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白渺在看它，它往上蹦了蹦，嘻嘻地笑了起來：白先生好。

    居然是當初敲他門的那個刺猬頭鬼魂。

    白渺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這意思是我能回去睡覺了？

    說著，他試圖把扒著他衣領的白團子拿下來。

    沒想到白團子嗚嗚叫的聲音猛然急促起來，一雙黑眼睛濕漉漉的，看著快哭了。

    白渺叉著白團子腋下的手僵住了，扒也不是，不扒也不是。

    青丘笑了：好了，不許再打擾白先生，回來。

    嗚嗚白團子軟軟地叫了一聲，探頭輕輕舔了一下白渺的下巴，才松開白渺的衣領，轉身跳回青丘的懷里。

    猝不及防地被舔，白渺向后仰了仰頭，又摸了摸下巴，才說：我明天早上來。

    青丘拿出一大疊青色符篆，說：這些是我制作的罰單，若是遇上不守規矩的，直接貼他腦門上，居委會能感應到相應的信息。

    說著，他一雙桃花眼瞇出一個jian詐的弧度：居委會的資金一向緊張，況且開罰單的工作人員也能有提成但須有理有據，有法可依。

    白渺秒懂，笑瞇瞇地接過罰單。

    第二天一早，白渺把疑似法器的東西套在身上，又金色翎毛和幾張符紙揣進褲兜里。

    想了想，他又把那把畫上了朱砂符文的桃木劍也帶上。

    白渺渾身叮零當啷走到居委會大門前，一身大紅配艷綠的蓬頭鬼站在那，扎眼無比。

    蓬頭鬼蹦蹦跳跳地跑到白渺面前：白先生，我們走吧。

    走到近處，它一看白渺身上這一大串，不由一震：白先生，您這是？

    白渺反問道：我們在什么地方？

    蓬頭鬼不明所以：山海社區啊。

    白渺：我是什么種族？

    蓬頭鬼：人類啊。

    白渺平靜地問道：我一個脆弱的人類，是不是該多戴點東西？

    蓬頭鬼雙眼一亮，問道：您是想在山海社區里尋寶？山海社區里真的藏著寶藏嗎？

    白渺和蓬頭鬼對視。

    尋什么寶？

    蓬頭鬼眨巴眨巴眼，激動地說：周天羅盤是用來搜尋寶物蹤跡的，萬源銅鏡是用來映照萬物真跡的，白先生不是去尋寶是什么？說不定我們能在山海社區里挖出青丘大人他們都沒發現的大寶藏，從此揚名立萬

    白渺面無表情地扯下身上的羅盤和銅鏡，冷酷地打破蓬頭鬼的幻想：你想多了，我們只是去鬼口普查而已。

    好吧。

    蓬頭鬼蔫了，連那一頭沖天的刺猬頭都耷拉下來。

    先去哪？白渺把周天羅盤和萬源銅鏡塞進放著桃木劍的畫筒里，轉身就走。

    蓬頭鬼連忙捋了捋自己的刺猬頭，確保它們都直沖天際，才掏出一個玉簡顛顛地跟上：我們先去西山一街，那里鬼魂最多。

    第11章 所有鬼雙手抱頭，全部蹲

    西山一街距離熱鬧的買菜一條街不遠。

    這里看起來越發破敗，一堆堆小廣告貼滿了灰黑的墻壁上，街上飄落垃圾，還有人在路邊的電線桿上拉起晾衣繩，掛上幾件寬松軟榻的老年碎花裙，呼呼飄動著。

    白渺和蓬頭鬼踏入西山一街，原本荒涼破敗的街道晃眼一變，驟然熱鬧又嘈雜起來。

    白渺眨了眨眼，只見眼前擁擠的街道上走著蹦著飄著許多形容詭異的鬼魂，街邊有許多鬼魂亂七八糟地占地叫賣，熱鬧非常。

    最熱鬧的當屬街邊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的一處角落，兩個鬼魂廝打在一起，圍觀的鬼怪不斷起哄叫好。

