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看他說得極其認真,完全不似說笑,顧山青登時一驚,打趣道:“大師就這么信任我,不怕出了什么意外,回不去了?” 張文典抱起雙臂:“你還是算了吧,因為這點小事讓山青召魂?你自己沒意見,人家山青還不想費這個力氣!” “怎么?你擔心小僧證明你說的不對?” “哈?擔心我說的不對?我那是怕你白白被山青召了一次魂,還打了自己的臉!” “阿彌陀佛,看來今天這個問題是非解決不可了……” 突然,“砰”地一聲巨響——謝豐年不知從哪抱出一摞近一尺高的案牘卷書,拍到了案上,喝道:“行了,別吵了!” 看到那摞歪歪扭扭、浮著灰塵的厚厚案卷山,剩下三人瞬間呆住。 謝豐年對他們露出一抹戲謔微笑:“鬼怕不怕熱,找一個問問不就知道了?” “……” 顧山青率先回過了神,苦笑道:“你……怎么積了這么多案卷?” 張文典喃喃道:“好家伙,你這攢的比白鴻都多!”接著反應過來什么似的,警惕地道,“你可別來找我,我可不幫你看!” 不空默念一聲阿彌陀佛,似乎頗有些心動,問:“葉司臺查起的時候,你是怎么推脫過去的?” 謝豐年漫不經心地一揮手,徑自翻起了文書:“她又不是每個月都查,跟案卷司打個招呼不就得了?!闭f著,見他們沒有動靜,立刻又不滿道,“你們都愣著干什么?快來找鬼??!” 于是一番翻查,三人很快就找出了幾個疑似有鬼的案子,其中一個距離不遠不近,正適合在短時間里跑一個來回——顧山青還另擇出了幾個案子留待稍后處理。 謝豐年又花了些時間找出他的起兮車——這車上施了輕身術和縮放術,攜帶起來很是方便,但也因此常常被他案上的各種雜物蓋得不見蹤影——再念三聲“長長長”,車便恢復了正常大小。 這車原本是為坐兩個人準備的,四人坐稍有些擠。不空還在嘟噥“你們先去小僧自己走”,就被張文典一把扯進了車里。 離王都向南百里,有鎮名懷義,依山傍水,依的山是靈山,可采天材地寶,傍的水是活水,可往九省通衢。鎮里的人靠采獵山里的野味、山珍、草藥以及砍伐木材賺取生活,開了大大小小的鋪子,順著河將山貨運到別處販賣,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因此鎮子雖小,平日里卻頗為繁忙富庶。 然而手下來報的時候,懷義鎮的馬知縣正對眼前的公文發愁地噴了一個鼻息。 渭河以南無人不知,渚、蘇兩郡的郡首是一對死對頭。 兩郡都挨著淮河,位置相近、地形相近,甚至連人口也相差無幾,那么哪個郡的物產更豐盈、收的賦稅更多,端的就是看兩個郡郡首個人的能耐了。于是兩人總是鉚足了力氣較勁——你產糧一石,那我絕不甘心八斗。 這種較勁分攤到州,再依次分攤到城和鎮,就落在了一道道公文上。 想到這,馬知縣就感覺鼻尖瘙癢。其實公文里的內容說起來也很簡單,就是想讓懷義鎮草藥的產量再提上兩成。 兩成! 這完全就是欺他鎮子有錢,要榨他的油水! 更何況,從山里出了事之后,但凡家里有點積蓄的人,都想盡辦法減少進山的次數,能保住去年的量就算不錯,竟然要再加!倒不如干脆現在就給他套上嚼子,把他未來五年的口糧拿去當草藥賣,說不定能添上這兩成! 而且,就算是產出變少了,那也怪不得本官??? 馬知縣瞪起眼睛,直視著眼前的虛空。匯報的文書早幾個月就遞上去了,也不知道究竟傳到了哪個吃閑飯的手里,沒有一點點回音,也絲毫沒有任何會有人來解決問題的跡象。 上一次向鎮民籌的款早就用在了請道士上——這都是第幾波道士了?——當然他也確實用了其中少到可以忽略不計的一點點、點點去吃花酒,但那難道不是他身為本鎮父母官,該受的孝敬嗎? 結果道士來了,該焚香的焚了,該舞的劍舞了,儀式搞得聲勢浩大,幾乎所有鎮民都來圍觀了——當然,他對這也沒什么可抱怨的,好歹錢的下落算是有了交代——但在不到兩個星期之后,竟然又有人失蹤! 自那時起到現在也有近兩個月過去了,雖然沒再出事,但人們進山的熱情卻一直缺缺??磥硎堑迷俎k一場法事了。有沒有效果不提,樣子得先做足才是! 上次請了道士,那這次就請和尚吧?該去哪請和尚呢? 正深思著,突然有侍衛氣喘吁吁地跑進了大堂:“大人,來人了,來人了……!” 他回過神來,吹胡子瞪眼道:“你急什么!沒看見本大人正在沉思嗎?來的是誰也不見!” 侍衛喘了一口氣道:“不……” 馬知縣眉頭擰得更緊:“不?你對我說不?” 侍衛:“……能不見啊大人,提刑司,鎮異提刑司,來人了!” 聽到這話,馬知縣瞬間呆住,大喜中又有一絲微妙的遺憾——怎么就沒來得及籌款呢? “來的是哪一位大人?算了,不管是哪一位,先趕緊請進來再說!” 侍衛又喘了一口氣:“不……” 馬知縣眼睛瞪得更大:“不?我讓你請人進來你還說不?你到底想干什么?想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