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死的那一年 第4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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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上回你過來時, 帶來的那個大夫給開的方子,一直按那個藥方抓藥?!?/br> 楚明玥蹙了蹙眉心,這個六歲的孩子,從說話到神情、到體態, 都不似一個孩子該有的模樣。 他從三歲住進這里, 不許出門, 無人陪伴, 尚要忍耐時而瘋癲的母親。 這種忍耐耗光他所有的生機,撕裂他純真的孩子氣。他變成一個冷漠又沮喪的人。 “過幾日我帶大夫過來再給你母親瞧瞧?!背鳙h努力勾起唇角,使自己看起來親切無害。 長生輕微眨了下眼睛,沉默注視著楚明玥。 “怎么了?”楚明玥笑著走過去,又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腦袋。 長生不躲閃,只是問一聲:“你當真認為她還需要活著嗎?!彼ゎ^看向床榻張著嘴巴大聲呼氣的女人,“她這個樣子,死了才更好?!?/br> 楚明玥心底一凜,輕輕收回手,漫不經心握緊了手指,“她是你母親,不能這么說,她若去了,你在這世上就再無親……,無母親了?!?/br> 楚明玥的聲音頓了頓,她用錯了詞匯,這個孩子在這世上是有親人的,他的親人一言九鼎、權傾九霄,他的親人生而王侯,永生富貴。 只不過,他和他母親是被遺忘的存在,被刻意遺忘在奉化末年。 他的父親,是先帝皇六子恒王。是唯一一個在先帝尚于人世時,意圖逼供奪位的皇子。 可惜那個時候的奉化帝早已久病昏迷在大明河宮的龍榻上,那一場無疾而終的宮變未激起任何水花。除了諸多皇子,甚至于不站隊、不結黨的朝中大臣都不知。 這是一場注定要失敗的瘋狂宣泄,亦是孤注一擲得玉石俱焚。 恒王知曉,宣珩允登基,他亦無活路。 他曾經,在打下首次戰功、被奉化帝于紫薇殿給予極高褒獎的時候,得意忘形了。 那日奉化帝言,“朕之六子,驍勇似朕?!?/br> 這句話讓包括恒王在內的許多人,都誤認為皇太子的位置所屬,局勢已然明了。 恒王膽烈,牽獵犬行于后宮花園,遇皇九子宣珩允,其眼斜于頂,令皇九子讓行于獵犬。彼時的宣珩允以謙和溫恭行于朝中,默聲讓步。 恒王牽獵犬而過,在其輕蔑一瞥下,忽然瞧見斂眸而立的宣珩允,眼尾溢出一道凜冽蝕骨的光。 次年,皇九子受封皇太子位,入主東宮。 謀反逼宮,是為一搏,生而為皇家,自幼遍知,那把金龍椅,向來成王敗寇。 恒王在奉化帝病入膏肓之時逼宮,為他所用的禁衛軍封鎖皇城,這個時候,定遠侯遠在疆外,勝算本是極大。 他本欲把守大明河宮,待熬到奉化帝咽氣,拿出早已備好的遺照登基。 然而他不知,奉化帝后來病情好轉,又活了三年。 計劃百密終有一疏,彼時的禁衛首領手下負責把守大明河宮的一侍衛,冒死夜入東宮,將此事告知了宣珩允 這個人,就是后來的禁衛首領張辭水。 至此,計劃敗漏,前功盡棄。 本就是謀逆,禁衛侍衛當夜被策反過半。 大明河宮里站滿太醫,一如往常。宮外,沉寂無聲的夜里,唯有奔跑的腳步聲、和利刃刺穿身體的聲音。 恒王被逼走投無路,無人知他為何會跑去東宮自投羅網,許是他知這時的宣珩允正在大明河宮“侍疾”,東宮最為安全。 但他未料到昭陽郡主會帶著食盒過來,他手持利刃面目猙獰的瘋癲模樣,嚇得郡主身后的婢女一聲尖叫。 而他在情急之下失去神智,手中長劍閃著寒光朝昭陽郡主刺去。 楚明玥眼見長劍直沖正心過來,那招跟著沈從言練過無數遍、也是她唯一正兒八經學過的對敵招式下意識使出。 轉身躲閃、兩步逼至恒王近身,扣腕奪劍。 這是她和沈從言練習過的招式,沈從言不會傷她,亦知分寸。但正在絕望中的恒王是沒有理智的,他的手腕被楚明玥扣住,人卻未束手就擒,長劍亂舞。 那柄長劍在被二人搶奪中貫穿骨rou。 恒王的動作戛然而止,睜大的雙眼里寫滿震驚。他的身體趔趄著后退,直直向后倒去,長劍順勢被扒出身體。 劍身離體那一瞬間,帶出的血珠噴了楚明玥滿臉。 她雙手握著劍柄,癡傻望著地面上不住抽搐的人,血從他胸前的血洞里往外流,越流越多。 這個時候,不知從何處跑過來一個女人,哭喊著撲倒在恒王身上。 她瞧見了恒王倒地,瞧見了楚明玥手握尚淌血的長劍,從此之后,這個畫面就刻在了她的腦海里,她牢牢記住了五年。 每每發瘋時,她就撕心裂肺地喊“兇手、妖女”。 “她不是我的母親?!遍L生冷眼看著床榻上陷入昏睡的女人,“她不認識我,喚我馳安?!?