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是邁出了這一步。

    這個時刻的他，才是真真正正地臟了，臟得徹底。

    不過，這不是他早就決定好了的么。這種自責感，未免顯得太過虛偽了些。

    是為了讓自己心中好過一點，讓自己顯得不那么罪惡，才裝模作樣地自責么？

    “晏晏，你在想什么？臉色那么僵?！笔嬗溆靡黄酆鹾醯牟萑~撓了撓他的眉毛。

    晏采本以為自己的想法控制得很好，沒想到竟早就泄露在了臉上。他皺了皺眉，道：“舒愉，有點癢?！?/br>
    “哦?！笔嬗涫栈厥?。

    晏采終究是沒忍住，試探道：“你可曾想過，和我結契嗎？”

    舒愉直白拒絕：“從未?！?/br>
    晏采神情僵得更加明顯，“為什么？”

    “我不會和任何人結契?！笔嬗浒矒崴频膭澾^他的臉頰，“我不喜歡這種被束縛的感覺?！?/br>
    “這個契約沒有任何效力，只是一個身份象征。你想取消的話，隨時都可以?！?/br>
    舒愉很是耐心地解釋：“這種儀式本身，我就很不喜歡。說到底，結了契又能意味著什么呢？還要浪費我一滴血，何必多此一舉?！?/br>
    她說的，晏采全都相信。

    從她對過往情人的態度就能看得出，她在感情上十分隨性，結契對她來說確實沒有必要。

    正是因為晏采相信，一股澀意又涌上心頭。

    她這么怕麻煩的一個人，竟然會選擇和那位男子結為道侶。

    憑什么呢？那人究竟何德何能？

    假如舒愉對所有人的態度一樣，晏采也不會這般沒有安全感。

    偏偏，多出一個特例。

    實在是礙眼。

    晏采平生從不知道什么叫嫉恨，從那個男子出現開始，他就明晰了嫉恨的滋味。

    真是讓人不好受的滋味。吞噬了原本淡然的面孔，換上一副扭曲的模樣，還要小心翼翼地隱藏。

    “晏晏，難不成你舍得取我一滴血？”舒愉佯怒，瞪了他一眼。

    “怎會？”晏采反駁道。他當然不舍得，不過是想試探她的心意罷了。

    舒愉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脖頸，他多么希望，可以像以前那樣撫摸她。但她既然想這樣玩，他也只能接受。

    溫馨之中，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愉愉，你能聽到嗎？”

    舒愉感到自己觸碰的這具身軀驟然一僵。

    她把手指放在唇間，對晏采做了個安靜的手勢，道：“怎么啦？”

    蕭灼的聲音一如既往地低沉，但透露著難以掩蓋的興奮，“你在問天宗嗎？我討到一個機會，下半年可以去你們那邊?！?/br>
    舒愉沒有回答，反而好奇道：“你怎么還能和我傳音？”

    蕭灼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之前，你的傳音靈力，我偷偷復刻了幾份，就是怕某一天傳音玉會遺失?！?/br>
    “哦，那你倒還挺有先見之明的?！笔嬗湫Φ?，余光卻看見晏采神色一黯。

    “嗯。你現在在何處？”

    “我呀，”舒愉慢悠悠地說道，然后正對上晏采的目光，露出一絲狡黠，“我在無方?！?/br>
    說完，就見晏采的臉色變得更加慘淡。

    “你真的來了？”蕭灼難以置信地問道。

    “是啊。我現在不太方便，等有空的時候，我再聯系你。好嗎小狼？”

    “嗯?！?/br>
    舒愉斷掉傳音，在晏采開口之前，堵住了他的嘴唇，淺淺地摩挲。

    他很快就回應了她。

    一時之間，室內曖昧不止。

    舒愉剛想撤退，就感到嘴唇被不輕不重地咬了一下。知道晏采需要發泄一下惱恨，她也沒生氣，笑道：“怎么？”

    晏采望進她清澈的眼中，淡淡道：“你要見他嗎？”

    舒愉：“有余暇的時候見見吧?！?/br>
    晏采閉著眼睛，不再看她，“舒愉，你到底把我當什么，又把他當什么呢？”

    “把他當一只好玩的小寵物呀。至于你，我也不知道?！笔嬗淅蠈嵳f道。

    晏采慘然一笑，一顆心直直地下墜。

    他們，都是她道侶不在她身邊之時，她拿來排遣寂寞的工具吧。

    “你還想要我的名分么？”舒愉問道。

    晏采一怔，“還可以么？”

