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沒有感覺到饑餓。

    在這一刻，詹姆斯終于意識到了自己與人類群體的隔閡。

    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并沒有消解他的迷茫，習慣性的忙碌只是在表面掩蓋了他內心深處的空虛和孤獨。

    ——他仿佛是某種異類。

    輔助系統在管理員的沉默中意識到了什么。

    等到那名惴惴不安的員工離開了詹姆斯的辦公室后，反舌鳥蹦跳著來到了詹姆斯的面前。

    [您還記得肯特先生嗎？]

    在這個寧靜的下午，反舌鳥歪著腦袋問道。

    [小氪曾告訴我，它的主人很思念您]

    它這樣對自己的管理員說道。

    [他或許有著和您類似的經歷]

    反舌鳥的建議十分溫和。

    [肯特先生也并不是人類]

    詹姆斯有些愣住了。

    他就這樣呆愣了幾秒，過了半晌才敲擊著鍵盤，通過電子郵件向全體員工發送了通知，宣布今天將會提前結束工作。

    ——全體員工會得到額外的帶薪休假，下一次工作將是下周三。

    ……

    霍克利集團在哥譚市的公司位于哥譚北區，靠近羅賓遜公園（robinson park），選址非常巧妙，主要是風景優美，環境宜人——事實上，毒藤女最愛的地段也在這里。

    從總裁辦公室向外眺望，可以看到整片公園的景色。陽光穿過樹林的縫隙，會投下斑駁的光影，樹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將羅賓遜公園染上了溫暖而柔和的色調。

    由于是工作日，這個時間段并沒有什么人。

    詹姆斯就這樣獨自一人漫步在無人的小徑上，在他的身旁是茂密的樹木，它們的樹冠在陽光下閃爍著金黃色的光芒。

    詹姆斯幾乎是不由自主地抬頭看向了天空。

    ——他張開了嘴。

    ——舌尖輕觸牙齒，氣音滾過舌根，詹姆斯很輕聲的發出了那個名字。

    “克拉克……”

    破空聲從他的背后響起，詹姆斯落入了溫暖有力的臂彎中——他被抱了個滿懷。

    超人并沒有神速力，但他是急速者領域的佼佼者，他甚至能在靜止的時間里和巴里聊天。

    克拉克·肯特——這位屬于大都會的守護者，在這一刻久久地擁抱著詹姆斯。

    ——他來得實在是太快了。

    詹姆斯呆呆地意識到了什么。

    “你……”

    “……你一直都在關注我嗎？”

    詹姆斯伸手輕觸他的臉頰，氪星人經常離太陽很近，克拉克的身上很暖和。

    “是的?！?/br>
    克拉克幾乎是喟嘆著回答了他，他用下巴輕輕蹭了蹭詹姆斯的發旋。

    “……如果你不喊出我的名字，我就不會出現?！?/br>
    他的意思是，如果詹姆斯不需要自己，而是想要全新的生活……他愿意為此永遠消失。

    詹姆斯呆住了。

    他從未、從未、從未料到克拉克正在等待自己。

    在這一刻，詹姆斯的呼吸有些急促，仿佛是胸底蓄了一片翻涌的海。

    他幾乎是下意識抽動了一下鼻尖。

    ……

    自我構建的保護殼在這一刻碎裂，沉默與束縛也在同一時刻由內及外地斷裂，他無法繼續佯裝平靜。脆弱的情緒又一次被勾起，恍若從靈魂中浮現出了一張眼眶發紅、鋪滿淚水的臉——那是他格格不入的、不被理解的童年。

    他本以為自己會再一次陷于落寞，就像孩童和青年時代經歷的那樣。

    ——他過早離開了家庭，他習慣獨行。

    詹姆斯的鼻尖酸酸的。

    ——他本來可以忍受孤獨，他并不懼怕孑然。

    但他又有點想哭。

    在這一刻，克拉克卻笑的很快樂。

    悲傷的氪星搜救犬仿佛在這一刻活了過來。

    人間之神擁有鋼鐵之軀，也有一顆如人類般柔軟的心。

    “……你的眼睛真漂亮?！?/br>
    克拉克把頭湊在詹姆斯的耳邊，小聲又甜蜜地對他說道。

    這絕對是真心實意的夸贊。

    詹姆斯的眼睛是幽深的祖母綠色，像清晨起霧的寒潭——遺傳自他的母親，他纖長的眼睫半斂著，極清晰地倒映出了氪星人的模樣。

    笑容情不自禁的出現在了克拉克的臉上，在這一刻，氪星記者用超級智力和速度在腦海中寫了一篇長長的散文。

    超級速度和智力能讓克拉克成為“星球日報”最好的記者，他能在五分鐘內閱讀完世界上所有已出版的醫學書籍，在一分鐘內寫幾十萬的長文——克拉克平時都是這樣打發截稿日的。

    而現在他非常、非常、非?？鞓?。

    ——地軸的傾斜角度是23.5度，克拉克猜測這是世界上最絕妙美麗的數字之一。稀土假說認為，如果沒有地軸傾斜，也就沒有環境變化與進化的可能。

    在宇宙尺度內，生命是一種奇跡。

    而克拉克是一名氪星的遺孤。

    轉軸傾角引起季節變化，地殼板塊彼此碰撞，周而復始的現象出現了，生命擁有了綿延不息的機會——克拉克曾想象過地球生命出現的畫面——冷卻的黑色火山巖在潮汐中滾動，親水性脂類結合在一起，自組裝的雙層封閉結構出現了，單細胞生物應運而生，水中的生命自我消耗又自我復制。惰性的碳、氫和氮產生了欲望，命運的齒輪因此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