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說話的是一身水色的木清,也沒等顧山青回答,她一搖頭,自顧自道:“算了,不管這些,總之顧大哥你是知道的,我對蒼殊大人傾慕已久茶飯不思,回頭我找不空和尚畫個小像,你幫我找他落個名,好不好?” 圓潤的臉蛋上一雙明眸似含了水汽,好不楚楚可憐。 可惜顧山青郎心如鐵,輕輕道:“我走之前,你傾慕已久茶飯不思的還是清心苑撫琴的鹿白公子,兩旬前,是順意觀念經的元和道士,再過上一個月,你是不是就要闖進妖王宮,向大鵬王要簽名了?” 木清登時一梗,無話可說,甩開顧山青的手,氣哼哼地走了。顧山青對她的背影輕輕一笑,跨進鎮異司的大堂。 大堂正中的空白墻壁上,果然不出他所料,是一幅龍飛鳳舞栩栩如生的筆墨大丹青。 那丹青畫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和蒼殊飛過東城門的樣子。 小小的城門之上,蒼殊真身下四只鷹爪,翅開兩丈,英武不凡,而顧山青伏在他背后,肩上立著小黑,睡眼惺忪,連披的皮毛大氅都纖毫畢現。 幾個人竊笑著從他身邊溜了過去,顧山青耐不住一聲嘆息,抬手遙遙一抹,星點四散,墻上的蒼殊收攏了翅膀,和抬起身的顧山青一同消隱而去。 突然一道促狹聲音響起:“你抹它做什么,留著不挺好?不空的畫在外頭可價值千金呢!” 顧山青轉過頭,說話的人坐在木案邊,松松披一攏輕薄的胭脂色紗袍,貼身白襯幾乎敞至胸口,一頭黑發自然散落,眼窩微陷,唇角微勾,真真瀟灑不羈,正是奇技yin巧謝豐年。 顧山青苦笑:“不空還是想畫啥畫啥,想在哪畫就在哪畫啊?!?/br> 謝豐年哼了一聲,意思是你今天才知道? 顧山青也不多說,先將縮小了的起兮車還給他,又從懷中摸出核桃,遞到他眼前。那核桃給幾束金絲纏住,離了咒主,看不出任何異常。 謝豐年接了過去,嘴里卻不饒人:“怎么,現在連核桃都要讓我給你剝了?” 顧山青抬手就搶:“不要就還我,錯過了思殺咒你可別后悔!” 謝豐年躲開他的手,狐疑地挑起眉:“思殺咒?你認真的?” 顧山青道:“我騙你做甚?” 待他講完了前因后果,謝豐年眼里的輕慢早就一掃而空,舉起核桃仔細端詳。見他的瞳仁幽幽泛起了藍光,顧山青識趣地撤掉金絲,在旁邊立得安安靜靜。 過了半晌,謝豐年終于邊琢磨邊開了尊口,又仿佛是自言自語:“以常人精血驅動殺咒,母大蟲動不動派人去昆山可算有點用了……” 顧山青裝作什么也沒聽見,道一聲“你慢慢來”,便自行扭頭離去,估計不過個一時三刻,此人反應不過來身邊早就沒了人。 鎮異司的地盤談不上大,進了大門,迎面便是擺滿木質案幾的大堂,就算尋常沒什么人待在此處,也算是裝模作樣有個坐班的地方。往里跨過了大堂后門,是小院回廊,繞著一潭清澈的池水蜿蜒而去,兩旁的大小建筑從藏書堂藏寶閣藏文館到灶房飯堂沐浴室不一而足。再走過因方圓局促而頗有幾分不倫不類的假山水榭,就到了鎮異司的真正主事,也是謝豐年口中“母大蟲”——葉一的所在之地,一劍堂。 顧山青敲了兩下門,門里清越女聲干脆道:“進!” 他推開門,一個挺拔身影背門而立。 葉一回過身來,她眉如遠山之秀,目若秋水之清,卻讓人想起霜松傲雪,冥冥間凜然不可侵犯。背后墻上掛一把等人高的巨大長劍,收在經年磨潤了的厚重木鞘中,除了個頭大之外顯得樸素又不起眼。 然而顧山青卻知,若是這劍出了鞘,就是鎮異司其他所有人加起來,怕也打不過眼前這個看起來纖纖玉立的弱質女子。 葉一現下顯然沒有半點要動那巨劍的心思,她不問案情也不問兇手,先直直問道:“你可去試昆山陣了?” 世人不知昆山腳下大陣姓甚名誰,便簡單以“昆山陣”代之。 顧山青點頭道:“試了?!?/br> “結果如何?” 顧山青微微搖頭,他肩上的小黑也如小老頭般煞有介事地搖頭晃腦。 葉一吩咐他此行去探一探昆山陣,卻并未確切說要做些什么。 看他搖頭,葉一似是失望又似是寬慰:“也罷,不能強求?!?/br> 眼見她不準備繼續交代,小黑失了興趣,砸砸嘴飛走了。一同飛走的還有葉一的心思,她隨意問了幾句案情,在顧山青提起那神秘人時低頭思索片刻,而后毫不拖泥帶水地一句“知道了,你去吧”,就把顧山青送了客。 -------------------- 第11章 牽思戒 鎮異司行事獨立,提交文書之類的辦事章程不算復雜,顧山青出了一劍堂也不想拖延,很快將這次的案情整理一番,到藏文館歸檔。藏文館里的文件分為“已斷”、“有疑”、“未解”三個類別,這一次的案子便歸到了“有疑”里。 帶回來的核桃按理說也該上交到藏寶閣,但畢竟還在謝豐年手里,于是先掛了個“缺”字,等他玩膩了再行交還。 一串事務辦下來雖說不上繁瑣,但也花了顧山青個把時辰。他從藏文館出來已近黃昏,聽到腹中鳴聲陣陣如鼓,才驚覺自己一天都沒吃飯。伸個大大懶腰,他準備先從鎮異司回到來王都入職時租下來客居的小院,再隨便找個小攤販隨意吃點什么,不想沒走幾步,便在大堂里給人整整齊齊地截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