/br> 楚明玥聞言很意外,馳安是恒王的表字。她走近床榻,靜靜打量闔眼的女人,多年病痛使她看上去格外蒼老,那張臉已經無法辨出她曾經的樣子。 曾經,楚明玥努力回想,記憶深處的這個女人,容顏亦談不上驚艷。 那件事之后,恒王府上下數百口人命盡數下獄,這場根本稱不上謀亂的事件,奉化帝并未要恒王的性命,只是恒王性烈,不甘以待罪之身被終身囚禁,故自絕于大獄。 奉化帝大怒,恒王府所有人流放。 如今尚活于人世的,唯有楚明玥護下的母子二人。 當時,病榻上的女人抱著一歲的孩子逃了,上報此事的文書,是楚明玥求了沈從言、瞞著定遠侯擺平的。 女人抱著孩子躲進恒王為她買的宅院里。 她不過是恒王養在郊外的外室,就連王府里的通房都算不上,這個孩子,自然也未被宗室記冊。 她們的消失本就算不上大事。 不過是沒有身份的外室,卻直至瘋癲,都惦念著恒王。 而那次她為何跑去東宮,楚明玥至今不知。 “馳安,”楚明玥看著長生,“那是你母親很重要的人?!?/br> 她再次環顧一圈,終于意識到不對,問:“你的乳姆呢?” 長生在一張矮墩坐下,稍稍歪頭看著楚明玥,“走了?!?/br> “何時走的?”楚明玥很詫異。 長生低頭想了想,“過年的時候,她說你死了,往后沒人送銀子來,她就不伺候了?!?/br> 楚明玥愕然,當初走時匆忙,竟是忘記這邊了。 “你真的死了嗎?”長生低著頭,沒有看楚明玥。 楚明玥細細打量他,發現真的無法從一個六歲的孩子臉上讀出任何有關情緒的表情。 她覺得有些好笑,無奈嘆一口氣,繼而笑吟吟開口,“我沒死,以后還會繼續給你和你母親送銀子?!?/br> 她想了想,又問:“你還需要乳姆嗎,我可以再帶過來一個?!?/br> “不需要?!?/br> 長生抬起頭看過來,一臉平淡,他說話的時候眼尾下垂,鎮靜中透著絕望。 楚明玥還想問沒有乳姆,誰照顧他,但又一想,在乳姆離去后,他終是帶著重病的母親活了這數月,這不是尋常的孩子。 光線昏暗的房間充斥著苦澀的藥味,聞得久了,楚明玥有些難受,她朝長生示意,轉身往外走。 屋外院子里,忽然飛過兩只雨燕。 楚明玥尋著雨燕落下的方向看去,這才發現它們在屋檐下搭了窩??粗谘嘧C,楚明玥心底一暖,這一刻,她覺得長生這孩子的心還是可以救的。 她轉身同跟出來的長生道:“明日我會讓三人過來,一位大夫為你母親診病后離去,一位燒火做飯的老者會留下,你給他找一間屋子住,另一位是先生,每日過來教你念書識字?!?/br> “念書識字?“長生仰頭看著楚明玥,“我為什么要學這些?!?/br> 楚明玥垂眼注視著他,“為了讓你下次見到我的時候,換一個稱呼?!?/br> “宣家的人,不能一輩子茍活于荒草叢生的廢棄宅院里?!?/br> 楚明玥說完,轉身離開。她沒有再看長生,但她猜的到,這個孩子正用面無表情、毫無生機的臉看著她離開。 蒼蒼暮色遲來,橘色夕陽染紅一簇簇云團。 楚明玥的車隊再次啟程,角旗迎風招展,向著朱雀門的方向而去。 那處被荒草和藤蔓包圍著的宅院上空,一只黑羽鳥在云間盤旋、俯落,隱入高矮錯落的巷子里。 第46章 46、46 “啟稟陛下, 郡主的車駕已于三日前抵京?!贝尥蛟谶@輛玉輅車的角落里,目光盯著膝下華貴的短絨刺銀絲餮紋毯。 宣珩允靠坐在軟墊上,一手撐頭, 正全神貫注盯著掌中小瓷瓶。 那個精致的五彩瓷瓶里傳來“沙沙“的聲音, 那是冰蠶在瓶中蠕動。歷時半個月,黑衣騎竟真的于終南山谷底萬年不化的雪里把這只蟲子找著了。 找到它的時候, 它正在啃食一具凍尸的臉。 “嗯?!毙裨实偷蛻宦? 未再說話。 對于楚明玥又去了那處荒宅, 他亦無動于衷。曾經,對于她這個舉動,他是極為不悅的, 但現在,都不重要了, 除了她, 一切都不重要。 崔旺靜悄悄起身,退到馬車外驂坐。 這輛玉輅車車身銅質,外用楠木覆裹,精雕瑞獸, 車左側垂懸彩繪祥云騰龍紋的十二長旒, 華蓋四周垂下二十四鑾鈴, 正肆意撞擊出細碎聲響。馬車被八匹神駿拉著,正極速往東邊方向去。 這是回京的方向。 崔旺的旁邊,坐著化身車夫的禁軍統領張辭水。 隨駕朝臣的車馬被他遠遠甩在后邊,玉輅車前后, 是一隊金甲戰馬的士兵護送, 為首那人是沈從言。 而在玉輅車后方, 唯有一輛普通馬車跟著, 車里被馬車顛得正眼冒金星的人,是一個發白無須的道人。 崔旺往后邊馬車看一眼,低聲問:“張首領,陛下何故帶一道人回京?” 元啟帝南巡途中突然掉頭返京,所有官員皆是疑惑。 張辭水目視前方一聲長嘆,“煉丹?!?/br> “煉丹?”崔旺滿面愕然,深感不能理解。 昔年秦皇武帝年邁不舍世間,四處求仙問藥服丹以求長生,卻是傷了根本??僧斀癖菹虏哦q,剛入盛年,怎的就開始琢磨著煉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