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

    七殺殿

    “瑤玉？你回來了？”新坐上魔君之位沒多久的殺阡陌，神采飛揚、意氣風發。

    見了從門外緩緩走近的、面無表情的清瑤，絕艷動人的臉上，帶著打趣和揶揄，“怎么，終于舍得離開白子畫了？”

    “嗯，”清瑤點頭。沒有舍，哪有得？

    “嗯??？”殺阡陌震驚了，瑤玉居然回“嗯”，居然點頭了？

    簡直不可思議！然而，很快的，殺阡陌就看出了清瑤如此反常的原因：“……業火焚心，怎么會這樣？白子畫怎么照顧你的？”

    “對，白子畫，他修煉的靈力中正平和，最能克制魔門業火?！?/br>
    殺阡陌先是擔心、憤怒，隨即情緒漸漸平緩，松了口氣。

    白子畫既然當年愿意在斷天峰上，清瑤油盡燈枯之時與她簽訂兩生陣，那么如今就不會拒絕救她。

    哪怕業火焚心痛苦無比、直令人生不如死，白子畫不愿意。笑話，兩生陣還沒解呢！想活就由不得他。

    “不，不要告訴他?！鼻瀣幠樕喜懖惑@的平靜被打破了。

    她不需要白子畫救她。

    她不想再欠白子畫什么了。

    “殺阡陌，不要和他說。區區一個業火而已，我可以解決。不能告訴他，我身上有業火。不能……我不需要他為我引走這東西?！?/br>
    言語之間，清瑤身上已有鋒銳劍氣升騰而起。

    “好好好，我不說我不說?！睔②淠氨磺瀣幍膽B度嚇了一跳，他可不想和清瑤打，那是要毀容的節奏??！

    于是連忙安撫清瑤，“放心，我不和他說?！庇值?，“不過你這業火燒的有的不同尋常??？是心魔玄種失控了？”

    “嗯?！鼻瀣幝犃藲②淠暗脑?，激動的心情略微平復，姿態仍是一貫的矜傲，不甚在意的點了點頭道，“若非有心魔雜念給業火助燃，本尊轉瞬就能熄了它?！?/br>
    “只是現在它們倆湊到了一起，就比較麻煩了??！”殺阡陌無不憂慮的說，“你來找我，是想讓我幫你做什么？你說，我做?！?/br>
    清瑤聞言，展顏一笑，笑意清甜、似是鮮花初綻。

    “我想請你出手，以攝魂大法，讓云郎忘了我?！?/br>
    “什么？”殺阡陌不敢置信道，“讓白子畫忘了你？”

    “阿瑤，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業火固然痛苦，但只要人活著，總有辦法解決的?！?/br>
    “你別做傻事??！”

    他以為清瑤這是不想活了。

    不怪殺阡陌誤會，實在是他太清楚，清瑤對白子畫的執念有多深。

    “我很清醒?！鼻瀣幤届o的說，“我大道已至九重巔峰境。你知道的，極道一途，無有退路，只能一往無前?！?/br>
    普通仙魔修士，若是境界到了還不想突破，可以暫時壓制，直至將法力打磨圓融。但，修極道的清瑤不行。

    兩年連破三重天，外人眼里的修煉神話，其實，對于清瑤本人來說，只是一場無可奈何。

    “我打算去蠻荒閉關，解決心魔與業火之余，趁勢突破?！?/br>
    蠻荒禁靈，只有那種地方，可以幫助清瑤暫緩修為，讓她有機會打磨道行。

    殺阡陌的眉毛在聽見“蠻荒”二字時跳動了下，但他沒有勸阻清瑤。因為清瑤既然這樣決定了，就是有一定把握的，他只需要相信她就夠了。

    只……

    “那也沒必要讓白子畫忘記你呀！”殺阡陌說，“修道之人閉關是件多正常的事情啊，讓白子畫等你就是?！?/br>
    有白子畫在外等著，清瑤突破之后，也不會忘記離開蠻荒、回來了。

    “我需要一個安定的突破環境?！鼻瀣幈硎?，“為此，我想在閉關之前排除掉所有的干擾因素?！?/br>
    殺阡陌擰眉，這話的意思是……

    “三千七百五十劫，你還沒經歷完？”

    入道修煉，是逆天之舉。無論仙魔，都是一樣。區別只在于魔道逆的比較直接，仙道逆的比較含蓄。

    故而每個修煉者這輩子或多或少都會遇見幾個劫數，最常見的就是成仙時的雷劫。還有風劫、火劫……

    這些劫數威力不一，因人而異，正常情況下，行善積德多的人會輕些、殺人如麻罪孽深厚的人會重些。

    清瑤這種修極道的屬于非正常情況。

    極道者沒有凡人，只要一入道，境界就在仙境上。

    從他們入道成仙之日起，就有劫數生就?？傆嬋甙傥迨?，成則超脫，不成則死。

    清瑤為什么受封帝尊前從沒離開過妖魔界？

    原因簡單而質樸：太倒霉了。

    劫數纏身下，她喝水會嗆著，走路會摔倒。

    與人交手時，任何攻擊，只要不是一擊致命，敵人就肯定能逃生；反之，她自己無論身法多好，閃避的多快，只要有一絲可能會中招，最后就一定會被命中。

    這就是劫，天命注定的磨難。

    想要不被劫數擊倒，就必須小心謹慎，不留絲毫破綻。

    “就剩最后一道情劫了?！鼻瀣幷f，“原本也早該度完了，只嘆我后面接連突破，天道有感，深懷忌憚，故而又有劫力生發，這才一直沒能去根?！?/br>
    “現在我十重天將近，寧神參悟下，總覺得這道情劫再積蓄積蓄都快演變成生死劫了。為策萬全，實在不能再繼續拖延下去?！?/br>
    “生死劫：一念婆娑，生不如死?！睔②淠靶?，“這世上，真的有什么事情，可以令人痛苦的生不如死嗎？”

