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死的那一年 第6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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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會?不是說三月染上風寒,風寒之癥怎會要人性命?!背鳙h突然側首,寒冷的眸光直刺宣春暉臉上。 今日宣春暉的態度,再觀花芷蘿所住之處的環境,她是猜到一二的,可是,不敢深想。 可笑,想她前日在薛府,還猜測小六是不愿在薛府受氣,自己搬來別莊。 楚明玥緊緊咬著銀牙,不想再給人留活路了。 “郡主,小姐醒了?!彼骂澛曒p喊。 楚明玥曳裙大步至廊下,在長石上坐下,扶花芷蘿靠在自己懷里,“小六,”她附耳輕語,“你可是想永遠離開薛家,再無干系?!?/br> 花芷蘿虛握一把楚明玥袖上衣料,蒼白干燥的嘴唇吃力動了動,吐出微弱的音節。 她的聲音虛弱如短促氣音,似一聲短息,但楚明玥聽清楚了。 不,花芷蘿說,不。 第65章 65、65 楚明玥瞳眸微張, 頷首望著懷里虛弱的人,唇角露出一抹狐疑,“小六?” 花芷蘿闔眼喘息, 吐息聲由微弱漸強, 她忽然張開雙眼,渙散的眸子凝聚出一束厲光, “我要他死!” 她緊緊攥著楚明玥臂上衣料, 抬眼盯著楚明玥, “昭陽,我要他死,要他們全都死!” 楚明玥望一眼手臂上那只枯瘦嶙峋的手, 一向清泠的聲音沉下,“好, 讓他們死?!?/br> 鳳眸半落, 那雙永遠都裝滿陽光的眼睛里,第一次溢出狠絕如陰霾的顏色。 后宮沉浮三載,齷齪齟齬,暗謀陰計, 她做那人身后鋒利的劍, 卻從未真的露出過這樣的眼神, 證據、律法,這一刻都不需要了,她楚明玥要薛家人死。 京兆尹、大理寺、宗人署,都不需要了, 他們死就夠了。 這時, 孫太醫端著一個湯盅從花芷蘿住過的屋子里出來, 少有的慌喊:“這補湯, 是誰人喝的?” 水月一看,鼻子一吸,眼眶里的淚珠子“嘩啦”滾落,“是小姐喝的,這是府里的大夫寫下的補藥方子,小姐日日喝!” “胡鬧!”老太醫氣得胡須抖動,“此惡醫心腸歹毒啊,陛下,郡主?!?/br> 楚明玥扶花芷蘿靠在丹秋身上,疑惑起身過去,那碗湯她先前坐在桌案旁,不動聲色查看過,并未看出異樣。 盅底的參短胖,一看便知是嶺西一帶挖出的野水參,這種參溫補性和,做成補湯,稟不會對病人身子帶來過強的沖擊。 是以,有一剎,楚明玥疑心薛家人是在花芷蘿每日煎服的湯藥里動手腳。 她知宣珩允已不欲留薛家人性命,先前,還欲回去后勸阻,將一家子交由京兆尹依律法懲辦,此時,只想讓這家人為他們向花小六犯下過的惡贖罪。 她向宣珩允微頷首行禮,正欲開口,就見宣珩允目光從宣春暉身上輕掃而過,落在孫太醫手捧的湯蠱身上,他稍低頭,側臉繃出鋒利流暢的頜線。 “此湯有何問題?!彼渎晢?。 他怎會察覺不到楚明玥眸色里瞬霎涌現的殺機,殺人之事,他來做,不能臟了她的手。 孫太醫嘆一口氣,“回稟陛下,野水參沒問題,老母雞也沒問題,都是溫補之物,問題出在煲湯的水?!?/br> “水?”楚明玥詫異開口,若在水中投毒,豈不是過于顯眼。 孫太醫把手中湯蠱端到宣珩允面前一過,停留在楚明玥視線之中,“陛下、郡主請看?!?/br> 楚明玥又往湯蠱里瞧一眼,和她方才在屋里見到并無二致,湯已見底,只有一支參和幾塊扒了皮的老母雞,零星幾顆煮脹了的紅枸杞。 無論怎么看,這都是一碗對傷寒癥有益的補湯,甚至,為了照顧傷寒癥者厭食葷腥的喜好,貼心的扒去雞皮熬煮。 楚明玥緩搖頭,“恕昭陽愚鈍,請孫太醫直言?!?