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杏 第92節
可是他們這般沒架子沒排場,卻真就讓一些人動了心思,想要結個親事。 “娘,這事兒您跟范大哥說了嗎?”許杏還在奇怪呢,趙氏明明之前生自己的氣,都不愛搭理她,今天怎么主動留下自己說話,原來是想要把欣姐兒說給趙老大的大孫子,她都氣笑了。 趙氏也知道長青可能不會答應,所以才先來找許杏,想著如果許杏答應了,長青反正也不會反對。她之前是沒想過這個事兒,可是前些日子娘家大嫂這么一說,她又覺得很有幾分道理,便把聽來的話說了一遍:“那孩子可是個好孩子,長得好相貌!也念了書識了字的,要是做了親,讓欣姐兒他爹隨便指教指教,肯定也能考個狀元!再說了,你也是疼孩子的,這女娃說人家,最重要的是知根知底,那趙家還不最知根知底了?保證疼欣姐兒!” 許杏搖搖頭,笑著站起身來,道:“您把這話跟范大哥說一遍吧?!?/br> 她雖然是笑著,可是心里還是忍不住的火氣。把主意打到自家女兒身上,趙家人這次是真的惹到她了。她當然明白趙家人打的什么算盤,也能大概猜到趙氏的心理,無非就是拉拔一下娘家,讓越來越疏遠的關系重新緊密起來,再就是她可能真的覺得趙家是欣姐兒的好歸宿。 今天是同喜跟在許杏身邊,她一直憋著沒說話,出了門就恨聲道:“虧得他們怎么想來!那趙大舅爺都沒了多少年了!他家的日子過成什么樣?更別說孩子出息不出息了,還隨便考個狀元?真正是癩蛤蟆想吃天鵝rou!” 許杏深吸口氣,道:“你去趟作坊,尋姨太太說說此事,就說我心里擔心,先去跟大人商量這事兒了,再問問她,這事兒是大舅太太自己的主張還是趙家的決定?!边@似曾相識的套路啊,多年前他們不就是想用這個法子把趙英子塞給長青的嗎。 同喜應聲去了。 今天正好有抄送的邸報送來,長青吃過飯就去了書房,沒想到家里就出了這么個事兒。許杏找過來,也不迂回,一五一十的跟長青說了。 長青聽了,饒是這幾年越來越喜怒不形于色,也還是怒氣上臉,氣沖沖的去找趙氏。 他快步走進來,趙氏本來挺高興,可是一看他的臉色還是有些怵的:“你咋又回來了?忙完了?” “想娶欣姐兒,趙家還不配?!遍L青直接道。 趙氏愣了愣,反應過來之后,立刻就恨聲道:“準是你媳婦挑撥的!欣姐兒一個毛丫頭,說給大寶,到時候一家子都哄著她,還不配?你們當她是公主娘娘?真成千金大小姐了?” “娘說這種話,是想讓一家子都掉腦袋嗎?”長青冷冷的看著她。 趙氏縮了縮頭,然后一梗脖子:“你也不用嚇唬我,我不過就是那么一說,再說這屋里又沒有旁人,怕個啥?你就說,這事兒你不答應,還是你媳婦不答應?” 長青盯著她,過了一會兒才道:“娘,您是‘范趙氏’,將來供養您供奉您的可是范家子孫,不是趙家人!您是不是覺得管不得我了,就想把欣姐兒捏在趙家人手里,任你們搓磨?說不得為了女兒,我,欣姐兒她娘,都得朝您低頭,再不敢駁您的話?” 所以說許杏還是不夠了解趙氏,沒有想到她這一點隱秘的陰暗心思,但是長青想到了,所以才怒不可遏。 趙氏大聲否認:“怎么說話呢?我怎么能那么想?我是你娘!欣姐兒是我親孫女!我疼她還來不及,怎么能搓磨她?” “是不是這么想的您心里清楚?!遍L青冷聲道,“這事情就爛在您肚子里,往后若是讓我聽到一個字的閑話,我保證讓趙家人下輩子都翻不了身!” “你怎么能這么說呢?那是你姥爺家,不是你的仇人??!”趙氏又傷心又生氣,“你是不是想讓我也下輩子翻不了身?” “這說的什么話?大姐,誰不知道你過的是兒子的日子?長青又有出息又孝順,你這是病糊涂了吧你?”小趙氏急匆匆的扶著同喜的胳膊沖進來,正好聽見jiejie的話,也顧不得什么了,一把拉住她就往臥室方向去,“你病了就好生在屋里歇著,別出來說話了!” “干什么你!”趙氏不服,掙扎著要出去。 “大姐,你能不能別聽那姓高的娘們胡咧咧?欣姐兒才是你的親孫女!”