我跟我宿柒在一起，結合生出天賦和血脈力量更高的孩子。張沐靈冷笑一聲，我不樂意，就找了個借口拒絕。她望向另一邊沉默的男生，我就拜托小裴幫了個忙，我在族中放話，我有喜歡的人是小裴，非君不嫁否則自殺，他們還舍不得我這種前期廢物后期突然爆發天賦的觀察物死掉。

    我拜托了小裴不要太抗拒我的接近，至少給我的族人放出一個有希望結合的信號，小裴的實力和天賦也很得宿家看重，如果我能跟小裴在一起也不錯，宿家勉強放過了我。

    張沐靈朝聞野曖昧一笑：你知道我為什么就恰好調到慶渝市做調研員嗎？

    聞野聽她這問法，大概有了猜測。

    你應該知道了。張沐靈，族內抱著讓我近水樓臺的想法，將我安排到此地的。

    她臉上輕松的表情逐漸收斂，講述的口吻轉化成置身事外般的客觀，我只是沒想到他們會喪心病狂地把目光放到當時未滿14歲的宿柒身上，趁著他受傷無法反抗，給他安排了一個女人。

    誕下了一個男孩，宿黎。她沉吟了瞬，宿黎并沒有繼承父母的天賦和血脈力量，只是一個普通的孩子，但是可能因為有我這條厚積薄發的例子，族內依然十分關注。

    后來，那個女人死了。

    張沐靈沒有掩飾自己如懸崖峭壁呼嘯而過的山風那般凌厲的殺意，稍縱即逝。

    所以，我就是想告訴你，如果你聽到我跟小裴有什么，請不要在意，什么都沒有、什么都沒接觸。她頓了瞬，你們很可能會被艾克斯大學特別錄取，如果你們注意到宿柒變得萬物無所謂萬事皆可的不在乎模樣，你們提一提宿黎。

    如果效果不佳，你們通知我，看我怎么收拾他。

    世家大族的齷齪令人震驚又覺得世界可真玄幻，現實真是比虛擬創造還要狗血。

    接收到來自女生懇切的請求，聞野點了點頭，言露同情：如果我遇見了宿柒的話，我會盡量照看著他。

    謝謝。張沐靈。

    聞野：算不了什么。

    張沐靈講完自己的事放松許多，她看著認識沒幾天，但意外相處得不錯和早就相熟的兩人：你們又鬧矛盾了嗎？

    聞野：哈？

    張沐靈：之前還好好的，但現在你們她不太形容得出自己的感受，便不形容了，而是換了種問法，我可以知道嗎？

    聞野默然，旋即道：只是我單方面而已。

    嗯？張沐靈。

    聞野覺得沒啥不能說的，直接講訴出自己的想法。

    所以，你對小裴產生了點心理陰影？張沐靈。

    聞野：不，跟他相處還好，就是我有點怕他的訓練，但我又不想放棄。

    這事好辦。張沐靈以為是什么大事呢，一手握拳錘了掌心，我可以幫你訓練。

    聞野歪頭：？

    張沐靈唇邊勾起不懷好意的笑：宿家的訓練可不容易，我倒想看看誰的訓練更不人道。

    聞野頓時臉色空白：我覺得不用麻煩姐您了。

    想反悔？沒門。張沐靈，我是沒時間盯著你，小裴卻能。

    聞野無語，深刻覺得自己未來的日子沒法過了。

    放心，我會適當減輕訓練量的。張沐靈不逗他了，訓練方式我也會給你改改。

    她的視線凝聚到一身疏涼的少年身上，猶疑瞬，終究沒開口。

    反倒是另一位少年正巧側眸，不知是察覺到什么，探出手拍在那瘦削的肩膀上。

    我沒有責怪你，裴名叫聞野的少年神色顯得緊張與不習慣，傳出的聲音澄澈干凈似谷中流淌過的山泉，溫柔地沁軟了人心，矜昱。

    張沐靈全身的皮膚驀然繃緊，她睜大著眼，呼吸近乎都停滯地注視著原本像是失落的少年，眼中迸發出一絲駭人的情緒，轉瞬湛黑的純色掩住露出真實的眼眸。

    黑得沒有一點光，世界荒蕪中隨著身旁男生的話，鑿開一條縫隙。

    有了光。

    她暗暗咬住后槽牙，制止住自己忍不住顫抖的身體。

    嗯。裴矜昱扭頭，朝聞野露出堪稱完美的笑容，滲出最純粹的暖意。

    張沐靈輕輕呼出一口氣，擔憂的心情因為關系遠近做出了選擇，她不會告訴聞野任何剛才自己看到的。

    小裴希望你能如愿。

    .

    芳華醉這邊的事暫時告一段落。

    幸苦了一天，聞野感到疲倦，簡單與裴矜昱分別，他就只想回家洗個熱水澡癱床上。

    晚飯都不想吃。

    然而，家里不止是他一個人，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房門被敲響。

    可以進來嗎？門外傳來俞晏低醇的嗓音。

    聞野慢索索爬起來：什么事？

    俞晏打開門，映入頭頂亂發的人，神色微頓：順利嗎？

    順利。聞野不想說其中遇到的困難，他一定會克服的。

    俞晏走到床邊，探身揉了揉他的頭頂，語氣溫和：吃飯了嗎？

    聞野鼻翼動了下，嗅到絲熟悉的香芬，即使壓在葡萄酒下依然被他捕捉到，他還沒想明白順著話答道：沒。

    俞晏：那正好，我今天陪俞夫人逛街，可打包回了不少美食。

    聞野立時鉆下床：在客廳嗎？

    嗯。俞晏將手垂落在身側，含笑看著他。

    來到客廳，茶幾上果然擺著雜七雜八包裝嚴實的一次性盒子。

    聞野動手打開，屬于食物的香味沖入他鼻間，饞得他咽了咽口水，聽到腳步聲，他抬頭充滿感激道：俞晏哥，有你真好，你是我爸爸。

    俞晏啼笑皆非：出息。

    聞野掰開一次性筷子，首先夾向熱騰騰的大蝦，蝦線和頭都被處理過，可以直接丟嘴里。

    俞晏習慣性地給自己倒了杯紅酒，坐到旁邊的沙發中，偏長的發遮擋住了他的眉眼，只余高挺的鼻梁和削薄的唇暴露在燈光下。

    他注視著享用食物的小孩。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聞野忙不迭回應：嗯嗯。哥你吃過了是嗎？

    是的。俞晏撥開遮住眼睛的長發，那雙仿佛盛滿星空的眸子倒映著前面的少年。

    少年散發的氣息青澀又干凈，可能是逐步進入成熟期的原因，時而泄出似有若無屬于男人的荷爾蒙，卻仍舊干凈到剔透。

    誘惑著別人將少年徹底推進成年人骯臟的世界。

    修長如竹的手指輕輕敲擊在柔軟的沙發上，但已經維持不住常年保持的鎮定自若，偶爾散亂的節奏，體現出主人正在隱忍克制著什么。

    俞晏哥，你今天陪著媽都去哪了??？聞野努力忽略從側邊射來的視線，漫不經心地問道。

    各大商場、美食街柔緩的語調將普通平淡的日常唱詩般地娓娓道來，浪漫得引人入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