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轍揚揚眉，嘲她：“剛罵人蠢貨的時候怎么沒這么大聲？”

    這人居然看見了。

    陳溺隨即又想開了點，看見就看見，也不是第一次了。

    兩人吃東西都不愛說話，本著對食物的敬畏心，陳溺吃得很認真，連一個眼神也沒遞給他。

    江轍擦了擦嘴角，真情實感地感嘆一句：“你真的好能吃?！?/br>
    陳溺以一種“你他媽覺得這是夸獎嗎”的見鬼表情望著他。

    手機消息震了幾下，是海洋系的社團聚餐要她交餐費。

    陳溺不愛聚餐，去的次數不多。但因為是干部，幾乎次次會帶頭把錢補上。

    那邊發過來一個數字，人均206。

    陳溺私戳了同在社團的室友們，問這次怎么扣這么多。

    【盛小小芋】：我也覺得好多啊，廖棠學姐說是因為上次大家錢不夠，她自己補上的虧空……

    【倪俠客】：鬼知道是補虧空還是吞私款，我反正覺得每次吃的都不是什么貴東西。

    陳溺咬著下唇若有所思，讓她們把平時聚餐的飯館地址發過來。

    江轍把桌面垃圾收拾完，瞥見她還在盯著手機：“學妹這么受歡迎？”

    陳溺回過神：“比不上你?！?/br>
    他厚顏無恥承認：“也是，這得看臉?！?/br>
    “……”

    放學鈴響起，大一的人都出來吃晚飯，街上客流量也多了起來。

    關東煮的生意火爆，阿姨一個人忙得不可開交。

    陳溺側頭瞥見小推車邊上坐一個在寫作業的小女生，大約六七歲，穿著粉色蓬蓬裙，臉上帶著個白雪公主的面具。

    她抬頭望見陳溺看她，把面具摘下來向他們笑了一下。

    陳溺有一瞬間的錯愕，眼里的驚惶一閃而過。

    因為小女生的臉上有一塊不容忽視的棕褐色胎記，像一條丑陋的傷疤

    一附在她眼角周圍。

    “嚇到了？”江轍抬眼看她，解釋道，“阿姨在攢錢，為了給她女兒做手術?！?/br>
    小女生似乎也知道把陳溺嚇著了，乖乖把面具帶回去，從口袋里摸出顆牛奶味的糖走過來遞給她：“jiejie對不起，我長得有點嚇人吧?！?/br>
    “沒有……”陳溺接過她的糖，把自己手肘曲著給她看，“jiejie這里也有一塊三葉草?！?/br>
    只是形狀并不大，又是在不注意看就看不見的地方。她那片肌膚太過雪白，才顯得有些顯眼。

    小女生伸手摸了一下，笑得天真：“和六六的一樣誒?！?/br>
    陳溺也笑著“嗯”了一聲，把錢給她：“幫你mama收一下錢，我們吃完了?！?/br>
    六六朝她招手：“jiejie再見?！?/br>
    一旁的江轍咳了聲：“那哥哥呢？”

    “哥哥隨便！”

    “……”

    看著他吃癟，陳溺笑意更深，吐槽一句：“這是人品問題?！?/br>
    江轍一點也不覺得尷尬，唇線抿緊成一條薄薄的線，順手勾著她背帶拉著走了。

    經過學校門口的便利店，陳溺進去買了瓶冰可樂。剛打開冰箱門，最上層的可樂就被一只修長干凈的手拿走。

    江轍從后面半擁著她把可樂舉高了點，低頭看著她。

    空間太小，根本轉不了身。

    陳溺后背貼著他胸膛，索性仰著張燥熱的臉不解看他，柔軟發頂摩擦過他胸前的衣料。他身上的氣息很淡，是干干凈凈的大男生特有的味道，半點煙草氣都沒有。

    這個角度很刁鉆，他高挺的鼻梁和眼尾的淡痣依然出彩。

    陳溺一向知道江轍是好看的，略微凌厲的眼神此刻帶著滿滿的侵略性。

    他薄削的唇微動：“請我喝罐汽水？我再幫你一回?！?/br>
    她點頭，手肘剛想推開他，發覺他已經自行往后退開幾步。陳溺反應過來：“你說再幫我一回是什么意思？”

    -

    鋼琴房在這個時間段沒幾個人在，倒是有老師在晚飯后來彈上半個小時放松身心。

    陳溺被他領過來時還一臉懵逼：“你居然還會彈鋼琴?！?/br>
    江轍淡聲：“中學時候學了幾年，那時候無聊?！?/br>
    陳溺想到路鹿說過他以前算是中學少女眼中的小男神，她小聲戚了句：“一直以為你是校霸?！?/br>
    “我確實是?！彼麅炘沼卧盏剞D過身，音量突然壓低，勾下頸看她，“想不想知道校霸以前在東西南北四條街的英雄事跡？”