小趙氏確定長青看不見了,便重重的摔了手,皺著眉頭恨鐵不成鋼,“你這么隨口胡謅,成了你坑了欣姐兒一輩子,不成也平白的毀孩子的名聲,你是瘋了還是傻了?別說那大寶他要啥啥不行,就是真行,你也得掂量掂量他家里什么情況??!” “他家不是你的娘家?”趙氏瞪著她。 小趙氏只覺得腦門子上的筋都要崩斷了,她抖著手道:“那姓高的娘們不是個東西,你怎么就上當呢?你就作吧,等著誰也不搭理你,你就舒服了!我可跟你說,你知道三品官是什么官嗎?那是能跟皇上一塊說話吃飯的人!你光覺得你兒子是三品官,你挺光彩,你可知道你兒子要是真的生了氣,弄死幾個人跟玩一樣?你這是顧娘家嗎,你這是坑死娘家!” 第176章 重新北上 后趕來的許杏也聽到了長青說的話,有些擔憂的拉了拉他的袖子:“你別那么說話,畢竟是你娘?!?/br> 長青冷聲道:“做錯事的人當中,有的人是因為蠢,有的人是因為壞,可是,‘蠢’和‘壞’本來就是連在一起的,很多蠢人一樣有壞心。她若不是我娘,我真的有一百種辦法報復她,只是這般說說,我已經很克制了。想我還一次次的為她著想,替她周旋,結果她就是這樣寒我的心的……” 得到了消息的金氏根本就沒出屋,對身邊的女兒道:“瞧見沒有?這兩個孩子的主意,誰也打不得!你當金家人沒想這個巧宗?直接讓我給罵回去了。你也收收你的心思吧?!?/br> 范氏只能點頭,壓下了之前的謀劃。她是個天下的便宜都要占盡的人,哪能不琢磨這個美事兒?正想拉著自己的兒媳婦過來說說,把欣姐兒說給自己的大孫子呢,她也知道長青兩口子不待見自己,可是她兒媳婦非常本分老實,看得出來許杏不反感她,好好磨上幾回,說不定就能成呢,可是現在看來是沒戲了。 小趙氏又壓低了聲音勸了趙氏幾句,才抹著眼睛出來。她是真的快要氣死了!娘家那個大嫂就是個又貪又壞的禍頭子,自家爹娘也是一臉的聰明相、其實一腦子漿糊,兄弟是個二百五,這個大姐更不用說了,從來就沒著調過,這叫什么親人??! 看見長青夫妻倆站在廊下,她又氣又羞,低著頭道:“唉,我都沒臉見你們了!不過你們放心,這事兒成不了,我這就回去一趟,收拾那個姓高的!”如今她也只能把一切都推到娘家大嫂高氏頭上了,好歹得把自己爹娘摘出來。 許杏看她窘迫,也不好說什么了,畢竟跟她沒關系,便道:“讓二姨受累了?!壁w家那邊確實得有人去收拾,小趙氏正是合適的人選。這要是別的人家,他們夫妻必然就打上門去,可偏偏趙家是長青外祖家,他們沒法對長輩做什么,好在有個小趙氏能拎得清,也能出面說話。 不管是高氏自己的如意算盤,還是趙家人全家的打算,長青都不打算留情面,他對小趙氏道:“讓家里下人送您回去,事發突然,我也沒準備什么孝敬姥爺姥娘的禮,還得請您分說分說?!?/br> 小趙氏心里越發嘔得慌,只覺得要被爹娘兄弟氣死,便強壓著火氣,道:“你放心吧,都是一家人,哪還計較那些?你娘身子有點不舒坦,已經躺下了,你們也別在這兒守著,回去該干什么干什么就是?!?/br> 回了房里,許杏才打破沉默,問長青:“咱們什么時候出發北上?”她不想在這里再待下去了。她以為如今的自己和長青已經足夠強大,不會再受到這個家庭的影響了,可是這么左一出右一出的,她的耐心也已經消耗殆盡。 “如今是四月里,我打算過了七月十五就出發,咱們路上走走停停的,八月初也就到了?!遍L青進了甘陜布政使司衙門,自然是要去省城的,省城在涼州,比甘州偏南些,路上用的時間自然要少一點。 許杏抿了抿嘴,沒再說話。因為要守孝,他們連走親訪友都不能,更別說帶著孩子出門旅游了,只能在這里再耗三個月。 長青一直都是和氣的,即使是發火也沒有摔天摔地、高聲爭吵,可是范家宅子里這幾天一直在低氣壓的籠罩之下,便是不知內情的下人也覺出了些不對。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兩天,金氏便把長青找去了,開門見山的問:“咱們都知道跟趙家做親是不可能的,你還在生你娘的氣?” 長青搖了搖頭:“沒有的事。不過是擺出我的態度來,省得人人都覺得我好糊弄了?!?