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泡在蜜罐里 第62節
不過幾秒, 輕巧的落鎖聲傳來, 將兩人分隔在門板兩端。 甘蜜這晚沒有驚動宋艾千,只是在莫名安穩地睡了一覺后, 很早便起了床, 預備回甘宅。 隔日清晨剛好是周末,她邁下樓梯后,在視線的斜前方,面朝樓梯的沙發上,覷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宋慕之。 其實自從昨晚甘蜜直呼他的全名以后,兩人便沒有任何的交流。 眼下,他半撐著額, 身子后傾,倚靠在沙發上。 雙眼闔住,唇緊緊抿著。 不知道是整晚沒睡, 還是特意起早在這里等她。 大概是聽到了動靜,宋慕之倏地睜開眼。 朝著她這個方位看了過來,隨即, 像是要立刻起身那般, 身子向前傾來。 小姑娘原本腳步微頓,眼瞧著宋慕之這樣,當即大跨步邁開,繼而加快步伐, 幾乎是小跑著出了宋宅。 窄細的脖頸后,帶卷微亂的發盡數披散在周遭。 像是多一眼都不愿再看見他。 回到甘宅,甘蜜也是腳步不停,推開大門便閃過客廳,直接朝著樓上的方位跑。 “噔噔噔”—— 剁在樓梯上的聲響倏然又刺耳。 惹得家里聚在一起吃早飯的一眾人面面相覷,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聽錯了。 “昨晚是在宋宅睡得吧,這是沒睡好還是……” “甘小蜜,這是周末,你這么早就起來了?” “寶貝你吃過了嗎?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吃點早餐?” 幾個人三言兩語匯在一起,發來頻頻的詢問。 結果仍是沒能得來甘蜜的回應。 小姑娘壓根沒出聲,只是背對著朝著這邊擺擺手以表拒絕,身影很快消失在樓梯的轉角。 甘季庭放下報紙,視線從四個兒子的面容上一一略過,最后徑自停在甘鄞合的臉上。 他雖是沒說話,氣勢卻異常迫人。 甘鄞合被叮得頭皮發麻,當即舉起雙手,“您能別這樣看我嗎?我后半夜才回家,什么都不知道,昨晚倒是和她在微信上說了聲晚安,其他多余的話半點沒講?!?/br> 甘季庭眼風如刀,“真不是你?” “真不是我?!备售春喜桓以诟始就ッ媲胺笡_,解釋之余到底將另外三個拉下水,“就是他們三個,平時哪兒敢惹家里的小公主啊?!?/br> 甘季庭沉思一番,隨后抬眸,朝著略有擔憂的梁音婉看了過去。 --- 甘蜜回房以后,二話不說撲在了床上,連帶著埋進被褥之間紋絲不動。 此時此刻,她半分話都不想說。 傾訴的**像是被中途截斷,哪怕后期再拾掇起來,也接連不上原有的感覺。 宋艾千大抵是察覺到了些許的怪異,連連在微信上發來詢問。 甘蜜只大致說自己還有事要忙,幾句話便成功地推脫了過去。 她只想自己靜靜,可壓在心間的雜然歷經整晚的洗禮,復又緩緩地綻放開。 在抵觸任何擾亂心緒的情愫之時,那些在胸臆間胡亂沖撞開來的郁結煩悶終究是往上躥起,點燃了自昨晚便半熄滅的火中。 回憶也由此處的邊沿,找尋到驟開的閥門,漸漸地涌入。 宋慕之出國的那年冬天,鄞城罕見地飄起了鵝毛大雪。 寒風凜冽,堆積的雪層厚若奶磚。 甘蜜被梁音婉裹得嚴嚴實實,瑩潤的小臉兒雖說被院外的風吹得奶盈盈的,仍是泛著綿軟。 前天晚上,她還被少年帶領著,偷偷去了大院后面的池塘邊沿鑿冰坑。 風狂雪涼,家里的哥哥都不愿帶她去,覺得冒險不安全。 唯有宋慕之,聽著她軟聲的請求,牽起她的手,什么都應著好。 那會兒他即將高中畢業,已然初現世家風范。 少年清瘦,肩膀撐起清勁的線條,面容似雪如玉,比起還沒徹底長成的小姑娘,他身影頎然,每每和她說話的時候,還需要微微彎著腰。 鄞城難得下了場能堆得起來的雪,掌心朝上接住的時候,冰碴子被煨暖,細細地劃開。 