/br> 孫太醫一指湯底,“陛下、郡主請看,補湯雖已喝完,但碗底尚剩一口,只這一口冷湯,足以暴露煲湯之人其心險惡?!?/br> 他將湯蠱傾斜,手指探入在里邊一抹再抽出,指上薄薄一層浮白,“陛下,郡主,此湯所用雞rou是去過皮的骨rou,煲出的湯是不出浮油的?!?/br> 宣珩允面色冷沉注視著孫太醫指上浮白,“是巖粉?!?/br> 孫太醫趕緊躬身,“陛下明察秋毫。若微臣猜的不錯,煲湯用的水是鶴縣一澗天的寒潭水?!?/br> 楚明玥聞言心下一凜,側目望宣春暉看去,一澗天的寒潭水又叫折夏水,甚是奇怪,一年四季,唯有凜月寒冬時,才會有水從山澗流下,涌入山底深潭,到了春日,山澗水斷,潭底干涸。 那里的水,唯冬日有,若煲湯之水真是取自一澗天,便只能冬日取了存著,這便是蓄謀已久,但各府邸春夏之日,都會存著冬日的冰塊,若說存些寒潭水,并無不妥。 “可那里的潭水為何就不能煲湯?”楚明玥不解。 “回稟郡主,一澗天的沉潭底,非一般山石,是過風巖,此巖石質稀疏半軟似泥,故而難以蓄水,山澗水流一停,潭底即空??ぶ饔兴恢?,接觸過風巖的水里皆有過風巖粉,明火烹煮,極寒,卻無毒,銀針難試?!?/br> 極寒。 楚明玥聞言大駭,如此,花小六傷寒癥久治不愈,便合情合理了。 孫太醫側目往身后回望一眼,一聲嘆息,“這是殺人于無形啊?!?/br> “你胡說,血口噴人!”跪地無聲的宣春暉突然仰頭臉色清白,手指孫太醫高聲喊,“我視芷蘿為己出親女,自她嫁過來這些年,向來順她喜好,她不喜早起,我就免她日日請安,她眼底容不得半點沙,縱使多年無所出,我嚴令小兒納妾?!?/br> “郡主若是不信,盡管打聽,我待芷蘿如何,府中一問便知?!彼D而望向宣珩允,“陛下,求陛下明鑒啊?!?/br> 宣珩允厭煩得動了下眉心,就聽跪地婦人以額磕地長泣,“陛下,我雖年過半百遭人嫌,可也是宗帝之女,怎容人這般污蔑!” 話至最后,宣春暉突然仰頭眸光沉定,竟是有幾分生于帝王家的風度。 這話是在提醒所有人,她是宗人署里載有玉牒的公主,就是要她死,也得名正言順地治罪,讓史有可載。 楚明玥心惱賊婦狡猾,“姑姑想要證據?孫太醫手里湯蠱若是還不夠,這便讓大理寺的人去搜查薛家冰窖,找出這煲湯所用潭水?!?/br> 宣春暉眸子動了動,移向楚明玥,字字擲地有聲,“郡主,府上確實有取自一澗天的沉潭水,那里的潭水做成冰塊夏日降暑極好,且那潭水甘甜,我可是心疼芷蘿,才用府里稀罕的潭水給芷蘿煲湯的?!?/br> “我可不知方才太醫之話是真是假,試問郡主可知那一澗天的潭水不能煲湯?” 楚明玥被問埡口,一澗天之水其中蹊蹺,她亦是方才從孫太醫口中得知,若是無心之舉釀成禍,非殺人之罪。 這時,廊下的花芷蘿一陣猛咳,楚明玥心里急,不愿再和這狡猾之人耽擱時間,顯然,薛家在做下這惡行之前,已是想好開脫之詞。 也罷,那便不查了,要她死,本也無需這般麻煩,她一人借月色把事做了,又能如何。 宣珩允側身擋在楚明玥身前,一手握住她的手指,輕輕一握隨即松開,他手心溫涼,那一握傳遞而來的涼意,似清泉撫平她心上燥意,恰好適中的力道,讓她莫名沉靜下來。 他垂眸冷視宣春暉,唇角露出一絲譏諷,“公主當真認為,朕會顧忌你那宗人署落了灰的玉牒?” 清越中透出暗啞的聲音緩緩吐出,漫不經心,卻是這世間的活判官圈下朱筆。 宣春暉陡然一現的厲色在宣珩允面前,猶如星輝撞月,黯淡到不值一提,她方才措辭,若是半年前的新帝,是有活命機會的,可惜眼前的不是那個溫儒之人。 “府中大夫、府婢,無人受得住大理寺夜審?!毙裨侍а弁鬏p輕一瞥,天際只剩粉橘色余暉,金烏已落。 “花祭酒之女受先帝賜婚,卻受爾荼毒暗害,此惡行是踐踏皇恩,以下犯上,是死罪?!?/br> “爾等放心,朕會讓薛府死得明明白白,三司會審,公公正正,爾等虛偽蹈世之舉,亦會張貼告示,廣示天下。定遠侯一生親善待人,其身后清譽,萬不能讓薛家吸血玷污?!?