/br> 單說這件事兒,金氏是完全贊成長青的做法的,別說她看不上窮得叮當響的趙家人,就算趙家是鄉紳大戶,想娶欣姐兒也不夠格。那小丫頭往后肯定是要高嫁的,哪還能回來帶著嫁妝貼補這些骨頭沒有二兩沉的玩意兒?不過眼下她要說的是另一件事:“你之前來找我,商議跟著你們去任上的事兒,我琢磨著,還是不去了?!?/br> “奶奶,我在外頭當官,根本不可能回來侍奉您和我娘,讓您跟著我們去,也好讓我能晨昏定省,侍奉湯藥,盡盡我的孝心?!遍L青垂著眼皮道。 金氏擺擺手:“不用你們侍奉,這不家里有婆子下人嗎,都拿著工錢管著飯呢,伺候我可是應當的!有這么多伺候的人,又有銀子,旁的不說,就你給我的那些,就夠我花到死也花不完的。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人人都得敬著我,這日子已經是極好了,你在外頭好好當官,那就是孝順我?!?/br> “還有你媳婦跟孩子,還是跟著你去的好,在這鄉下地方,孩子能有什么見識?你媳婦雖說出身差些,如今我看著倒也有幾分架勢,在外頭總能幫襯你幾分?!苯鹗献詮闹暗囊幌盗衏ao作惹怒了長青之后就再不碰許杏這根底線了,反正損人不利己的事兒,她又不是趙氏這個棒槌,才不會做呢。 “奶奶,那您……”長青卻并不放心,金氏比趙氏看上去要講理一些,可是也更能算計人。 金氏接下來才說出自己的要求:“如今我也就是一個心事了,就是老了以后那點子事兒。送你爹上山的時候我去瞧了,你爺爺跟他那個死鬼原配埋在一起,這也就罷了,誰叫我是個填房,可是我也得有個地方啊,本來想叫你爹去辦,可他先躺里頭去了,我也就只能靠你了?!?/br> 范守業的墳墓修得很氣派,在范家祖墳那一片里都可以說奢華了,而長青爺爺的墳原本是很一般的,可范家慢慢發跡之后,范守業重新整修了一下,也弄得十分上檔次,當時也給金氏砌好了墳的,現在看來,老太太這是不滿意了。 長青皺眉:“奶奶,爹在的時候不是給您準備好了風水地嗎?而且我去上墳也看了,弄得也不錯啊?!?/br> “不錯什么?你爹給我砌墳的時候,我才是個六品誥命,如今我都是三品誥命了,能一樣嗎?”金氏道,“你年輕,又常年不在家,也不知道這些,這可是頂頂要緊的。還有板子,我那幾塊好板,也算是攢了一輩子了,這不給你爹先用上了?!?/br> 長青聽明白了,并不推辭:“我明白了,明日我就請石匠去看,再叫人去打聽好木頭?!?/br> 金氏欣慰的笑:“這樣我就再沒有心事了?!?/br> 請石匠來修整墓xue和采買好木料打棺材,這兩件事兒其實都不難,出足了銀子,只用了兩個月,就都辦妥了。 價錢也是很高了,總共花了五百兩。長青暗悔自己低估了金氏的財迷吝嗇和出爾反爾,已經拿了自己五千兩,最后還要讓自己來出這一筆銀子。 “別不高興了,能用銀子解決的事情都不是大事兒?!遍L青沒錢了,這筆錢還是許杏出的,不過她倒是沒什么怨言,畢竟她現在手里不差這一點兒,“而且你是長子嫡孫,這事兒你不辦誰辦呢?便是為了名聲,也得做好了?!?/br> 長青看著她:“你不計較從前的事嗎?” 許杏搖頭:“不是我大肚能容,而是得往后看。這事兒關系你的孝道名聲,甚至影響著孩子們,別說五百兩,就是五千兩,該花也得花,而且其實奶奶也替咱們解決了一些麻煩,那些打聽欣姐兒的人不都被她按下去了嗎?只要她能庇護我的孩子們,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動機,我都愿意花這個錢?!?/br> 后來她也斷斷續續的聽說了一些隱情,反正親戚鄉鄰有這個主意的人家有好幾戶,無一例外被金氏給轟出去了,甚至都沒找到自己夫妻跟前。至于趙家,不知道是小趙氏回去說了什么,還是長青私底下做了什么,反正沒有再提起這事兒了,只有趙氏落了個里外不是人。 這些事情都處理完,也就到了七月里,中元節給范守業上了墳,長青就帶著一家人準備出發了。 