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情 第99節
“你現在愛著他的一切,都是我賦予他的,我教會他的!你,成簫,你憑什么?” “憑什么最后是你享盡了好處,而塑造他的我只能在遠處注視他?” “一個看似有點本事,實際不過是拼了命和自己哥哥還有親爹鬧脾氣的,只知道過家家的公子哥,也配站在他身邊?” 程裕景扶著椅子的手微微用力。此時的他早已不復從前那副儒雅樣子。他俯身看著成簫時,像是個求而不得,失去理智的瘋子。 成簫靜靜地看著,片刻后,他輕聲開口。 “說完了?” 程裕景沒動。 可成簫動了,他站起身整了整衣服,再看向程裕景時,眼神冷淡而平靜。 “說完了我就走了,家里有人等?!?/br> 他轉身,步履沒停,向門口走去。 “哈哈哈哈,你不信,你竟然不信?” “成簫啊成簫,你可真是……該讓我怎么評價呢?過分感性還是過分理性?” 程裕景向外邁了步,從椅子間走了出來。他緩緩走向成簫,低聲開口。 “我會帶他走的。走之前,我送你個禮物,想聽嗎?” 成簫猶豫也沒有猶豫,按下了門把手就要踏出門外,可取而復返的柳卿恰巧推門而入,他的步伐就此絆住。 “不知道他是不是連病史也對你隱瞞了。不過上次見到他時,他急得把手也弄破了,想來或許復發了?!?/br> 程裕景的聲音如同蛇吐信子般,纏繞在他耳側。 “他最深最痛的烙印因我而起,由我打下。他曾眷戀我如此?!?/br> “他給我的愛,永遠比給你的刻骨銘心?!?/br> “成簫,你永遠比不過我?!?/br> *** *** 柳卿不知道自己上司怎么了。 他回到那間包廂時,成簫正背對著屋里的人站在門口。 屋里的人聲音不大,他隱隱只聽見了幾個零星的詞,有關“刻骨銘心”,還有“眷戀”什么的,他沒太聽全。 他只看見面對著他的成簫,表情突然變得很疲憊,像是怒火已燃盡,變得只剩下難過。 成簫似乎想藏,但柳卿想告訴他他不需要掩飾。因為哪怕縮在袖子里,柳卿也能分辨出他的手在顫抖。 他只對自己說了句“走”,然后向大步向外走去。 回程的路上,成簫的助理開著車,他坐在副駕,成簫坐在后座。 柳卿本以為成簫會多交代些接下來的工作部署,因為今天這頓飯雖然他們沒吃多少虧,但說到底還是砸了。 可成簫只沖他叮囑,叫他通知其他人,說成灝接下來可能會有大動作,除此以外,便沒再說些什么了。 他疑惑地扭頭向后看,想問問成簫如何得出的結論,抬眼卻見成簫已然靠在后座上睡著了,皺著眉,夢中的神情都是不安的。 成簫酒量很好,他從沒見過成簫醉酒的樣子。于是哪怕是喝了酒的飯局,回途的車上,成簫也總是抱出平板,或干脆搬出來電腦,爭分奪秒的辦他的工作。 這還是柳卿第一回 見成簫在出工差時睡倒在車上。 成簫似乎很累,柳卿看得出,累是精神層面的,與身體無甚關系。 閉上眼什么都不想像是種應激的保護機制,防止成簫在極端的疲憊下失去判斷的理智。 柳卿不自覺想,包間里的人和成簫一定說了些什么?;蛟S有關公司的未來,或許有關成簫自己,他不清楚。 他抬頭,看向窗外的天,陰沉著毫無月色。 他開始懷疑了。 明天,會是個好天氣嗎? -------------------- 要來咯 第93章 拿什么拯救 成簫再睜眼時,車子已經駛入了熟悉的地方。 柳卿扭過身來,面露憂色看向他,他沒說什么,只是下車時對柳卿安撫地笑了笑。 