    還有些鬼怪試圖趁亂摸走別人攤位上的東西，被攤主按在地上摩擦。

    某個靠近路口的鬼魂攤主正朝著打架斗毆那邊張望，突然在余光里瞄到了蓬頭鬼的大紅大綠。

    居委會的來了！

    像是投入了一個炸彈，在街邊扯一張布擺攤的鬼魂們麻利地一收包袱，轉身拔腿就跑，一哄而散。

    白渺：

    這姿勢，過于熟練。

    一片混亂叫嚷中，白渺目光一掃，正默默地記下那些鬼魂跑路的方向，猛然聽到身邊一聲暴喝。

    蓬頭鬼上前一步，氣勢十足地嚷道：居委會鬼口普查，所有鬼雙手抱頭，全部蹲下！

    齊刷刷地，還沒來得及消失在街道上的鬼魂們迅速蹲下，雙手抱頭。

    這場面實在太過滑稽，一大片抱頭的鬼魂蹲在了滾落一地的破爛菜葉垃圾中，不知道從哪跑出來的雞拍著翅膀咯咯咯地叫著，街上還有不知道誰跑丟的一只鞋。

    一下從城管整治攤販，突變到打擊犯罪現場。

    蓬頭鬼高興地蹦了兩下，轉身邀功道：白先生，我們開始鬼口普查吧。

    然后白渺就看著蓬頭鬼走到那個發現他們的鬼魂攤主面前，你，叫什么，怎么死的，現在住哪里？

    那鬼魂攤主抖得快成羊癲瘋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蓬頭鬼納悶道：說話啊，剛剛不是叫得很大聲？

    鬼魂攤主哭嚎一聲，一下撲上前一把抱住蓬頭鬼的腿不，腰。

    蓬頭大人！我還不想死??！我沒有煞氣攻心也沒有作jian犯科，為什么要我死

    你已經死了。蓬頭鬼提醒道。

    鬼魂攤主卡了一下，繼續哭嚎：蓬頭大人明鑒，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若是死了家里就沒了頂梁柱啊，家里的老母親和年幼的孩子都要餓肚子，沒法維持清醒