趙氏一頭勁兒的打算跟著一起去,卻被澆了一盆冷水——金氏不許她出門。 “娘!他爹都沒了,咱們在家里還有啥意思?大不了你也去唄!長青都當那么大的官了,怎么還沒個咱倆住的地方!”趙氏急得直跺腳,“天天待在這里不夠嗎?” “啥夠不夠的?你一個寡婦娘們,還想著到處遛大街不成?”金氏一教訓起兒媳婦就中氣十足,“在哪不都是在院子里待著?” “那能一樣嗎?”趙氏翻白眼。 “你看你這個樣,出去了也是給長青丟人!”金氏拍桌子,“你可別說你想孩子了,你看你辦的事兒,不把孩子坑死你不算完吧你!到了外頭,當官的人家事兒多,那些太太奶奶的心眼子都多,到時候你三兩句話就把兒子賣了,我可不能放你出去!” “我怎么就坑孩子了?我又不是個傻子!”趙氏極度不服。 “你不是個傻子?后街上老三媳婦是個什么玩意兒?誰不知道她又慫又蠢?就那樣的貨都能哄得你出頭,還替寧哥兒他娘換個管事,你是豬腦子吧!還有,拿著欣姐兒貼補你娘家,我沒大耳刮子抽你都是看在長青份上!”金氏數落起她來簡直信手拈來。 “我告訴你,我死以前,你都給我老老實實在這待著!”金氏一錘定音。 長青一家就此踏上了北上的旅途,這個皇帝開金口給長青放的假終于結束了。 第177章 許杏論商 跟送別的人們一一道別之后,長青他們就上了馬車,緩緩的離開了家鄉。 孩子們對這里原本就沒什么感情,又發生了不少不那么愉快的事情,所以走的時候毫不傷感,甚至有幾分“終于離開這里了”的雀躍。許杏也是一樣,除了幾分感慨,更多的卻是對未來生活的期待和籌劃。她看看長青,只覺得他平靜的表情之下,似乎也有幾分如釋重負。 長青察覺了她的目光,扯扯嘴角,微笑了一下:“我是在想,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回來了,可是竟也不甚留戀?!?/br> “那就不想它了,咱們說說涼州的風物吧,讓孩子們也有個概念?!痹S杏轉開了話題。 “唔,涼州啊,很冷,很……窮?!遍L青說,“也許還比不上甘州?!?/br> 他說謊了,剛才他在想的并不是老家的人,而是自己。春天的時候他就已經活過了前世的死期,他不敢確定自己的壽數到底有多少,每時每刻都提著心,每天早上睜眼看到許杏,他都暗自慶幸,又活過了一天,直到中元節的時候,鬼門大開的日子,他也沒有任何不妥當。所以,他現在已經徹徹底底的擺脫了早死的命運,這讓他無比欣喜,卻也無法跟任何人分享這復雜的心緒。 許杏確實察覺了他的異樣,可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些,只當他是因為家里的事情煩憂,還專門開解他:“有人打欣姐兒的主意,我自然是氣憤的,只是也是沒法子的事兒,你便是做官做到一品大員,他們依然是你的親戚,在他們眼里,你還是他們的晚輩。既然你是個有出息的晚輩,他們有些想頭也難免。咱們走得遠遠的,他們想什么都是白搭?!?/br> 其實一開始她都快氣死了,可是想想長青的手段,這些年他經歷了那么多事兒,可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她又擔心長青真的發狠收拾那些人,給他自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她可是知道,府里除了她做主買的下人之外,這一兩年可是又添了好幾個人,都是跟著長青做事的。 長青自然是應了,還反過來安撫了許杏,可是隔天許杏一看,又是那種若有所思的神色,她也是無可奈何,直到今天,長青的臉上終于有了發自內心的真實的釋然,雖然淺淡,卻足夠許杏放心了。 “你那幾個人,我一直也不好問你,真的是下人?雖說有身契,我可一直對他們很客氣,跟張家兄弟一樣的?!痹S杏趁著在馬車里離外頭遠,悄悄的問,“到了涼州,怎么安置他們?” 長青心里的大石頭放下,也有心思玩笑,便打趣道:“你好歹也是當家主母,怎的像是怕了他們似的?” “哪里是怕他們,是不曉得怎么樣處置合適,畢竟是你外頭用的人?!