他一個人走在回去的路上。 事實上這條路他走過無數次,深夜時總是無人又寂寥,可如今他卻覺得吵。 很吵。 他閉上眼時聽不到,睜開眼時,程裕景的聲音便一次兩次糾纏上來,妄圖擾亂他心神,他怎么也甩不掉。 “成簫,你敢說你沒有從他身上看到哪怕一點我的影子嗎?” 幾日前暴雨打落的枯枝有零星還未被清掃徹底,留在地上。成簫一腳踩上去,發出清脆的斷裂聲。 程裕景贏了。 他騙不了自己。 先前他總覺得程裕景處事方式,莫名令他熟悉。滴水不露的回復,八面玲瓏的口吻,格式化永遠不出錯的微笑,無論誰提起都只有好評。 這樣的人他見過。討厭過,疏離過,后來摒除一切偏見地去喜歡過。 一直以來,陸玖年在他心里都割裂著而存在。 擁有他最討厭的腐朽外殼,卻有他愛著的殘破而漂亮的靈魂。 從前他不明白這兩者為何會糾纏著存在于一個個體上,早就了如此矛盾的陸玖年,誘發了如此矛盾的他。 可如今好像一切都有了蛛絲馬跡。 成簫抬頭。 混沌夜空沒有月光。 柳卿臨走前叮囑他,明天大概率會降溫,恐怕天氣壞得很,早起出門記得添衣服。如今他盯著天空看了許久,仿佛努力想找個能說服自己明天依舊是個晴天的理由。 再低頭時,他有一瞬間的恍惚,忘記了回去的方向,該往哪邊走。 玖年。 他有些無力地想。 如果我自己都不知道往哪里走……你,我又如何才能拯救。 *** *** 陸玖年揉了揉酸澀的眼,直起了身。 自從早上童雅那通電話后,他整個人陷入了難以自控的焦慮。 程裕景,成氏,rein core,成簫…… 無數名字關聯相串在一起,仿佛一張悄無聲息中編織好了的巨網,打著陰謀二字,正盤旋遮蓋在陸玖年平靜的生活之上。 他害怕了。 他亂七八糟的人生好不容易重新步上了正軌,如今要讓他接受再次失去的可能,他不愿意,也不允許。 一整天他嘗試詢問許久不聯系的朋友同學,動用自己的關系搜集各種消息,想弄清楚程裕景到底意欲為何,成家究竟又在謀劃什么,可如同大海撈針,最終全是“徒勞無功”四個字。 他第一回 真切體會到,自己和成簫世界的遙遠。 世家的資源背景,是無論他再如何有錢,也難以企及的東西。 童雅隨口問哥哥就能得知密不透風的這家公司背后是什么人,而他忙活了一整天卻只像熱鍋上的螞蟻。 合上電腦,他想在客廳里隨意走走活動下僵硬的身子,剛起身,便聽見大門響動的聲音。 他怔住了,一時間忘了動作。 整日里他被轉移了注意力,成簫回到家他才意識到,明明還有件跟天一樣的大事擺在他眼前,他本該用上一天雕琢言辭。 可當成簫真站在了他面前,他除了怔愣,一時間竟也沒做出別的什么反應。 半天過去,他只想出干巴巴的一句。 “回來了?” “嗯?!背珊嵉吐暤?。 他往里走時,客廳中有些昏暗的光照清楚了他的面龐,陸玖年才發現成簫臉上帶著他明顯的疲憊。 “怎么了?”他小聲問道,“累成這樣?!?/br> 下意識地,他伸手打算去扶,觸碰到成簫時,成簫卻推開了他。 “不用扶,不用?!背珊嵙⒃谠?,按了按眉心。 “我只是……有點頭疼?!?/br> 陸玖年聞言怔了怔,隨即轉身,想往廚房走。 “我去給你弄點醒酒湯……” “不用?!背珊嵱忠淮蔚?。 陸玖年停住了腳步。 他側過身,看向身旁的人。 成簫已然坐了下來,手肘撐著膝蓋,整個人向下低埋著。 “坐過來吧,陪我就行?!彼吐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