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纏春山 第44節
第41章 許是酒勁兒上來的緣故, 殷蕪有些氣悶,生怕百里息中了算計,快步追了上去, 可等她來到百里息面前,他依舊定定站在岸邊沒動。 “是高晴?!币笫彋獯跤?,轉頭看見高晴還在水中撲騰, 看樣子是真不會游泳,便想尋會鳧水的仆婦去救,手腕卻被百里息拉住。 月光之下,百里息的臉像是鍍了一層寒霜,眼底也無半點笑意,“她既然選了這條路, 這點苦頭總要吃的?!?/br> 百里息不發話, 那些仆婦們自然不敢下水, 各個垂眼低頭不敢動作。 明湖是山泉水匯聚而成的,涼得透骨, 高晴很快便沉入水中,百里息才準仆婦去救,高晴人還未上岸, 懂事的仆婦已用披風將人裹了個嚴實。 “這是怎么了?” 與此同時身后忽然傳來許多人的腳步聲。 人群走近, 前面帶頭的是百里崈, 身后則是高晴的父親高施, 兩個高家的女眷急忙上來扶住高晴,不停喚著她的名字。 “小女今日身子不爽利,本欲先行出宮, 誰知等我歸家后卻未見她人,這才知她還在宮中, 想來是迷了路?!备呤┮贿呎f,一邊用眼睛看向高晴,只見她被披風包裹得嚴嚴實實,百里息站得很遠,且身上一點水也未沾,便是傻子也知高晴不是百里息救的。 人家沒上手,便是想賴婚,也是賴不上的,高施和百里崈對視一眼,知道今日的事算是敗了,只得帶著狼狽的高晴離開。 人很快散了,湖邊只剩下殷蕪和百里息,她今日飲了不少酒,被風一吹,越發頭暈目眩,腳下不穩被百里息扶住。 他身上亦是帶了酒氣,淡淡的,混著竹香,殷蕪抬眼,便見一雙好看的鳳目,里面似有些惱意,殷蕪便安慰道:“不是沒讓她得逞嗎,生什么氣呀?” 她有些醉,聲音軟糯又帶著尾音,勾得人心里發癢,偏偏雙頰還染了緋色,怎么看怎么撩人。 百里息抱起殷蕪往臨淵宮走,殷蕪酒意更甚,身體軟軟搭在他的手臂上,柔軟的臉頰蹭著他的胸口,聲音又甜又醉:“要是大祭司今日中了計可怎么辦呀?中了計是不是就得娶人家了?” 百里息沒說話,只是努力平息自己的身體里的燥意。 殷蕪的話卻越發多了起來:“若是我今夜沒有跟來,你就得自己下去救人……” “我不會救她?!卑倮锵⒔K于看向懷中的少女,鳳眸冰冷。 他并不是在說笑,高家和百里崈的密謀他早已知曉,今日縱著他們的計謀也是要把宮中的細作挖出來,看看究竟是誰幫了他們,至于高晴,并不在他的考慮范圍。 “可她……”殷蕪說了一半便忽然住口,她覺得自己在無理取鬧,又覺得自己的嫉妒莫名其妙,但心里酸酸的,像是堵了一團濕噠噠的棉花。 腰上的手忽然一緊,(y)(h)殷蕪忍不住抬頭去看百里息,見他唇角輕輕抿著,神色冷峻,仿佛剛才捏她腰的人不是他。 進了臨淵宮內殿,殷蕪被放在榻上,她的頭越來越暈,只能感覺到有濕漉漉的帕子擦她的臉,還有一只涼涼的手指捏她的耳垂,她歪臉躲開,咕噥了一聲“壞蛋”。 卻惹來百里息的一聲輕笑,殷蕪不知哪里來的一股酸楚,抓住他的手坐起來,氣呼呼地瞪著他,杏眼濕漉漉的,委屈難受道:“大祭司是不是要成親了……” 百里息反應了片刻,才知這話又扯到了高晴身上,他知道殷蕪今日飲了不少酒,怕是有些酒瘋要撒,只能順著她的話,哄道:“誰也沒有蟬蟬好,我也不會成親?!?/br> “我好有什么用……”也不會有個結果的。 殷蕪忽然被巨大的委屈難過擊潰,眼淚止不住地流,她面朝里伏在榻上,借著酒勁兒委屈起來。 她哪是吃高晴的醋,只是想到以后百里息知道自己被她欺騙,肯定會心生惱恨,他們二人怕是要成仇人了,便心里難受。 再者等百里息身上的極樂蠱解了,他早晚也是要娶親的,一想到他要成親,殷蕪就更難受,今日便借著酒勁兒發作起來,和那高晴沒什么關系。 她忽然哭得這樣厲害,百里息微愣,站了片刻,脫了外衫上榻,將殷蕪抱進懷里細聲安撫。 殷蕪雙眼紅腫,不想百里息看她這副模樣,用帕子遮著臉,哭聲卻沒停。 百里息拍著她的背,捏了捏她的耳垂,柔聲道:“撒酒瘋就撒酒瘋,或是因什么事惱了,說出來便是,哭得這樣狠傷身子?!?/br> 他不說還好,說了殷蕪更加傷心,她心中的事哪里能同他說?此時即便想停住,也停不住了。 百里息只能越發溫柔地哄她,誰知越哄哭得越厲害。 