痹S杏搖頭,“往后你也算得上三品大員了,我心里有些沒底?!?/br> “什么三品大員,從三品和正三品中間可說是隔著一道天塹,我如今這差事,說實話,還不如當知府來得自在。那幾個人的月錢開支都從府里走,不過要多加三倍,反正身契也放在你那里,雖說是給我辦事,還是得夫人養著?!遍L青早就打算吃一輩子軟飯了,因此說得心安理得,那叫一個坦蕩。 許杏一開始還擔心用自己的銀子,長青堂堂男兒,會自尊心受不了,可這么多年下來,他從來沒有任何傷自尊的表現,用他的話說,“夫妻一體,不分彼此”,她只覺得自己真的是想多了。她便道:“行吧,等得空我跟袁管家說一聲。這回回去,我得好好琢磨些產業了,這幾年可說是光出不進,我這手里,堪堪只剩兩萬兩,要不是家里作坊的一千多兩收益,我真的連個零頭都沒得了?!?/br> “省城算是在涼州地界,不過不在涼州府城內,那邊倒是很有些來往的商隊,去年戰事起了肯定受了影響,如今是什么情形,我卻是不知道的?!遍L青認真道。 “有商隊好??!”許杏眼前一亮,“這才是真正讓大家富起來的法子呢?!?/br> 長青抬眼看她,問道:“你此話怎講?從前你都是找一地物產來加工得銀子,怎么現在你要行商了嗎?商隊而已,不過是東家賺錢,怎的讓大家都富起來?哪有那么容易?” 許杏便解釋給他聽:“商隊從咱們這里經過,是不是會采買咱們的物產?這不就是讓大家富起來了嗎?唔,你覺得采買的東西有限是吧,咱們這么說吧,他們采買了誰家的貨物,誰家就會賺銀子,對吧?若是采買的量極大,本地的百姓家家都能賣些給他們呢?是不是家家都能賺到銀子?” 長青笑了笑:“這話就太天真了些,哪里會如此簡單?商隊也不可能跟一般的百姓做生意,都是去找本地的大商戶的?!?/br> “當然沒這么簡單,我就是打個比方?!痹S杏并不介意,繼續道,“商隊跟本地商戶做買賣,本地商戶的貨從哪來呢,本地老百姓那里收來的,對吧?所以如果商隊要的貨物量足夠大,本地的老百姓一定能賺到錢,便是被商戶們抽去一部分利潤,也還是能得一些收益?!?/br> 看到長青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許杏知道他在思索自己的話,再接再厲道:“咱們一般的買賣,我賣給你賺你的錢,你便得另找個營生賺旁人的錢,而那個旁人也許有東西要賣給我,他又賺去了我的錢,最終咱們這里的銀錢總數沒有增加。若是想讓這個總數增加,要么就是地里林里多出產,要么就是賺外地人甚至是外邦的錢,只有他們的銀子進了咱們這里,咱們才算是真的賺到了。所以,商人、商隊十分重要,把地里出的東西盡可能的加工變貴也是應有之義。只有這樣才能積攢財富,讓百姓們富裕起來?!?/br> 她盡可能用這個時代的人們能理解的語言去闡述重商主義和貿易的基礎理論,但是說著說著就覺得好像說跑偏了,就停下來,琢磨怎么說才能說清楚。 但是長青的領悟能力顯然是十分優越,許杏想到哪說到哪,他卻奇異的抓住了她的重點:“所以你的意思是,光靠官府勸課農桑是不夠的,應該抓住商隊走貨的契機,把地里出產的東西加工變成更值錢的貨物,賣給商隊?賣得多自然加工得就多,那么百姓們就更愿意多種地,多墾荒?” “其實不是老百姓不愿意多墾荒地,而是墾不起,若是如你所說,百姓們今年多收一些,就能多種一些,那么明年就能更多收一些,如此往復……”長青撫掌,“雖然你說得十分理想化,不過也是有幾分道理的?!?/br> “而且要加工就要有作坊,就要有人做工掙工錢,那不是更多份收入?”許杏繼續畫餅,“商隊若是賺得多,自然跑得頻繁,甚至有更多商隊前來,他們不要吃不要住嗎?咱們本地老百姓不也多份生意?” 其實她說得都是很理想化的情形,但是消費、出口能帶動經濟發展,這是后世人人都知道的常識,對長青還是很有啟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