    生死劫，不是死劫，原則上也并不致命，只是痛苦。痛苦的讓人生不如死。

    事實上，歷史上所有有幸經歷過生死劫的人都曾經表示過，真希望自己在劫數降臨時就痛快的死了。也免得經歷之后種種不堪。

    “有?！鼻瀣幷f，“如果他不愛我，我就會感到很痛苦。痛苦的整個世界，都沒有了意義?！?/br>
    “那你還想讓白子畫忘了你？”殺阡陌無語，笑清瑤，“這話可真不像是你能說出來的。當年兩界山前，你不是還堅定不移的決定了，不管白子畫什么想法，只要你活著，他后半輩子的歸宿就只能是你嗎？”

    “那是因為那時候，我以為除了用強，就再也得不到他?！鼻瀣幤恋难劬?，漸漸有晶瑩的淚光出現，她捂住臉，“如果從來沒有得到過，當然也就無所謂失去?！?/br>
    “只有曾經真切擁有，后來卻發現只是一場大夢……”

    “才會痛苦?！?/br>
    “唉，瑤玉，”殺阡陌慌了，“你別哭??！”

    “阡陌，我傷到他了。你知道嗎？”

    “我刺傷他了……”

    “我不想的……”

    殺阡陌讓清瑤別哭，可此時清瑤無瑕美玉般的臉龐上，淚水卻如斷線珠簾般不斷落下。

    “幫我，阡陌?！鼻瀣幷f，“讓他忘了我?！?/br>
    “讓他忘了我，然后，我才可以專心迎抗天威?！?/br>
    “等我出關，我要和他從新開始?！?/br>
    一切歸零，沒有誤會、沒有掩飾、沒有偽裝，沒有欺騙，沒有天意人力，然后，從新開始。

    殺阡陌：“好，我答應你?！?/br>
    清瑤傷了白子畫？白子畫這么弱的嗎？

    不是，清瑤都哭成這樣了，白子畫是傷的有多重??？命還在吧！

    長留沒辦喪事，嗯，大概死不了，畢竟，戰力再差，他畢竟也是實打實的上仙修為。

    修為……

    “阿瑤，白子畫修為不低，只憑攝魂大法，他或許過個十天半個月的就能自己想起來了。你若閉關的時間長，還須借十方神器里的天方玄鎮尺一用，方可以保的無虞?！?/br>
    “玄鎮尺……好，我會得到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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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世

    百花原

    夜幕降臨，花叢清溪間，有一群群妖界特產的夜行妖靈飛了出來，在花叢之中盤旋舞蹈。

    “還有什么想看的嗎？我陪你一起?！卑鬃赢嫳е瀣?，在她耳邊低語。吐息溫熱。

    “唔，玄元山的紫竹林，風景也是六界獨好。算算時間，不久后，那山上，還會有一場花燈會?！鼻瀣幭肓讼?，說，“是一些性情溫和的妖族聯合舉辦的，我曾經聽顏悅談起，說那燈會熱鬧極了，還有很多有趣的比賽，贏了有獎品?！?/br>
    “旁的東西倒也罷了。只是顏悅早些年用過的一張擬態面具，虛幻的真實，也被她捐給大會主辦方了?！?/br>
    “那玩意兒還挺有意思的?！?/br>
    “顏悅？”白子畫眉目微動，竹染的生母是誰，別人不清楚，他還是略知一二的?！澳愫退苁?？”

    “不熟?！鼻瀣幮?，“顏悅天天神出鬼沒的，比鬼算子還難逮到。關鍵是喜歡換臉，一天換幾次，除了瀾風那個天賦異稟的家伙，誰能與她熟的起來??！”

    瀾風，海族，半鮫人血脈。擅長幻術與心靈法術?？慈肆晳T性的是認精神波動而不是認臉。

    因與顏悅同為非人異族之故，素來交好。嗯，自從瀾風死在清瑤劍下后，清瑤就真的徹底沒看見過顏悅幾次了。

    一般情況下，都是她才剛剛察覺到顏悅的氣息，顏悅就飛快的逃之夭夭了。

    “不過顏悅做的面具是真的好玩兒?！鼻瀣幈硎?，“那大概是她唯一的優點了?！?/br>
    那個戰五渣，不就是瀾風死的時候，她為避免節外生枝，驚神劍意威能外泄的厲害點了么。至于天天拿見鬼的眼神看她么！

    逃？笑話，她若當真有意出手，就憑顏悅那小短腿，怎么可能逃得過傾城劍！

    白子畫默，顏悅怎么說也是七殺十妖之一，威名赫赫，哪怕不以戰力見長，但也沒清瑤說的那么不值一提吧。

    會做面具……這句話要是被那些死在“千面狐妖”手中，卻至死都不知道是誰殺了自己的人聽了，不知會作何感想。

    “那我們就去看看吧?！卑鬃赢嫷?，“顏悅既都能把自己的常用法寶捐出去，可見那大會定有過人之處?！?/br>
    “去見識一下也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