    蓬頭鬼頓時心軟了：這樣啊，那你走

    等等。

    旁觀了整個過程的白渺扶額，無奈地開口：我們在做鬼口普查，登記了才能讓他走。

    說完，他瞥了鬼魂攤主一眼：就是人類的人口普查，你不會不懂吧？

    鬼魂攤主瞪著白渺看了片刻，慢吞吞地放開蓬頭鬼的腰，不情愿地嘀咕道：怎么突然搞這種玩意登記什么啊

    蓬頭鬼眨了眨眼，突然蹦了起來，怒道：你剛剛在騙我！

    蓬頭大人息怒！

    鬼魂攤主一個哆嗦，連忙說：剛剛都是誤會，誤會，我馬上配合。

    白渺示意蓬頭鬼登記：你叫什么，怎么死的，現在住哪里？

    我我叫賈力，被車撞死的

    你又騙人，你身上哪有被車撞擊的痕跡？蓬頭鬼又憤怒地喊起來。

    鬼魂攤主面不改色地改口：哦對，我記錯了，是打架斗毆死的。

    白渺打量了一下鬼魂蒼白皮膚上左一塊右一塊的青紫痕跡，說：繼續。

    鬼魂攤主趴坐在地上，諂媚地笑道：蓬頭大人，我一家三口鬼也不勞煩蓬頭大人再跑一趟了，不如我去把他們都給叫過來

    白渺冷淡道：不必了，你現在就把你一家三口鬼的信息全部報清楚。

    鬼魂攤主臉頰抽搐了一下，不情不愿地報上信息，在蓬頭鬼登記完后迅速地溜了。

    下一個老太婆鬼魂頭也不抬，一扯身后的衣服。

    兩兩兩位大人，這些衣服都送給你，你們，別別別殺我

    白渺看了那幾條掛在晾衣繩上老年碎花裙，嘴角一抽：不必了，你自己留著吧。

    那老太婆鬼魂說一句話能磕巴半天，白渺隨口問了她幾句，余光突然瞥到一個人。

    一個干瘦的格子衫青年提著一大袋泡面，正一臉驚恐地看著他。

    白渺移開視線，面不改色地抬手按住耳朵。

    不說了，蘋果耳機就是坑，我得趕緊再去買一對。

    干瘦青年狐疑地看著白渺。

    白渺按在耳朵上的手拿開，手上赫然就是一個白色耳機。

    把那干瘦青年忽悠走了，白渺把耳機塞回褲兜，看了眼蓬頭鬼和依舊磕磕巴巴的老太婆鬼魂，不由嘆了口氣。

    我們還是找個隱蔽點的地方登記吧。

    登記完老太婆鬼的信息，蓬頭鬼打量了老太婆鬼幾眼。

    它說：記得趕緊去買個清魂露，我們可不會對發狂的鬼客氣。

    她哆哆嗦嗦地說：我我我我會的

    白渺已經是第二次聽到清魂露這個東西了。

    蓬頭鬼聽了他的疑問，小聲說：清魂露可以清除體內煞氣，防止這些鬼發狂。

    白渺恍然。

    給一個個排著隊的鬼魂登記，白渺也見識了千奇百怪的各種死法。

    什么腳滑摔死的，腦袋磕桌角死的，還有被生生氣死的。

    一個鬼抄起掉在地上的腸子塞回開了個口的肚子里，諂媚地笑道：大人，我是死在手術臺上的。

    白渺皺眉打量了一下這個鬼，問道：醫院不都會給死者縫上傷口嗎？

    白先生有所不知，鬼的模樣都是定格在死亡的那一瞬間，之后鬼身上都不會再留下任何痕跡了。蓬頭鬼插嘴道。

    等最后一個鬼魂登記完迅速溜走，蓬頭鬼仰著頭看著白渺，問道：白先生，我們接下來去哪？西山二街？

    白渺搖頭：不，我們先做西山一街的入戶核查。

    蓬頭鬼滿頭問號：為什么？

    白渺反問：你覺得其他街上的鬼魂知道山海居委會在登記他們的信息，他們會有什么反應？

    蓬頭鬼摸了摸他那直沖天際的刺猬頭，雙眼一亮：我知道了，他們都會躲起來。

    白渺微微一笑：所以我們要去做入戶核查。

    西山一街的樓房和街上一樣破敗。

    電燈早就壞了，兩側掉渣的石灰墻上滿是劃痕和小廣告，電箱電線亂七八糟的，墻縫滲的水在地上積了一片片陰冷的水洼。

    蓬頭鬼蹦蹦跳跳地跳上臺階，對著二樓第一戶的掉漆木門就是一陣哐哐地敲。

    開門！社區送溫暖！

    白渺為這熟悉的既視感而眼角一抽。

    敲了一陣，木門后毫無動靜。

    蓬頭鬼繼續哐哐敲門，嚷道：里面的居民，我們是居委會的，來鬼口普查。

    木門后依舊毫無動靜。

    明明就在里面！

    蓬頭鬼有些暴躁地跳了一下，呼地一下穿門而過，進了木門后面。

    白渺：

    看來他不太適合入戶核查這個工作。

    片刻后，蓬頭鬼揪著一個眼熟的鬼魂飄了出來，把他扔在地上：都說了我們來鬼口普查，開不開門？我就問你開不開門？

    西山一街上第一個被普查登記的鬼魂攤主灰頭土臉，連連告饒：馬上開，馬上開。

    鬼魂攤主和另外七個鬼被揪出來老老實實地貼墻低頭。

    白渺輕飄飄地對蓬頭鬼說：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怎么能對我們的居民這么粗暴呢？要微笑服務，讓我們的居民感受到如春天般的溫暖。

    說完，他對鬼魂攤主露出一個微笑：不是一家三口鬼嗎？另外四個哪來的？

    第12章 這些我都會，選一個？

    鬼魂攤主哭喪著臉剛要喊，就被蓬頭鬼一個瞪眼給嚇得咽回去了。

    回答白先生的問題！

    鬼魂攤主一個哆嗦，低著頭吞吞吐吐地回答：他們他們都是我家后輩，就是暫時來投奔一段時間

    白渺一揚下巴：通通登記。

    蓬頭鬼拿出一張青色罰單唰唰地寫完，把罰單拍在鬼魂攤主的腦袋上，而鬼魂攤主躲無可躲，只能接受。

    蓬頭鬼一臉正氣地說：這四個鬼都記在你家名下，要是他們誰肇事肇禍，你家要負連帶責任。這是違規私藏鬼怪的罰單，一個鬼二十靈珠，去居委會交罰款吧。

    白渺觀察了蓬頭鬼開罰單的全程，便也知道該如何開罰單了。

    接下來他們繼續一戶一戶地敲門，幾乎所有的鬼魂都在家里藏了別的鬼魂，大部分都是原住鬼的親戚后輩。

    繞過流淌過水泥臺階的污水，白渺問道：你們知道這里藏了有那么多鬼嗎？

    蓬頭鬼唏噓道：這些鬼在外面也不好混，所以有很多鬼都偷偷找關系混進我們社區，導致社區內鬼魂數量激增。青丘大人就是知道這個情況，才讓我們鬼口普查的。

    白渺一挑眉：我們社區還更適合鬼魂生活？即便有居委會

    白渺話還沒說完，上方五樓的防盜門突然咔嚓一聲打開。

    白渺：

    格子衫干瘦青年：

    干瘦青年提著垃圾袋，和白渺大眼瞪小眼。

    就這吼一聲整棟樓都要抖三抖的破爛樓房，就別指望它的隔音有多好了。

    你剛剛是不是說這里有鬼？！干瘦青年驚疑不定地問道。

    白渺面不改色地從掏出手機打開人口普查app，露出一個微笑：打擾一下，我是山海居委會的工作人員，麻煩配合一下我們人口普查。

    人口普查？干瘦青年一愣，撓了撓一頭雞窩：好像是有這事

    干瘦青年叫姜元，父母雙亡，目前單身獨居，是個游戲主播。

    白渺目光掠過他的臉，不經意間冒出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