/br> 楚明玥聞此,驀地眼底一酸,轉睫朝花芷蘿走去。 涉及父親,又有小六臉色蒼白就在面前,適才亂了方寸,是她慌了,才會被宣春暉的話頭擾亂理智。 宣珩允知她在乎定遠侯的聲譽,方才亦是在提醒她,是啊,要讓這家虛偽惡人死得明明白白,要讓他們的行徑人盡皆知,還阿爹清譽。 她剛剛,是糊涂了,怎會想如那惡人一般行事,如此,阿爹是要罵她的,她若當真那么做了,阿爹的聲譽才是真的被她親手毀了。 幸好,有他在旁提醒。 宣珩允當真是與往日行止大有不同。做夫妻時,從不見他如此這般維護岳丈,如今倒是愛護起楚將軍聲譽了。 想來曾經,他是真的介懷旁人議他所得是借楚家風向。 如此一番感慨,楚明玥自顧笑了,如今一看,彼此分開,真的是對二人都好的幸事。宣珩允既說要讓此事昭告天下,薛家也就真的無力回天了。 楚明玥親自扶起花芷蘿,吩咐半夏出去讓車夫把馬車趕到莊子里。 她厭惡地瞥一眼如爛泥癱倒在地的婦人,扶著花芷蘿停在孫太醫面前,“勞煩孫太醫跟我走一趟?!?/br> “朕送皇姐回府?!鼻鍐〉穆曇衾锕L拂月紗的柔靡,與方才冷戾之色全然不同。 楚明玥轉眸,不期然對上一雙既陌生又熟悉的眸光,那種至純至邪的眸色,她是在何時何地見過。 疑心的線頭一經挑起,那團疑云便越脹越大,蠱惑著她去靠近,解惑,這份情緒與任何私情無關,是她自幼養養成的、一探究竟的勇氣。 第66章 66、66 花芷蘿被帶回定遠侯府安頓, 同行的孫太醫入府之后再次為其把脈診治,這次,因著查清了其身體虧頹至此的真正緣由, 孫太醫未再說命不久矣之話, 只是在楚明玥的懇求下,保證盡力救治。 夜幕落下, 風開始有了一絲涼意。 屋子里燭火亮如白晝, 煙羅輕幔、琉璃珠幕在婢女們進進出出之下, 輕輕晃動。 花芷蘿昏迷在柔軟的綢帳里,楚明玥伏身在榻前,握著她瘦骨嶙峋的手一遍遍焦灼地喚她名字。 孫太醫取藥箱歸來, 朝背手立于外間的宣珩允匆匆行禮,接著繞屏風入內室。 “郡主?!彼卦陂角暗呐右还? 取下肩上藥箱放于近榻的平角小案上, “恕微臣斗膽,請郡主先到外邊等候,接下來,微臣要為病人施針?!?/br> 事關花芷蘿的性命, 楚明玥在這個關口是信任孫太醫的, 她長身而起, 向孫太醫點了點頭,遣散屋內所有人。 醫者施針,需全神貫注,方能落針于正確的xue位分毫不差。楚明玥知曉。 而薛家這會兒是何光景, 楚明玥是想都懶得再想。 她的馬車離開那處私莊之時, 見到了大理寺的崔少卿帶人過去, 宣珩允把這事直接交由大理寺, 且崔司淮最擅從蛛絲馬跡里抽絲剝繭、還原真相。 陛下要薛家伏法,那一定是鐵證如山。且看三日之后,那張累述薛府滿門罪行的誥文上如何寫。 這樁事落下塵囂,有孫太醫在,楚明玥總認定花芷蘿還未到絕處,可她的心緒卻未平復如初,出了寢房,她沿著細密的卵石窄路,慢慢踱步。 天幕上弦月似銀刃,周遭的綠植深處傳來此起彼伏的蟲鳴。 一棵歪脖柳樹上掛著油燈,楚明玥停在柔黃的燈光下,從袖筒里抽出一個信封,那是她帶著花芷蘿匆匆回府時,老管家遞過來的,說是從江左送來的。 自打見到信封右下角的彩色水蝶,她本就沉悶的心愈發如壓磬石。那是彩衣鎮寄來的。 展信借光逐字閱過,字跡清秀,用詞亦是反復斟酌,楚明玥猜的出這字跡出自柳舒宜買來的俊秀小公子之手。 信上話語顯然是柳舒宜敘述、命那位小郎君替她寫下。一定是她病得已無力執筆,才會如此。楚明玥擔憂的同時又稍稍放下一分心,至少,她還活著。 信上詳細陳列著她名下財產、鋪子,金銀細軟囑托楚明玥代她妥善保管,待她女兒出嫁之日、予她作嫁妝,而鋪子,則留給了她買回家的小郎君。 這封信無論怎么看,都像是在交待身后之事,但待楚明玥瞧見柳舒宜留給小郎君一間鋪子時,唇角梨渦還是一現。不誤美色,真有她柳娘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