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再后來,他師父自感力不從心,大限將至,又將白鴻交到了他的一位老友手中。 他說,他的這位朋友執掌著九州最重要的部門,名叫鎮異司,必定會好好地照料他。 那位老人帶他回了鎮異司。而在鎮異司的門口,有一個男子正早早地等候著他們。 那男子生了一雙濃眉大眼,肩膀寬闊,身材高大,就像他的哥哥一樣。 那男子笑呵呵地迎上他們,接過白鴻手里的包袱行李,說走了一路你們肯定很累了吧,我給你們準備了飯菜,休息休息就去吃吧!就像他的哥哥一樣。 那男子將包袱掛在胳膊上,說咦你的領子怎么沒有整好,過來我給你弄弄,接著開始無比自然地為他整理起了衣襟。就像他的哥哥一樣。 那男子說,哦還沒自我介紹,我姓張,司臺平日里比較忙,以后就由我來照顧你吧! 白鴻想,哦……他的哥哥終于又回來了。 -------------------- 第130章 張文典 從張文典有記憶起,他的家就窮得家徒四壁。 他家住在海邊的小漁村,村里家家戶戶以打漁為生,哪怕是去最近的鎮子,也得走上近一天的路。 他的父母一個大字不識,卻十分崇拜讀書人,甚至不惜花了三個月賣魚得來的積蓄,請村子里唯一一位能識文斷字的先生給他這個頭生的長子取名,取出來的名字在村里一眾“王狗蛋”、“張翠花”里顯眼得獨樹一幟,鶴立雞群。 他父母很以這個名字為傲,每每都要自豪地告訴別人這是請先生起的,有知識在里面。然而被同齡的玩伴取笑了幾次,張文典便再也不曾主動提起自己的大名。 村子里的人也嫌他的名字拗口,只叫他“張老大”。 有了老大,自然就有老二、老三、老四和老五。 他的父親每日出去打漁賣魚,他的母親就待在家中照顧孩子,收拾家務,憑一雙巧手將他父親賣剩下的散碎魚蝦做出十八般花樣,用他賺來的一點點微薄的銀兩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偶爾要出門,便要背著一個,抱著一個,手里還牽著倆。 張文典從很小就開始幫助母親照顧弟弟meimei,洗衣、生火,做飯、喂食。孩子太多,他和母親每日都忙得如同轉腳的陀螺。長大些,這責任轉移到已成少女的meimei身上,他便開始幫著父親一起出海打漁。 村里只有很少數的孩子會去先生那里上學,就算學了,也大多只為了能認一認自己的名字,能數出個一二三四。而后便子承父業,如世世代代的先人般打漁、賣魚,娶妻、生子,開啟新一輩的輪回。 張文典卻不不愿如此。 在被給予了一個與眾不同的文縐縐的名字的同時,他心中似乎也被注入了一種與眾不同的渴望——他想走出漁村,去外邊的世界看看。不,不只是漁村,甚至離他們村落一天腳程的那些小城鎮也滿足不了他。他想去王都,去那個全九州最為繁華之地,人君和妖王的居所,想去看看這廣闊的大千世界。 可是,到底該如何離開這里? 這個問題的答案,似乎只有給他起名那位見多識廣的先生知道——據說,他便是從那個傳說中的王都回來的,只不過不幸受了情傷,才回到這個出生的地方隱居。 于是,張文典便總是往先生那里跑。別人為了請先生教自己的孩子識字,都會給先生帶來些漂亮的魚蝦,作為束脩之禮,他卻不。 他知道先生喜歡在海邊的石灘上行走散步,撿拾花紋獨特的貝殼,便駕船出海,找到螺貝群聚之地,將它們一兜兜地撈起,任憑先生挑揀。 他看到先生書架上擺放的珊瑚已然褪色,便行入深海,跳入海中,選一支色澤最為鮮亮的,為他折取。 他聽先生說有一種怪魚,其名為“鮑”,狀如杯碟,食之鮮嫩彈牙,極是美味,不過極難捕撈,只生存在山崖之下海流復雜的礁石之間,他便尋遍附近的所有石崖,找尋他們的蹤影,并在尋到之后,四處下網,百般摸索,終于研究出了這奇怪“鮑”魚的習性,一簍一簍地捉來,帶給先生。 然而,他每次帶去許多 ,先生卻只笑納珊瑚中最美的一枝,貝殼中最獨特的一個,便是鮑魚,也只留下三兩只,夠吃一頓即可。 而余下的,他都讓張文典帶回去,帶著和他父親撈到的魚一起拿去鎮上賣。鮑魚形狀怪,他要價又高,買的人甚少,珊瑚和貝殼卻極受鎮子里的少女和小孩們歡迎。他的meimei將貝殼串成一串,做成項鏈和帶在身上的小配飾,很快就能賣出去。 一來二去,他家很快就攢下錢來,甚至在村子里第一個翻新了他們居住的草屋,修起了瓦房。 他的父親和母親樂開了花,道他們花了大價錢請先生起的名果然不是白起,看,他家大兒有多么能干! 可是,張文典依然不滿足。 他依然整日去詢問先生,詢問他,他該如何走得更遠,遠到王都,遠到天南,遠到地北。 而先生總是會笑著摸摸他的頭,說你年紀還小,等你再長大些,真正長大成人,我再告訴你。 而后,他便給張文典布置作業,留下許多書籍,讓他去讀,不止是經史子集,還有人物紀傳、雜文逸事、鳥獸圖譜、草木百科,諸此種種,五花八門,無所不包。有些書他那里也沒有,張文典便只能趁著外出賣魚時去買,輾轉走上幾個附近的小鎮,也不一定能買到其中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