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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突然就停下了,思闕緊張起來。 車廂外被人敲了幾下,是紀先生的聲音。 “小碎嘴,沒事的,是我們的車子不小心撞到一個挑貨郎,我給他賠償處理一下,很快就好了?!?/br> 聽了紀別光的話,思闕才松了口氣,拍了拍阿云的手坐正了。 按照紀先生的計劃,先將姒思闕和阿云送出宮中,剛過百日的風兒則已經在稍早之前被奶娘偷偷帶出去了。 這幾天和宮里還有王父交代事情,思闕都沒有好好休息過,母親那邊是肯定要瞞住的。 父親其實也很不舍她這么做,但當思闕跟他稟明了弟弟的心思,還有自己非走不可的決心之后,姒荊也沒有打算阻撓她。 只是從此之后,她便要獨自在外生活,不能隨時看見自己的家人,不免有些憂傷了。 姒思闕靠在車壁上,想趁機歇息一下。 卻在車外紀先生的人和賣貨郎的爭吵聲中,聽見了一陣優美的塤聲,聽著那塤聲,思闕感覺有一種熟悉和溫暖的感覺。 “公主,這曲子聽著好熟悉啊,奴是不是在哪聽過?”阿云這時也聽見那塤音了。 “音色是上乘的音色,應該是用難得一覓的夾砂土燒制的陶塤,要不是現在不方便,我倒是想下車看一看那吹塤的主人手里的陶塤?!彼缄I笑著道。 “這可是楚國最膾炙人口的民謠,是以一個因戰事離開故鄉,不得已與自己青梅竹馬的妻子分隔兩地,只能每每深夜里隔著一輪明月遙相遠方的愛人,來寄愁思的歌。我以前?!酢躅^上吹的,你忘了?” “哦!哦!怪不得奴說怎么那么熟悉呢...”阿云笑著回道。 “吹得...還蠻好的,有我往昔那么幾分味道?!彼缄I聽著塤聲,方才心里面的幾分愁思全然被撫平了不少。 姬夷昌曲子吹到一半,戛然停了下來,透過車窗的縫隙定定地看著對面停下來跟賣貨郎協商賠償的車輛。 “主人,是不是那些人擾到主人了?屬下上前驅趕?!瘪{車的護衛跑到車前問詢姬夷昌道。 “不?!奔б牟隹诘溃骸拔覀內缃袷峭店J楚國境內,接到夫人馬上就走,不得生事?!?/br> 姬夷昌說完,就抬手將窗戶關嚴,在關閉之前,又盯了一眼對面的車輛。 他記得,思闕以前身上總是彌散著淡淡的蘭草花氣息,他的鼻息極靈,總能嗅到旁人嗅不出的香氣,沒想到楚國這地兒也有思闕那樣的愛撫蘭草之人。 他嗅到這種令他熟悉而溫暖的氣味,心情不由大好,關了車窗后又捧著那個陶塤不肯撒手,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著光滑的塤器表面,憧憬著日后二人和有孩兒的時光。 姬夷昌從前不大喜歡軟綿綿抱在手里,一不小心用力就會掐痛的嬰孩。 但自打得知很有可能思闕給他生了一個孩兒后,在未處理完朝政交接上的事宜前那幾天,他專門跑到家里有新生嬰孩的大臣家中去,嚇得那些大臣都戰戰兢兢了好幾天,他是想跟奶娘學著怎么抱孩子,又怎么給孩子哄睡。 堂堂大齊的國君,天天下了朝就跑到臣子家中去,圍著一個脆弱的孩子,任誰都會害怕啊。 幸虧大庶長和大司馬神速接手了大王的事,終于能讓大王抽出身去接人,不然再來弄上幾天,孩子都要被那個冷臉的齊王給嚇岔過氣去了。 “闕兒,你可還好?”姬夷昌手里撫著陶塤,唇角久違地高高上揚著。 轱轆聲中,對面那輛鋪滿帷帳的車子,主人處理完給賣貨郎的賠償,緊鑼密鼓地往城外的方向進發了。 第98章 父親 一別六年, 姒思闕如今帶著風兒住在楚國以南方一處本來歸屬于南越異族的穗城里,生活比較肆意瀟灑。 原本這穗城是南越國的領地,但在一年多之前, 齊王姬夷昌一連吞并了楚以外的六國, 繼而又打下了南越的這片天地。 如今這領地也是歸屬于齊國了。 雖然已經時隔一年有多,但時下穗城的人們回憶起齊兵攻城的那天, 還心有余悸。 齊王姬夷昌是位殺伐果決的君主,開疆拓土毫不心慈手軟,雖說他不會濫殺歸降的民眾,但人們一想到那天他披著煞氣頗重的黑甲,手里提著南越國最驍勇善戰的將軍的頭顱, 高聲呼喊著讓穗城內的民眾投降的情景,讓人一輩子都難以磨滅記憶。 當時穗城守城的二萬甲士全部覆滅,無一人生還,穗城的城主迫不得已帶領著民眾出來歸降。 歸降的那下,齊王渾身戰甲上都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著血, 那上面不知凝聚了多少甲士的鮮血。 他一進城, 就下了死命嚴禁手下的甲士燒殺搶掠, 他來到跪伏的眾人跟前翻身下了馬, 迫不及待地在人群中游走,挨個挨個尋找, 神情又緊張又害怕, 小心翼翼的, 好像在尋找一件遺失多年的寶物一樣。 然而他每次攻奪一城,就要失望一次,這次也不例外。 大家都憤恨著齊王,恨他把守城那二萬多南越甲士殺滅, 那里頭不乏穗城百姓家中的兒郎。 齊王,是穗城百姓心中共同的仇敵。 雖然齊王殺掉了守城那二萬多甲士,但對城里的百姓卻是真的用心的,一年多以前,穗城這里還是荒草不長,終日被列國荼毒的邊境之城,許多百姓不是在流箭中被射死就是活活餓成一張皮包骨而死,但經過這一年多齊王頒布的措施和革制,不少人今年年末都有米糧剩余過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