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玉帝尊還沒意識到不妥。

    仍然頗是輕松的一邊吃吃喝喝，一邊與朋友閑聊著。

    “小月，絲蘿有和你說過，蠻荒里頭的那些人，她打算怎么處置么？”

    看情況，南弦月打開蠻荒結界，就真的只是單純為了同她玩兒了，并無什么其他野心。

    那么，有野心的便是絲蘿了。

    【“瑤玉……絲蘿是我妻子，她冒犯了你，我替她賠罪……你有什么氣沖我來，別碰她?！薄?/br>
    清瑤垂眸，暗自思索：

    東華回歸長留，檀梵紫薰坐鎮長留，無垢重問世事，哪怕白子畫同她歸隱，仙界也有四位上仙坐鎮。

    而妖魔界……殺阡陌縱然強，憑他一己之力打東華、無垢兩個便差不多了。再加個檀梵穩輸。

    七殺五妖、八位圣主加一起應付七十二洞天三十六福地，勉勉強強吧……

    若是這時候絲蘿為報堯澤殺身之仇，率妖界叛亂，魔道腹背受敵，八成擋不住的。

    不，絲蘿要是有本事叛亂早十幾年就叛了……

    蠻荒囚徒……是變數與異數……

    排除南弦月，排除清瑤自己……

    若是絲蘿與蠻荒囚徒、部分妖族算一撥，殺阡陌與五妖八脈算一撥，仙界算一撥……

    那以后六界就是仙、妖、魔三足鼎立……

    “沒有呢！”南弦月毫無心機的道，“我一打開門，那些人就自己順著門跑出來了。我本來是打算一掌拍死他們全部的，不過后來發現里面有個家伙身上帶著你的氣息，就沒動手?！?/br>
    “后來絲蘿就過來把他們都帶走了?！?/br>
    “絲蘿說，蠻荒生變，你肯定會察覺到并很快過來的。要抓緊時間布置好你休息的場地，她還說把外面布置成這個樣子，你肯定喜歡?！?/br>
    “果然你立刻就跑過來了?！?/br>
    “那是習慣啦！”清瑤嚼著蝦仁，吐字不清道，“堯澤那么風流的性子，絲蘿都能穩坐太子妃之位多年，本事真不是吹的??！這地方布置的真和當年一模一樣，讓人懷念?！?/br>
    “我剛剛進來，要不是沒見有侍女服侍，恍惚間還真要把你錯認成堯澤了呢！”

    “堯澤？”南弦月眼中日月之影交替輪轉，很快找到了關于這個名字的一切信息，說道：“你喜歡他的笑容?！?/br>
    “堯澤笑起來春風化雨、滿園錦繡，誰不喜歡？”清瑤漫不經心道，“別看殺阡陌臉生的美，瑰麗無雙、艷冠六界?？伤ζ饋淼臉幼?，還真未必有堯澤動人呢！”

    ｛殺阡陌：混蛋，居然敢說我笑的沒有堯澤那個敗類美！

    剛兩腳踹飛絲蘿和竹染的殺阡陌默默收回了準備去引走白子畫注意力的緋夜劍。｝

    “那比你那個情人如何？”

    “云郎？云郎笑起來自然也很美?！鼻瀣幓卮鸬?，“可惜他很少笑。所以如較姿色，他自然是不如堯澤和殺阡陌的?！?/br>
    ｛絲蘿爬起來，抹去了自己唇邊的血液，笑的譏諷。｝

    “那你為什么偏偏會被白子畫引動情劫？”南弦月想到之前絲蘿與他說的“妖魔界十大未解之謎”，目露困惑情不自禁問：

    “我知道堯澤自少風流，是你不喜。但是，當年妖魔界那么多年青俊杰。仙界同輩的驕子也不少。為什么那么多人，你一個都看不上，最后偏偏把心落在了白子畫身上？”

    “是七夜的身姿不夠挺拔，還是凌度的談吐不夠風趣，抑或是殺阡陌的容顏不夠驚艷？”

    “極道者，三千六百五十劫。你初入六重天時，便已度完了三千六百四十九道。唯獨最后一記情劫，遲遲不落?！?/br>
    “拖到最后，劫力沉積，化道之危降臨。當時若無心魔玄種在身，你早就融入天道了?！?/br>
    “便是那種情況，你還又苦撐了好幾年。獨孤信都已經做好了讓你寂滅的準備。結果你居然說開竅就開竅了！”

    “??？不知道誒！”清瑤捧著臉，認真回憶了一下，然后說道：

    “當年……化道融天……人性泯滅形如傀儡的下場是比較慘啦……不過我其實不怕。左右不過一死而已?！?/br>
    “可父親很在意。他答應母親要讓我活下去。所以他一直在想辦法給我找寄情之人?！?/br>
    “我也想成全父親的?？杉那檫@件事情，真的很難很難。我努力了很久都沒有什么起色。后來還是放棄了?！?/br>
    “直到再后來，有一天……唔……我記得那是個很美的夕陽，殘霞如血。他身上也有很多血……是凌越叔叔打的！”