    “……”

    陳溺被他近在咫尺的臉逼退幾步，手往后按在了一臺鋼琴鍵上。她稍稍挪開點距離，清清嗓子婉拒：“算了，我對校霸不感興趣?！?/br>
    江轍笑了笑，笑聲在小琴房里低蕩開。

    昏黃的夕陽光照進校園，墻壁上被投射兩道人影，一俯一仰，中間的空隙也比現實中看上去小。

    在隔壁琴房傳出的悠悠揚揚的配樂中，這場景顯得有點曖昧。

    陳溺別過臉，轉移回正題：“不是說教我彈嗎？趕緊吧?！?/br>
    江轍打開她身后那架鋼琴的琴蓋，試了遍音：“你交上去的曲目是什么類型？”

    “都是一些中古調的歌?！?/br>
    陳溺她們系的節目是和舞蹈系合在一塊，而舞蹈系這次跳的是古典舞。

    江轍翻了翻琴房現有的琴譜，找了一首出來放在面前：“這首是降b大調，來試試?！?/br>
    陳溺看了一眼，是周杰倫的《你聽得到》。

    她脫口而出：“這首啊?！?/br>
    他有些意外：“聽過？”

    陳溺目光閃爍了一下：“嗯，他的歌都聽過。而且我也挑了這首上去?！?/br>
    她坐下來，左手先放在和弦上，手指指法雖然生疏，但好歹沒把以前學的都忘了。斷斷續續的音符從指尖流出，空寂琴房也被充滿。

    一曲彈完，江轍專業地點評了句：“污染耳朵?！?/br>
    “……”

    陳溺把旁邊那張凳子搬到自己邊上，表示：你行你上。

    他坐下時把手機放一邊：“會唱嗎？”

    “我唱歌很難聽?！?/br>
    他頓了下：“不應該啊，這么好的嗓子?！?/br>
    陳溺默了片刻，抬眼：“那我試試?！?/br>
    “你和弦彈得還行，注意看我彈8度的手腕技巧?！苯H的手骨節分明，骨感白皙，放在琴鍵上也極其賞心悅目。

    他這人做什么事都一副懶懶散散的樣子，包括這會兒彈著琴。表情很涼很淡，立體的五官在西斜的夕陽下半明半暗，下顎線緊繃著。

    動作看著隨意，但指法熟稔，沒一處出錯。

    “秘密躺在我懷抱，只有你能聽得到?！?/br>
    陳溺在邊上輕聲和完一整首，才發覺這首歌很溫柔，喉嚨的調子都是淺淺沉沉的。

    一曲終了，江轍停下指著曲譜：“2分10秒到2分13秒那句唱錯了?！?/br>
    陳溺皺眉，她記得那是句連原唱都哼錯的地方：“是周杰倫唱錯了?！?/br>
    他說：“你倒著聽就不會錯了?！?/br>
    陳溺不爭了，畢竟她也不是很了解。手放回去，把剛才彈錯的幾個鍵單拎出來再彈了一遍。

    江轍搖搖頭，重新給她試了一遍這一小段的低調。

    這間琴房的窗戶正對著通往攝影系教學樓的小徑，路鹿從那經過時看見熟悉的兩個人的背影。

    她知道陳溺明天晚上要表演鋼琴伴奏，看見江轍在旁邊教也不算吃驚。只是剛揚起手想喊人打聲招呼時，又糾結地放下來了。

    因為這兩人其中的一位不是很對勁———

    一個在彈鋼琴，另一個卻在看彈鋼琴的人。

    -

    路鹿覺得自己頓時不是那么好了，手里喝到一半的奶茶都不香了！她踮著腳悄悄離開那，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對面的項浩宇正在倒騰宿舍里很久沒用的黑膠唱片機，邊開了擴音丟桌上。把快遞拆開，取出光盤正要放進去：“喂，怎么了？剛剛沒吃飽？”

    “你才沒吃飽呢！”路鹿剁剁腳，隨即又特意把聲音調低，讓他走到沒人的地方去。

    項浩宇看了眼空蕩蕩的寢室，還是乖乖把手機接起拿到陽臺把門關上：“說吧?！?/br>
    路鹿嘆口氣：“問你件事，平心而論，你覺得江轍哥這人適合談對象嗎？”

    項浩宇沒想到她平時想一出是一出就算了，現在居然還把心思放在身邊人身上去了。他舔了舔唇：“想談戀愛了？”

    路鹿愣了一下：“沒有……”

    項浩宇：“你和誰都行，就是不能和江轍，他什么德行你不知道？”

    什么叫她和誰都行??？！

    路鹿急得表情都變了：“不是，我———”

    “我什么我？”項浩宇皺緊眉，打斷她，語氣中難得有了兄長的嚴厲，“你敢把主意打他身上去，我打斷你的腿！”

    “……”