少年就趁著這中時候的溫度,將半化不化的雪往小姑娘的臉上呼。 “哇,你偷襲我!” “這算是偷襲了?我明明很光明正大?!?/br> 少年眉眼驚絕,因為目睹了小姑娘面龐爆紅的窘樣,笑意漸深。 那樣的笑容如同剛融的雪山清溪,比起身后的雪景,還要好看得入木三分。 甘蜜抬眸望向他,握起小手去碰自己涼涔涔的臉蛋。 像是被同化,也不自覺地跟著少年笑了起來。 那時候的她,非但沒有覺得這個冬天冷。 反倒體驗到了另一中,被暈開的暖。 可很快,這樣近乎快活的日子終結在甘蜜從甘季庭那里得知宋慕之要出國的時刻。 “你能不能別走?”小姑娘得了空出來,拽住宋慕之的衣袖,語氣近乎祈求。 “甘甘?!鄙倌贻p輕地掐住她的臉蛋,緩緩地捏了捏,“我只是暫時離開,去了某個很遠的地方,之后我還會回來?!?/br> “我才不信!” 甘蜜鼻子被凍得通紅。 當初甘老爺子也是這樣說,而后再也沒來看過她。 她不明白這世間為何會有分離。 就像宋慕之,在此之前,甚至于是半點消息都沒透露給她。 抬眼能觸及到的天邊仿若塌了一塊兒,她淚珠滾落,“你之前也沒和我說過你要走?!?/br> “因為是臨時決定?!鄙倌旰陧纳?,剛換完嗓的音調罕見得沉的不行,繼而用手輕輕地拂開她面上的淚,“好了,別哭?!?/br> 她很少這樣落淚,很快便哽著嗓調問他,“……你為什么一定非得走?” 宋慕之難得停頓住,喉結微動。 不知過了多久,他只是在她的腦袋上輕輕地拍了拍,“你還小,不懂?!?/br> “我到底哪里小了,我就比你小三歲?!毙」媚飷汉莺莸卣f完,像是要舒出心中的那股氣,倏而抬眸看向他,“如果你非要走的話,那我得和你說,你要是走了,我永遠都不會再理你!” 拍開他拂在她面上的手,甘蜜轉身就跑。 不顧身后的人有什么反應,小姑娘的身影在雪地中漸漸地縮成一個小圓點。 后來,宋慕之還是走了。 ——回憶就停在這里。 時至今日,甘蜜仍能回想起那年冬天的雪。 竟是如此得大。 當年的她,不明白宋慕之為何非要離開,也不明白他為何不顧以往都隨著她的性子,仍是徑自出了國。 小姑娘在懵懂之余,在摸索著前進之余,只覺得這便是某中割裂開彼此的信號,是他率先拋下了她。 自此,她也就真的任由那道頎長的身影漸漸地走出視野,脫離開自己能觸碰到的世界。 那時候的甘蜜畢竟年少,在下定主意以后都不再聯系他以后,也就真的拋開所有,將這件事冰封雪藏在過去。 直到后來宋慕之歸國。 她表面攜著無畏的笑,看似是不計前嫌迎接他的歸來,其實在最初的時候,仍是不愿意打開她的心結。 不愿深交,不愿細思,也不愿詳談。 可是不曾想過的是,在他回國的這陣時間里。 因為他逐漸而來的靠近,因為他目光隨時只能鎖定她一人,因為他像是以往那般承接在一起的關懷,她竟是緩緩地陷入到了銘牌為宋慕之的旋渦里。 比起從前的生澀懵懂,這一次,她好像能參透自己的心。 可宋慕之卻說兩人是哥哥meimei的關系,原來他是這么認為的。 如果他一直以來都以哥哥自居的身份對她好,從以往到現在…… 那么她寧愿不要。 她不愿承接這樣所謂的好,也不愿這樣不清不白地接收來自這樣一位并沒有血緣關系的哥哥的凝視。 甘蜜腦中不斷閃回過去以往直至現在,所有和他一起相處的畫面。 有時是他清如白雪的少年模樣,有時是他砥礪歸來,風骨自存的運籌帷幄。 哪怕輾轉幾年,時光白駒過隙,過去與當下的宋慕之,都無比確切地重合在了一起。 原本的思緒在瞬間仿佛被抽走。 甘蜜不愿再多想,渾渾噩噩中,竟是很快睡了過去。 --- 再醒來的時候,竟然已經是下午了。 甘蜜剛有所動作,竟是發現半掩著的門外——站了一溜的人。 像是在那兒已經觀察和等待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