    “出門行俠仗義，居然行到了原始圣主頭上。他也真的是很倒霉了?！?/br>
    “凌越叔叔就是凌度他爹。那是個比韓旭叔叔稍微斯文一點的戰斗狂?！?/br>
    “那天我眼睜睜看著他被凌越叔叔痛揍了三個時辰，從天亮揍到了天黑。幾次要斷氣都硬撐了過來，就在想：這人可真抗揍?！?/br>
    “后來他還是沒撐住昏過去了，或許是因為他想救的人都已經得救了，所以可以放心了？”

    “出于相識很久，并且他之前對我還不錯的原因，我從凌越叔叔手上要了他?！?/br>
    “他傷勢很重，需要急救?？晌也粫t術，身上也從來不備丹藥。于是，為了不做白工，我最終決定給他渡些靈蘊?！?/br>
    “然后他就咬了我一口?！编?，啃噬和親吻差別很大的。

    “那一瞬間……”

    “我突然覺得，孤零零的日子過久了還好，但過到死就有點凄涼了。其實有個情人也不錯啊。至少，死的時候不能算夭折?！?/br>
    “當我產生這種想法的時候，我就發現，情劫生到白子畫身上了?！?/br>
    “那不就他了么？天定良緣??！”

    南弦月唇角抽搐：“你確定情劫算良緣？”

    “嗯……七夜他們從前都愛說我腦子有病……我后來仔細想了想，也覺得我能看上白子畫，可能確實是有那么點毛病的?！鼻瀣幮Φ?。

    “不過我愛上他，一可圓滿極道劫數，二可渡過化道之危，三可豐富人生體驗，四……”

    轟——

    ｛和花千骨一起慢了一步趕到的東方彧卿發現情況不對，在陰相思的目光示意下，毅然決然出了手。｝

    冰藍色的寒焰，熊熊燃燒。緋色帷幔內層的“殊華”立刻開始消融。

    九幽冰焰，誰那么有錢，拿那玩意當暗器？準頭不錯嘛，居然打到南弦月面前了。

    清瑤略有驚訝的想著，但那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得避避。

    一層清光垂落，清瑤迅速閃身到了自己的領域里。然后將世界壁壘隔絕。很快，整個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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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弦月眼睜睜的看著清瑤話說到一半就突然躲進了自己的世界，氣息消失的一絲不剩。不無失落的扁了扁嘴。

    “神尊?！苯z蘿俯身上前，恭聲道，“婢子護駕不力，讓人驚擾了神尊法駕，望神尊恕罪?！?/br>
    南弦月目色一厲，揮手之間便有浩蕩山勢從天而落。

    “嗯哼——”

    片刻之間，場中九重天境之下諸人，無不如風吹勁草般跪倒在地。所能勉強站立者，不過殺阡陌與白子畫兩人而已。

    竹染看著極力掙扎，仍不免雙腿彎曲、深陷地面的摩嚴，目光大亮。心悅誠服的朝南弦月一拜，說道：“神尊法力高強，威勢無邊，屬下敬服?！?/br>
    “這些人膽大包天，冒犯神尊，還請神尊出手，殺了他們?！?/br>
    “呸——小人得志?！毕ドw血rou崩裂隱隱滲血的凌度嗤笑道，“無非是異朽君年輕氣盛燒了你個簾子而已，又不是什么值錢東西，仿冒的“殊華罷了。值什么？”

    “也不想想看瑤玉當年毀了韓旭陛下車架幾次？又被罰過幾次？”

    話音剛落，虛空中即有鋒銳劍意升騰而起，寒芒逼人。

    “瑤玉……”絲蘿目光微動，雙手于腰間一福，行了個同輩禮。

    “許久不見了，別來無恙？”

    “參見帝尊，帝尊圣安?！苯z蘿福身之后，谷中其余妖魔當即跟著也是一禮。

    “行了，別躲了?！苯z蘿福了福身，三息之后沒見清瑤再有動靜，便自覺起了身。美眸掃過地上被冰焰焚毀的緋色輕紗，神態自若的笑道：

    “你從前總愛說，殿下與我們姐妹愛躲在殊華之后，身影朦朧，又聽不聲音，若是沒有你在，別人必定會以為殿下荒.yin……”

    “我過去雖然對你的說法不以為然，但，正所謂空xue不來風。長留上仙的多疑和不用腦子又是出了名的?！?/br>
    “所以我想了想后，還是沒給這帷幔上附加隔音法陣。唯恐你有朝一日，被逼跳忘川，都洗不清白?！?/br>
    “怎么樣，我是不是很貼心？”

    “貼心個鬼，你就是想坑我！”清瑤緩緩從虛空中顯出身形，鳳眸清冷。

    “沒事，你今天運氣好，沒自曝太多隱.秘?！苯z蘿狀似安慰道，“只要長留上仙自覺一點，不去調查當初你母親究竟是怎么死的；不去追問你當年身體出了什么問題；不去關注你和魔門到底是什么關系；不去好奇你為何會與神尊相識……你就能繼續和他無憂無慮的生活在一起?！?/br>
    清瑤臉色鐵青，絲蘿不說她指不定還可以糊弄過去，絲蘿都把話點的這么清楚了。白子畫怎么可能不問？