見此,百里息只得掰開殷蕪的手,不讓她繼續捂臉,他微涼的手指抬起殷蕪的臉,看著她的眼睛,眸中也帶了幾分強硬之色,“到底怎么了?說給我聽?!?/br> 她這個哭法可不是撒酒瘋,分明是心理有委屈,藏了事。 真是不給他省心,身體底子本就不好,這些日子用了多少珍貴又難尋的藥,這一哭又要損了身體,真是活祖宗折騰人。 殷蕪本醉了酒,又哭得昏天黑地,腦袋早已暈暈乎乎,看著面前這張臉,聽著他的責問,不知是夢是幻,柔白的手揪住他的衣襟,明潤的美眸中淚珠無聲滑落。 “我好像喜歡你?!彼f,哭得惹人憐惜。 殿內只燃了一盞燈,光線不甚明亮,床榻上就更暗,百里息身體僵硬著,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戳了一下,又酸又疼,不太好受。 “我……我好像喜歡息表哥……”殷蕪又哭了起來,聲音斷斷續續,夾雜著她的哭聲。 百里息閉眼吐出一口濁氣,松開了殷蕪的臉,將她抱緊些,輕輕撫摸著她的發,柔聲哄道:“我有病,蟬蟬別喜歡了好不好?以后蟬蟬會遇到非常好的人,沒病的,干凈的……” 少女早已醉了,聽了這話卻使勁兒搖了搖頭,嗚咽道:“可是蟬蟬喜歡啊……” 又招人憐,又招人……愛。 支摘窗未關,外面漆黑一片,百里息抬頭望去,因先前高家所生出的那點不悅也徹底不見,他的眸如天邊的月,干凈又寂寥。 別喜歡他啊,他真的會瘋的,瘋了認不出她,瘋了還會殺人的。 若不瘋,就要服食丹藥,那丹藥以她的血液為引,食人血者是怪物。 過了許久殷蕪呼吸才平穩下來,她的眼皮微紅,整個人仿佛都濕漉漉的,小貓兒似的趴在他懷里。 這時門口傳來一點響動,百里息抬眸去看,見是一只雪白的豹子,是殷蕪養的平安,才一個多月,這小雪豹便像是張開了似的,雖依舊帶了些幼態,卻已同床榻一樣高,還時常捕些宮中園子里的鳥獸。 平安到了榻前,琥珀色的獸目看向睡熟的殷蕪,“喵嗚”了一聲,伸出自己rou乎乎的爪子想碰她的腿,爪子卻被半空攔截,男人睥著它,淡淡說了一聲“出去”。 平安又對著殷蕪“喵嗚”了一聲,見她依舊沒醒,才一步三回頭地出去了。 將殷蕪放在榻上,扯了被子給她蓋好,又放下床帳,百里息轉身去了院中。 辰風現身,道:“啟稟主子,那些暗中幫高晴設局的人均已處置了,大多都是埋藏在宮中五年以上的老人,只是有一個人不知該如何處置?!?/br> 百里息手中把玩著一枚墨色玉蟬,漫不經心道:“誰?” “是天權長老繼室娘家的庶姐,六年前被送進宮中做了掌事,今日便是她帶著高晴去了明湖?!彪m大祭司和百里家并不親近,但那人畢竟和百里家沾親帶故,總歸要回一聲才能處置。 “你最近差事辦得越發好了?!卑倮锵⒗渎?。 辰風背脊發涼,慌忙退下處置那人去了。 百里息揉了揉跳疼的額角,看了殿內一眼,轉身去了后殿。 …… 后半夜,百里息才終于從水中出來,他渾身濕透,蒼白的臉上只有薄唇帶著一點粉,明明才泡了冷水,額上卻還滿是細密的汗珠。 他懶散躺在白玉地面上,呼吸有些沉重,身體已經麻了,那欲|望卻絲毫沒被壓制下去。 煩躁在他眼底熾盛。 人人都說他慧明無雙,少年的他也曾想做出一番經天緯地的事來,但當他發現連自控都艱難無比時,那些少年時的妄想就灰飛煙滅了。 換了干爽的衣衫,百里息回了寢殿,殷蕪尚在沉睡,面色微紅,半邊纖細的肩膀露在外面,百里息幫她掖了掖被子,放下床帳去了小榻上。 天未亮時,殷蕪漸漸蘇醒過來,她想起昨夜那個混亂的夢,頭越發的痛起來,床上的聲響驚動了百里息,他掀開床帳,便看見面頰緋紅的殷蕪茫然坐在榻上。 殷蕪腦中立刻炸了開來,昨夜不是混亂的夢。高晴離開后她跟著百里息來了臨淵宮,那些話她確實說了。 “大祭司……”殷蕪別開眼,不敢看他那雙無欲無求的眼睛,更怕看見他眼中可能出現的厭煩,“幾時了,我回靈鶴宮了?!?/br> 殷蕪想要下床開溜,肩膀卻被百里息按住。 “施完針再走?!卑倮锵⑷ャ~盆邊凈手,外面熹微的晨光從支摘窗透進來,在他的玉面上鍍了一層淺白的影子,修長的手指緩緩撩動清水,一聲聲都像是撩在殷蕪的心上。 這幾日給殷蕪調理身體,除了每日要喝藥,還配合針灸,只不過前幾日百里息出門,事情又多,便是厲晴施針。 “讓厲晴施針即可,我回……”她話未說完,就看見百里息已經拿了針過來,只得閉上嘴。 她伸出手,卻聽一道涼涼的聲音道:“脫衣服?!?/br> 第42章 “過來?!卑倮锵⒌?。 殷蕪心跳有些快, 可能是因為回京后,兩人再沒有過什么親密的接觸,如今忽然要在他面前寬衣, 便有些難為情。 她垂眸看著床榻,緩慢將衣服脫下,最后只剩下一件褻衣, 寢殿內并不熱,殷蕪卻出了一層薄汗,她趴在軟褥上,將臉朝向床內,呼吸都努力輕緩些。 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百里息便開始給她施針, 仿佛有道灼熱的視線落在她的背脊上, 讓時間變得格外漫長。 殿內安靜, 只有風吹竹林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 百里息熟練的施針,視線卻難免落在殷蕪光滑的脊背上, 腹中原本壓下去的燥|熱再次蘇醒,像是一條毒蛇,催促他快些去滿足自己的欲|望。 似是被蠱惑一般, 他的手指在如玉脊背上輕輕滑過, 惹得殷蕪身體微顫, 連聲音里都帶了嬌意:“大祭司……” 她眼帶驚慌回頭, 眼中似是染了水汽,讓人越發想要逗弄她。 但百里息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他收了針, 轉身離開了寢殿,只是并未走遠, 他站在院內,任由清晨的涼風帶走身體的燥意。 此時他終于知曉,殷蕪才是讓他失控的緣由。 “真丟人?!彼溧鸵宦?,低頭看見自己指尖那枚玉蟬,眸色晦暗,這次他未有任何猶豫,抬手緩緩將那玉蟬放進口中,薄唇輕輕抿起,將那玉蟬銜在唇間,半晌又盡數含|入口中。 * 之前的戒塔被燒后,經數千工匠日夜趕工,新的戒塔終于落成,塔內的布置尚未完成,卻有兩個人在塔內。 “那人是你繼母娘家的親眷,怎么能投入潛龍衛的私牢里,還嚴刑拷問?”百里崈憤然拍著輪椅扶手,眼中盡是憤然之色。 屋內正座上,坐著一個男子,男子玉面白衣,修長的鳳目里是淡淡的嘲諷,“處理宮中的事何時需要天權長老同意了?那人潛伏宮中多年,協助高晴設局,自然要拷問一番?!?/br> 百里崈臉色更加難看,忍了又忍,終究還是開口道:“昨夜的事你既然知曉,便也不瞞著你了,高晴是我挑的人,高家日后也會成為你的助力,你如今年歲不小,雖然你不想沾染男女之事,但你身上流著百里家的血,不屈服也要屈服?!?/br> 見百里息并不接話,百里崈只能繼續勸道:“百里家以前并非沒有同你一樣潔身自好的人,然而怎么樣了呢,雖然一輩子沒碰女人,最后還是瘋了,把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小廝都殺了,你雖恨我怨我,卻始終是百里家的血脈,這是改不了的,何必非要鬧成這樣?” 先前冠州的事雖未牽扯到百里家,卻還是傷了百里家的元氣,而且同百里息為敵總歸不是長久之計。 百里息不讓取殷蕪的血煉藥,又把殷蕪守得眼珠子似的,根本沒機會偷偷接近她取血,如今才幾個月,已經有不少旁支子弟發瘋了,百里崈也是走投無路,才想通過給百里息安排婚事緩關系。 “本座從被師傅收養時,就已經斬斷所有親緣,不知天權長老怎么偏偏就要和本座攀扯什么親戚?!弊夏凶峪P目微冷,話也毫不留情。 百里崈臉色“刷”地冷了下來,氣得渾身發抖,再也沒有剛才規勸時的好聲好氣,反而威脅道:“你想同百里家撇清關系,也要自己真的干凈才是,若是天下人知曉你是亂|倫所出,不知還有沒有人把你當成神圣的大祭司?” 百里息面色如舊,冷笑道:“天權長老一遍一遍提及那齷齪事,真以為本座會一直退讓?所有幫助你們設局的人,本座皆不會放過,你若執意將百里家的丑事張揚出去,那便張揚出去,到時百里家也別想從冠州私賣奴隸的案子脫身?!?/br> 當初百里睿去冠州勸說,也是用了此事威脅,并非百里息害怕而放過百里家,只因他想要將黎族赦免為自由之身,這件事阻力極大,所以才暫且沒拉百里崈下水,誰知百里崈卻以為抓到了他的短處,得寸進尺起來,百里息自然不會再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