    舒愉沖他微微一笑，“看你表現?！?/br>
    “怎么表現？”晏采完全不知，究竟要如何做，才能換來她一顆真心。

    舒愉理直氣壯地說道：“比如，現在的你，就不應該干涉我?！?/br>
    晏采喉嚨發緊，還是問出了口：“你的意思是，即使，你想讓他陪你做什么事，我也不能阻攔？”

    舒愉有些詫異地看著他，“難不成，你還想過阻攔？晏晏，上次是你偷偷逃跑的，是你主動選擇結束了我們的關系，解放了我原本應對你抱有的忠誠?！?/br>
    舒愉語氣很淡，說的每一個字卻宛如利刃，一次又一次割在他心頭上。

    她說的沒錯，是他主動放棄了她給他的名分，現在的她對他沒有半分責任可言。

    “是?！标滩蓾坏?。

    他輕聲地問，“舒愉，你以后會喜歡我嗎？”

    “傻。我現在就很喜歡你啊?！笔嬗湮橇宋撬膫饶?。

    晏采怔怔地看著她，笑了笑，“對。只是，你喜歡的人，不止一個?！?/br>
    “嗯?！笔嬗錄]有否認，“我就是這樣的人。你介意的話，可以選擇不再喜歡我。晏晏，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為什么會這么認真地喜歡我呢？”

    她竟顯露一絲黯然，“我感覺，我配不上你這么真誠的情意?！?/br>
    “胡說！”晏采反駁道。

    “那你為什么會喜歡這樣的我？我本以為，你也只是一時新鮮……”

    “不是?！标滩纱驍嗟?。她早就融入了他的骨血中，怎么可能只是一時新鮮。

    “舒愉，有些愛，是沒有來由的?；蛟S，我也是話本中那些不可理喻的癡男怨女吧。你不必高看了我?！标滩杉仁窃趯κ嬗湔f，同時也是在審視自己的內心。

    “人總是這樣，一旦做出了選擇，便很難懸崖勒馬，只會執拗地走下去，即使知道是錯的，也不會回頭?！?/br>
    晏采悵然一笑，“若是我堅守住道心，從未松口，或許，即使你強迫了我，我也不會再多看你一眼。但偏偏，那一次，我沒有守住。從此，便一發而不可收?！?/br>
    或許，還有一個原因，是他還抱有著期待。他希望，能等到舒愉真真正正只喜歡他一個人的那天。

    因為有期待，所以他無論如何也不松開手。

    舒愉沒想到，隨便對他示弱一下，就引出他這么多內心獨白。

    看來，她已經成為他的一股執念。既是執念，怕是難以消除。

    舒愉就像一個完全掌控了獵物的獵人，殘忍地欣賞獵物在死局之中拼命掙扎而不得的痛苦。她笑道：“我明白了。你也要明白，我喜歡的人，真的不止你一個?！?/br>
    “嗯?！标滩砷]著眼睛。

    舒愉俯身在他耳邊道：“所以，你還會想著干涉我嗎？”

    “不會?！?/br>
    晏采說出口，卻覺得那仿佛不是他的聲音。

    是舒愉，鉗制了他的心，讓他沒有選擇地說出這一句。

    “不會?！?/br>
    晏采再次重復道，并不是說給舒愉。相反，他是說給自己聽。

    第39章 殺害

    舒愉摸了摸晏采的頭， 獎勵似的說道：“乖?！?/br>
    她握住晏采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按著，視線對上晏采那雙過于完美的眼睛， 跳躍的燭火映在他瞳孔之中， 顯得沒有平時那般清冷。

    她笑道：“這么久了，你都沒發現我有什么變化嗎？”

    晏采回握她的指尖， 道：“你的修為增進了很多。是夏季的緣故？”

    “嗯?！?/br>
    晏采眉頭微皺，“若是這般， 到后半年時，可能會反噬得厲害?！?/br>
    舒愉滿臉不在意， “那時你多陪我雙修幾次不就得了？”

    晏采垂下眼簾，沒有拒絕：“嗯?！?/br>
    舒愉又道：“你會不會覺得，我是不思進取之人？只想著將別人的東西據為己有?！?/br>
    “不會。這是人之常情。而且， 你看得上我的修為，我很高興?！标滩赡曋碾p眼， 淡淡一笑。

    她能向他索取， 對他有所圖，他心中反而安定。

    “你真好?！笔嬗湫Φ煤荛_心，親昵地捏了下他兩邊臉頰，“不過……”

    她神情低落下來， “這樣終不是長久之計。你應該能猜到我來無方是為了什么吧？”

    晏采：“同心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