    “喔，對了。他還得不去在意你當年和他回長留的內情呢！”絲蘿微笑著又給清瑤補了一刀，“畢竟，帝尊大人真的不管怎么看都和工具人、小可憐、叛門者，扯不上丁點關系呢！”

    清瑤握拳……

    【瑤玉，我求你一件事。如果我將來政.斗失敗，請為我保絲蘿一命，一命而已?！?/br>
    “我知道她不是?！币黄澎o中，白子畫淡淡的開口說道，“我知道當年斷天峰上是有人故意引我過去；我知道堯澤太子曾經私下到訪過絕情殿；我知道原始圣主和天冥圣主都去云宮探望過瑤兒……”

    “我不在意?！?/br>
    “瑤兒愿意和我一起，我很歡喜。至于原因，那不重要?！?/br>
    白子畫平靜的道，“永福公主的死因，我沒查過，只知道是圣心魔主所殺，死于憫生劍下，卻不清楚具體情況?！?/br>
    “但……我曉得，當年之事，與我從前所知，大概并不符合，或許是存在一些不為人知的內情的?！?/br>
    “因為瑤兒在當年之事后，依舊還把圣心魔主當做父親?！?/br>
    “對不起，”白子畫頓了頓道，“是我對你關心不夠，竟然直到最近才發現了這點?！?/br>
    “我顧念師門教導養育之恩，所以總是放不下長留和仙界……既如此，自然也沒有什么資格，讓你斬斷父女親情，卸帝尊位?！?/br>
    “只是，你當年身體出了什么問題……我確實想問一下?！?/br>
    “我……你……我……”

    清瑤咬了咬唇，肌膚白皙晶瑩、猶如冰雪濯濯。

    “我說過的，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這話不是哄你?！卑鬃赢嫴碌搅饲瀣庪y以啟齒、語不成詞的原因，輕笑著道，“所以，哪怕你現在承認，從前曾經一度想過，要在自己死前，拉我陪葬，也沒什么?！?/br>
    “我不生氣?！?/br>
    清瑤聞言瞳孔一縮，不敢置信的抬頭看向了白子畫。

    白子畫很冷靜，“其實你從來沒掩飾過自己對我的殺機?！?/br>
    “我猜測，你想殺我，是因為畏懼失去?！?/br>
    “我從前認為，你會有這種想法，應該怪我沒能給你足夠的安全感?；诖颂?，我從未提過這點?！?/br>
    “如今看來，我猜的不全對。你一直想殺我，主要的緣故應該是：你知道，你活不久了。所以也不想留我一人活在這世上?！?/br>
    看著前方又默默把頭低了回去，只恨地上沒個洞可以給她鉆的清瑤，白子畫心里油然而生一種既無奈又想笑的沖動：

    “想讓我死想了這么久，殺機愈盛……最后在我自己把要害送上你劍尖的時候，卻差點沒當場斷劍……”

    “那么畏懼失去，最終卻還是決意在閉關之前，不惜代價的將我記憶封印……”

    “我不懂……你既然當年對我下封印的時候，都不怕我忘了你之后會移情別戀?，F在到底還有什么可怕？”

    清瑤：……好像有點道理。

    “因為她也覺得，她在自己隨時可能暴斃的情況下，千方百計誘你動心的行為，很是缺德?！苯z蘿幽幽道，“痛失所愛，本就是這世上最為苦楚之事?！?/br>
    “絲蘿，”清瑤氣急道，“你再說話我打你了！”

    絲蘿今天都揭她幾次短了！真是夠了！

    “來??！你打??！”絲蘿梗著脖子道，“今天你打不死我，明天就改名叫獨孤夢瑤好了！”

    “誰跟你說的那鬼名字？”清瑤目中冷色一閃，動念之間，傾城便已握在手中。

    “你不是慣來喜歡這么說嗎？”絲蘿蹙眉道，“做不到某事，便改姓獨孤?！?/br>
    “她單名一個瑤字，改姓后也是叫獨孤瑤?！彼娗瀣幨钦媾?，連忙開口圓場解圍道，“不清楚內情的，別隨便戳她傷疤?，F在可沒有堯澤能夠為你攔住瑤玉了，瑤玉氣極了，你等著被痛揍吧?！?/br>
    堯澤………

    聽到這個名字，絲蘿面露凄然。

    清瑤則運了運氣，腮幫鼓鼓的收了劍。

    白子畫見狀朝清瑤伸出手，說道：“瑤兒，過來?！?/br>
    清瑤眨眨眼……腳下的動作比思維更快。眼睛閉上，還沒來得及睜開，鼻息間，便有雪松清香彌漫……

    而此時，絲蘿溫文爾雅的聲音才遠遠傳來：

    “經妖族元老會公議：因近來妖界空虛，求賢若渴。蠻荒眾人若愿為妖界供奉。過往罪責，可以皆赦。并授每人一處宜居道場，享客卿長老俸?！?/br>
    然后，便是一群異口同聲的：

    “我愿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